宋宝贝颇为可惜地看一眼手帕，没敢当着谢哲的面捡回来，灰色的眼睛又转回来看着对方：“你只是不承认。”
　　谢哲简直要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刚想不耐烦让对方滚远点，就听到对方极小声的、很认真的声音——
　　“我喜欢你。”
　　谢哲简直想把他脑袋切开看看，觉得有点烦躁，神色更冷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宋宝贝和他解释，“我知道你做的事情肯定是对的。”
　　“你比所有人都厉害，但是周雨和宋书都很弱小，我要看着她们……我把她们送过去，就找你一起。”
　　他说完就直接跑走了，留下一脸阴沉的谢哲——
　　如果叫谢哲的同学老师看见，大概会惊讶一番。
　　谢哲拒人千里，被人背后戏称为S大的高岭之花，宋宝贝能让谢哲露出这种神情，也算是一种本事。


第10章
　　步行十多分钟后，宋于鹰一行人已经和前面拥挤的人群接近了。
　　宋宝贝远远看见前面只有一排闸机可以通过，其他地方都被铁链隔开，两边站了一排持枪的警察。
　　中间有穿得严实的医生，通过一个巨大的机器在检查什么，医生点头，旁边的警察就放一个人过去，然后还要在帐篷里接受身体伤口的检查。
　　再往外的海面上停着航船，已经有装满人的船，接受最后一次检查后启动远去，呜呜的汽笛声让人们反而觉得心安。
　　其他人当然也看见了这个情景，都不免有些喜形于色。
　　宋于鹰和文不知将他们送到这里，把物资尽量分下去，剩下的就他们自己走了，有人过来感谢他们。
　　几分钟后原地只剩下宋于鹰、文不知、宋宝贝、宋书、谢哲和周家姐妹七个人。
　　“我们也走吧。”宋于鹰有点感慨，过了会说。
　　文不知吐出口气：“谢谢你们帮忙。”
　　“没事。”宋于鹰自己也是想能帮就帮的，何况就算没有这些人，他们也要过来，顺路照看只是举手之劳。
　　谢哲和宋宝贝也是一脸无所谓。
　　不远处的大钟发出滴答的声音，六点整。
　　一行人排着挤攘的队伍往前，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渐暗的同时，前面的队列也不断变短。
　　“别乱动。”这一列的医生不耐烦道，例行公事，“抬头，看着这边。”
　　被吼了的中年妇女正是刚刚人群里说宋于鹰他们的那个，她没敢生气，畏手畏脚地点头，老实看向机器中央摄像头一样的地方。
　　宋宝贝在她后面，有点好奇地观察那个机器——像是个眼睛。
　　这机器是个什么原理？
　　红色的光线一闪而过，绿灯亮起，闸机打开，医生厌恶地避开慌不择路的妇人：“下一个。”
　　下一个是周雨，周芸扶着她过去，她也不纠结，按照医生指示来，却听到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机器亮起红灯。
　　有警察迅速过来想要控制住她，枪口瞄准两人额心。
　　一行人简直被这变故弄懵了，周芸反应过来，护在周雨身前，声音发抖：“是不是搞错了……我姐姐根本没正面接触过丧尸，我们一直呆在家里，她怎么可能感染……她还怀孕了……”
　　“求求你，再测一次……求求你……”
　　周芸也是慌的，但她还是细声道：“先生，我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出现高热等变异的情况，我还很清醒。”
　　有个女性军官注意到这边，走过来问清楚情况，皱眉：“给她再测一次。”
　　那医生原本已经测了下一个人，绿灯，让对方过去，此刻被命令，只好不情不愿又把机器对着周芸……
　　宋宝贝却突然面色一变，他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像是磨牙。
　　他不顾周围的警察，将周家姐妹一手一个猛地往后一拉，三个人往后一摔，那些人反应过来，那军官怒斥：“你做什……”
　　还没说完，就被身后扑上来的丧尸死死咬住了脖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想要转头却失败了。
　　宋于鹰反应过来，将摔倒的几个人拉起来，猛然转身吼道：“跑！！！”
　　那机器顶个屁用——刚亮绿灯放过去的人下一秒竟然发病了。
　　其他军人反应过来，射击头部，将丧尸和被咬的军官解决，队列里、帐篷里、甚至还未出发的轮船上却也接连传出惨叫。
　　……完了。
　　如同连锁反应。
