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于鹰早在给他打针的时候就看见了，他有点犹豫自己该不该开口，毕竟只认识几天，反倒是宋宝贝见他欲言又止，一边放下袖子，一边说：“我出生的时候腺体有问题，有信息素紊乱症。”
　　灾难到来后，他信息素不稳定的问题可能会带来意外，告诉宋于鹰他们，也能有个准备。之前不说，一是找不到合适机会，二是刚认识，他并没有信任对方。
　　“信息素紊乱症……”
　　宋于鹰听过这个病，通常alpha更容易患病，患者极具攻击性，omega患病则极为罕见。
　　患病的人几乎全年处于发｜情期，其中omega患病会更辛苦，除了昂贵的腺体手术，没有第二个办法，所以患病者大多数伴有抑制剂过度使用的问题。
　　抑制剂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加上费用的问题……
　　而宋宝贝还是个孤儿。
　　他想说点什么，结果一看宋宝贝，发现对方反而不太在意，已经慢吞吞把被子叠起来，最后只好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昨天谢哲大晚上一个人把你背回来的，你们也算是一回还一回。”
　　“你不知道，昨天他那脸黑的，我看见你们吓一跳，结果一看他，他也一脸不解茫然，估计也被你吓到了，还在反思自己干了什么——我第一次见他那张冷冰冰的脸有这么不合适的表情。”宋于鹰笑，有点揶揄。
　　宋宝贝听他讲，想到谢哲那么拒人千里、如同明月的人，还会露出那样的神色，觉得可爱，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虎牙就一闪而过。
　　他抿抿唇，压下笑，反驳道：“没有一回还一回，现在我欠他一回。”
　　他救谢哲一次，谢哲在去s大的巷子那救他一次，昨天又是一次。
　　反正还没有算清楚。
　　宋于鹰不明白，没多问：“你没问题我就先出去，你收拾好出来吧，还有一件事等你意见，饭桌上再讨论。”
　　门关上了。
　　宋宝贝放下手里的衣服，扑到床上，脸埋到叠好的厚厚的被子里，耳朵脖颈有点红，手背的皮肤都泛粉，无意识攥着被子捏了又捏——
　　谢哲背他了。
　　又晕乎乎想，还好只是晕过去了，要是没意识的时候做了什么……
　　不能想。
　　过了一会，宋宝贝才从床上爬起来，鬼鬼祟祟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拿本子记了什么，等他换完衣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去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端倪了。
　　他先出找了一圈宋书，发现对方已经完全适应了一样，正蹲在宋于鹰房间的小阳台哈哈笑着逗两条漂亮的黑蛇玩，都没有发现他，于是宋宝贝去了客厅——谢哲既然没有阻止他，说明不会出问题。
　　“宝贝！”
　　文不知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了，坐在桌子上笑嘻嘻和他打招呼，这次不喊神童了，黏糊兮兮地专挑宋宝贝后两个字喊，看见他的头发，诶了一声，“你这才醒，怎么就洗澡？”
　　宋于鹰在厨房，炖排骨汤的香气飘了出来，还能闻到里面放的风萝卜的味道，而谢哲在看书。
　　“出汗了，不舒服。”宋宝贝懒得纠正他，随口回了，文不知叽叽喳喳让他擦头发，他烦不胜烦，又倒回去抓了干毛巾，才坐到桌子上给他留的位置去，他偷偷看对面的谢哲——
　　对方刚刚可能在看书，现在別好书签合上书，漂亮修长的手指搭在黑红色的书封上，注意到宋宝贝的视线，就有些疑问地抬起头，宋宝贝和他对上视线，有点晃神地、干巴巴“啊”了一声。
　　他下意识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这样可能让对方觉得冒犯，补救一样问：“那个，你在看什么？”
　　谢哲闻声，把封面亮给他，宋宝贝没看过，只知道是本国外的小说，前段时间很火，到处都能看见广告，于是巴巴问：“你喜欢看这种吗？”
　　“一般。”谢哲说，“宋于鹰的书。”
　　过了一会，他才垂下长长的眼睫问：“……你没事吧。”
　　宋宝贝立刻从些微的沮丧中回过神，眼睛亮起来，乖乖摇头：“对不起……昨天谢谢你背我回来。”
　　“嗯。”谢哲并不觉得有什么。
　　文不知在旁边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谢哲过去和宋于鹰一起把饭菜端过来，两菜一汤，还有半个牛肉酱罐头，在末日的第五天，算是相当丰富。宋书被抓着去洗手，然后乖乖坐在了旁边。
　　“刚刚说，有什么事要商量？”宋宝贝问。
　　宋于鹰给众人勺汤，坐下后说：“上午十点半，我们收到了官方的消息，今晚十二点会彻底封闭C市，现在是最后的检查放行时间。”