　　宋宝贝和宋于鹰拉着两姐妹往外跑，宋书被谢哲抓着丢到背上，和缠在对方手上的两条蛇面面相觑。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有人往回跑，也有人刚刚被检测不合格，被控制起来，抓住机会冲破控制，往船上去……
　　一片混乱。
　　宋宝贝他们反应快、动作迅速，很快从人群中出去，却发现其他区域的丧尸被人群尖叫的声音吸引来，已经团团围过来。
　　“不行……太多了……”宋宝贝喃喃说，“车开不走，被扯住就完了。”
　　“到那边去。”宋于鹰看向旁边的旅客集散中心，“进建筑物，官方敢召集我们来，周围肯定是处理过的。”
　　谢哲示意宋宝贝接过宋书，自己率先过去查看，发现那边铁门紧锁，里面还有东西框框撞门——应该是变异的游客。
　　来迟的众人无语。
　　官方竟然就这样把怪物关里面，不过那种不准确的机器都敢拿来用……
　　二楼传来声音，宋宝贝抬头，丧尸挤在玻璃墙边，强化玻璃被生生挤破……丧尸下饺子似的掉下来。
　　几个人只好跑起来。
　　所幸丧尸确实速度不快。
　　宋宝贝看一眼死死咬在身后的丧尸群，又看不远处混乱的口岸，觉得不太对劲，竟然死活甩不掉这群丧尸。
　　再这样下去不行。
　　丧尸没有知觉，不会累，人却有力竭的时候，他们还带着孕妇和小孩。
　　来不及多想，靠海岸的方向，一群幸存者喘着气狂奔过来，而另一边，眼熟的中年妇女看见他们大叫救命，身后跟着几十个丧尸。
　　一众人被不同方向的人群一冲就给冲散了。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跑。
　　宋宝贝怀里抱着发抖的宋书，根着人群一路冲出去，到稍微能松口气的时候，就发现身边只剩下周家姐妹，宋于鹰、文不知和谢哲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环顾一周也没见到人。
　　孕妇体力不行，姐妹两渐渐落到后面，宋宝贝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怕对方跟不上，却忽然听见一声惊呼，转过头发现落在最后的中年妇女扯了周雨一把，然后接力跑到前面，周雨却摔到地上。
　　周芸力气不够，没拉住。
　　宋宝贝倒回去护着两个人起来，把最快追上的丧尸踹开，稍微有点喘：“快走。”
　　经过这一遭，他们四个人就变成了队尾，甚至和前面的人群拉开了距离。
　　宋宝贝皱眉，他本来还觉得可以接人群冲开丧尸的包围圈出去。
　　周雨捂着肚子，脚步有些踉跄，越来越慢，哪怕周芸和宋宝贝一人一边扶着她。
　　眼见着丧尸越来越近，周雨喘着气，痛苦地闷哼一声，忽然挣脱开两个人：“你们跑吧……”
　　带着她三个人都逃不了。
　　“姐姐！”周芸气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宋宝贝没说什么，只是重新拉住周雨。
　　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
　　宋宝贝看见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让两姐妹进去，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和他争执。
　　然后他又把宋书塞进去：“和周阿姨一起，躲在里面，锁好单间门，等我回来找你们。”
　　他说完，捏着小刀停下来，他手心全是汗。
　　等丧尸追过来，他把旁边的垃圾桶拖过来狠狠丢过去，拦了丧尸一下。
　　然后大喊一声，跑向另一个方向。
　　-
　　宋宝贝当然不是送死。
　　他的目的地是信号塔，准备稍微将丧尸甩开，就去那边，等天亮丧尸散去，再去接人找人。
　　前提是，没有意外。
　　当宋宝贝听到爆炸的声音的时候，他还在努力摆脱丧尸，却看见不远处火光和硝烟。
　　下一秒，炮弹炸到了他不远处。
　　宋宝贝被炸得一懵，被气浪摔出去，狠狠摔在地上，背后被碎石头砸到，耳朵持续轰鸣，丧尸部分被炸毁，残肢断骸四溅，还有部分坚强地爬起来，围住浑身酸痛无法移动的猎物。
　　死定了。
　　宋宝贝喘气，怀疑自己肋骨断了，不然怎么连呼吸都痛。
　　没办法接宋书他们了。
　　不知道谢哲去哪里了……好想他。
　　早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那天就算对方生气也要偷偷亲下去。
　　好痛……痛死了。
　　他闭上眼睛，视野里最后是张开嘴露出烂掉口腔的丧尸。
　　下一秒，压着他的东西却被什么踹了出去。
　　有人一只手把他提起来，跑动起来，颠得他难受，想吐。
　　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终于有力气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谢哲黑成锅底的脸和对方胸前被他弄脏的衣服。
　　“谢哲……”
　　宋宝贝不知道喊出声没有，因为对方没有理会他。
　　他什么也听不见。
　　谢哲踹开身后丧尸，那玩意摔出去，又带着好几个一起摔倒，顺便接力带着宋宝贝一滚，一只手抓着宋宝贝，一只手勾住集装箱门死死拉紧——
　　隔绝了光，也隔绝了丧尸和炮火。
　　只听轰鸣，集装箱震动，外面撞门的丧尸消失了。
　　谢哲松了口气。
　　宋宝贝缩在他怀里，因为疼痛轻轻抽气。
　　“谢哲……”
　　对方闭着眼呢喃，鼻尖抽动，闻到了喜欢的味道，就不断往他怀里钻。
　　谢哲也累，带着个成年男人狂奔，还得躲炸弹、打丧尸，饶是他也有点撑不住。
　　他没力气管宋宝贝，干脆随便对方了。
　　他不敢睡，一只手仍然拉着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彻底安静。
　　谢哲把人平放到地上，俯下身去感受对方鼻息，冷嘲：“活得挺……”好。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迫吞回去。
　　谢哲眼睛微微睁大，热气涌上耳尖。
　　他看见宋宝贝眯着眼，迷迷瞪瞪咬在他下唇上，讨好地蹭蹭，然后彻底昏死过去。
　　谢哲终于反应过来，推开他。
　　一只手危险地掐住omega纤细的脖颈，看着对方的脸因为窒息泛红，在昏睡中委屈地挣扎起来，带着哭腔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哲冷着脸松开了手。
　　好不容易救下来，总不能真一气之下弄死。


第11章
　　宋宝贝很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他那个时候只有十二岁，还没二次性别分化，瘦猴子似的，阴沉寡言，在一众孩子里格外不讨喜，连“业绩”都是最差的，总是被罚。
　　“十三，你又发呆，待会被师傅看见小心挨罚。”身边有人推他，“看见那边的人没有，大肥羊，要是成功了，今天说不定能吃顿好的。”
　　梦里的人抬头看过去，于是宋宝贝能看见不远处街角，矜贵冷淡的少年从车上下来，站在橱窗前。
　　“算了，我去吧，到时候分你一点，师傅问起来的时候你装得像一点。”身边人自顾自说着，大概习惯了他这犟脾气。
　　不能去。
　　宋宝贝想。
　　但他只能看着梦中身边同样干瘦的寸头少年，站起来，像是每个普通的少年一样，抱着包匆匆从路边走过，与“肥羊”擦肩而过，而“肥羊”恍若未闻，只稍微看他一眼，就把视线移回自己在看的东西。
　　过了一会，寸头少年笑嘻嘻过来，手上把玩着钱包，把现金摸出来，准备把钱包丢路边——钱包、卡、照片对他没有意义。
　　宋宝贝有点呆愣地看着那个钱包，伸出手……
　　画面却忽然一转，宋宝贝感觉自己在跑动，喘气，汗水从额角落下。
　　他们要追上来了。
　　年幼的自己忽然停下来，对寸头少年说：“你先跑。”
　　被抓住是挨打，没赚到钱也要挨打，反正都是挨打。
　　他故意跑出去，引开了人，黑衣的保镖抓住他，往他肚子打了几拳，提着他头发，对后面的人说：“不是他。”
　　又问：“你同伙呢？”
　　肚子里翻江倒海，想吐。
　　他小时候可犟，怎么挨打也不开口。
　　“行了。”矜贵少年慢慢走到巷子，看见里面的情况皱了皱眉，“只让你们抓人。”
　　“说吧，你们偷的东西在哪里。”
　　而他躺在地上，肿起来的眼睛很痛，睁不开，只能看见朦胧的轮廓。
　　“监控查了吗？”少年见他不说话，问旁边人，“直接去找另一个，东西应该在他身上。”
　　“是。”保镖们松开他，“小少爷。”
　　少年走过，那个脏兮兮的瘦猴子忽然死死抱住了他的腿：“我……知道，钱包，我们丢在垃圾桶了……”
　　“咳……”
　　他被反应过来的保镖拎开。
　　……
　　去的时候，垃圾桶已经清理过了。
　　可能已经被处理掉了。
　　“要去找吗？”保镖小心翼翼问。
　　被称为小少爷的少年沉默一会：“算了。”
　　“父亲已经在等了。”
　　宋宝贝看着对方模糊的脸，安静地想……当初要是阻止了十一，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