　　“所以我当时才会去喊你。”
　　彻底封闭？
　　之前就听说3号就已经关停了高速公路，船只和飞机离港必须有层层文件……这样还能怎么彻底封闭。
　　宋宝贝皱眉：“我们只能去港口或者高速路口等待检查放行吧，还能有什么选择？”
　　“固守在家里。”宋于鹰说，“有很多人不愿意冒险，他们可能从末日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安全’的家里。现在来看，丧尸确实也有法子可以避开，只要够小心……说不定能撑到政府研究出解决办法。”
　　宋宝贝点头，他明白这种心理，就和一个人被困在悬崖上，面前只有一根钢索，有人一咬牙，冒着风险尝试，有人可能宁愿困死在悬崖，也不愿意走上去——走上去就很难后悔了。
　　“你的意思呢？”宋于鹰说。
　　宋宝贝言简意赅：“走。你们呢？”
　　“我当然是走。”文不知冲他眨眼睛，推一推黑框眼镜架，忽然话题一转，玩笑道，“诶，宝贝，谢哲要是想留下怎么办？”
　　宋宝贝一愣，才想起来这件事，在他心里，谢哲是绝不会选留下的，不过，万一呢。
　　“那我也选留下……”
　　“我不会留下。”谢哲打断。
　　宋于鹰从旁边把地图拿出来：“我也选离开。”
　　“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港口还是高速路口？”
　　“港口。”谢哲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见，“直接离岛。”
　　宋于鹰看宋宝贝和文不知，两个人慢吞吞举手——都同意。
　　“具体的我们再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宋于鹰这次看的宋宝贝和谢哲，“文不知的诊所里还收留了十几个人，小孩妇女都有，已经沟通好了，想要离开。他想拜托我们带上那些人，这也是为什么他特意来一次的原因。”
　　他已经同意了，就看谢哲和宋宝贝的意见。
　　“可以。”谢哲说。
　　没想到谢哲竟然是先开口的那个。
　　谢哲主意定了，宋宝贝当然不会唱反调，他点点头：“我和谢哲一样。”
　　“那可是十几个人，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带上楼里其他人，没那么容易，要是出意外……你们俩多考虑一会。”宋于鹰见他们答应得那么快，哭笑不得地劝，“而且怎么带走这批人也是个麻烦事。”
　　“总能有办法的。”宋宝贝说，“只要确定要做这件事。”
　　谢哲无意识摩挲手腕：“我有我的原因。”
　　宋于鹰看他俩，神情软化，笑了笑：“行。”
　　两个都不是坏人。
　　“诊所救了个送货司机，有辆货车停在那边的仓库，再找辆小车开路，以防万一。至于路线，我和文不知提前商量过，从这……”
　　……
　　事情就这么敲定，文不知说还要去诊所准备一下，下午两点在诊所门前准备出发。
　　宋宝贝送他回去。
　　“你喜欢谢哲？”
　　文不知突然问，吓得宋宝贝脚下差点踩空，他没回头：“为什么这么问？”
　　“很明显。”文不知说，叹了一大口气，“算了，这个给你。”


第8章
　　宋宝贝拿着袋子回去，打开才发现里面是某种抑制剂，高等级那种，包装上是全外文，看上去就贵得惊人，小诊所不会有。
　　文不知自己也是omega，宋宝贝到现在一次都没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味道，估计和这种抑制剂有关，要知道，抑制贴虽然日常可用，但到底不可能一丝不漏。
　　宋于鹰到底军人魂作祟，不能放着一整个小区幸存者不管，干脆开个车大喇叭循环播放信息——如果有人想要离开，但是苦于没有交通工具或者没有经验，可以加入他们。
　　宋宝贝负责在诊所外的巷口接应，检查没有问题后放人进诊所，和他搭档的是另一个自告奋勇的年轻女性beta，叫周芸。
　　谢哲则跟着宋于鹰，他们虽然清理过自己那栋楼的丧尸，但是其他更远地方的也无力顾及，如果遇到有人被困住，可以搭把手——仅限于能力范围内。
　　“快一点了，应该没什么人要来了，宋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周芸一边说，一边用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广告纸遮阳，一边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大街，中午太阳大，丧尸行动迟缓，在墙边徘徊。
　　“等到一点。”宋宝贝说，忽然看见不远处拐角的地方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皱眉，叮嘱周芸，“你在这等着，有危险就进诊所。”
　　说完就握着小刀贴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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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常军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懊悔和恐惧中。
　　他徘徊在路口的时候，这种情绪达到了顶峰。
　　他最开始，是觉得愧疚的，愧疚自己在死亡的危机下抛下对方，但是这种愧疚在这几天的担惊受怕中逐渐扭曲……
　　他担心对方会为那天的事情报复自己，担心他们把事情说出去，担心那些撞门的丧尸，担心末日……直到现在，他听说可以跟着车队去港口，却发现对方负责审核。
　　……要是对方当时死了就好了。
　　何况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普通人，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换个人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谁知道对方竟然能从那么危险的境地活下来呢。
　　反正不是他的错。
　　对方要怪就怪自己倒霉，末日里还带个累赘……
　　他想通了，一抬头发现巷子里负责核查的人只剩下那个年轻女人，顿时惊喜，只要抓住现在的机会，等他混进车队了，那个omega也没办法直接把他丢出去。
　　李常军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整理一下身上衣服，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体面，才准备往前走，迈步的一瞬间却颈边一冷，他在一闪而过的寒光中一哆嗦，以为有人想抢物资，结结巴巴道：“……谁、谁？……要物资对吧，我有，我家里很多……不要杀我……”
　　“我。”
　　身后人隔了一会才说话，那声音分明清越冷淡如玉石，听在李常军耳朵里却如同恶鬼无异——正是那日救他又被他拒之门外的omega青年。
　　宋宝贝原本只是见人鬼祟，才想一看，没想到竟然是“熟人”，顿时知道了对方为什么徘徊在外不敢过去。
　　他之前心神都拴在谢哲身上，一直没有找对方麻烦，没想到对方自己撞到来。
　　宋宝贝没想好怎么处置对方，对于对方的背叛他并没有多在意——不需要，没必要，一个陌生人。
　　他思索中手上力道没收住，对方黝黑的脖子就出现一道红痕，血珠渗出来。
　　而那男人早就被吓住了，脖颈处疼痛累加，几乎怀疑自己已经被人抹了脖子，下一秒就会血流如注，在这里悲惨死去，然后被丧尸或者野狗野猫分食。
　　“救命！救命啊！！！”李常军悲惨地大叫起来，涕泗横流，一边哆哆嗦嗦求饶，“我错了……我……我那日真是下意识反应……我一直很后悔的……救命……行行好……我还有老婆儿子……”
　　与此同时，一股膻味传来——好歹是个alpha，竟然直接吓尿了。
　　宋宝贝厌恶地皱起眉，这个人还好意思提老婆儿子……那天若不是因为这个，自己绝不会一时心软带他回餐厅。
　　周围的丧尸被声音吸引，猎食的本能驱使它们围过来，不少已经注意到这边。
　　“闭嘴。”宋宝贝脸色一黑，冷冷道，“你想被丢进丧尸堆就继续。”
　　李常军一噎，看到那些怪物，登时不敢再叫——他这几天都躲在屋子里，没敢出来，危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些东西。
　　“滚吧。”宋宝贝没用什么力，就把这个还算高大的alpha丢出去，他半秒都不想靠近对方那股因为情绪激动而四散的、难闻的信息素味道。
　　他见对方狼狈地瘫软在地上，最后那点报复的想法也没了……实在是没必要动手，这种人一个人在末日里根本活不了几天，何况他唯一的去处还被丧尸盯上了。
　　“再出现在我面前……”宋宝贝不知何时拿出了枪，洞口对着对方，笑了笑，露出虎牙，竟然还有点乖巧的意思，可惜话里却完全不一样。
　　“我就杀了你。”
　　他放完狠话，脚刚迈开，瘫软的男人却突然抱住他的腿：“不不……別……”
　　宋宝贝踹开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不说旧恨，让这种人进入队伍也很危险。
　　对方的求饶声过一会就没了，宋宝贝翻到墙上，甩掉两只跟着自己的丧尸后再看，李常军已经不在原地了，估计是被丧尸追得跑回去了——
　　想藏回那个餐厅吧，虽然被丧尸盯上，但是目前还很安全，不是吗。
　　他这么想着，慢吞吞从墙上跳下去，却看见有车停在不远处，宋于鹰和谢哲从车上下来。
　　宋于鹰看见他，走过来，皱眉：“刚刚看见你和谁在那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