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吵架。”宋宝贝摇头，“是你救我那天，那个进了餐厅的人。”
　　宋于鹰脸色有点难看：“他还敢来找你？他想做什么？”
　　谢哲当时虽然有一瞬间开了枪，但意识并不清醒，宋宝贝也没有想强调自己为他做了什么的意思，就没有详细讲之前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此刻倒猜到几分——结合宋宝贝在餐厅兼职的说法。
　　“想跟着车队一起走，我让他滚了。”宋宝贝老实解释。
　　宋于鹰虽然自诩遵纪守法，但也没有遇到这种人还要忍的想法，又对宋宝贝有奇怪的认知，觉得对方很容易吃亏，此刻就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直接放他走了？他差点害死你，你好歹也揍他一顿……你这性格，就是太软和了，一点脾气没有。”
　　虽然知道宋于鹰不知道之前宋宝贝一怒炸超市的事，谢哲听到那个“没脾气”的评价，还是神色古怪。
　　“没有，我睚眦必报。”宋宝贝没什么说服力地反驳道。
　　宋于鹰见他这样，不知道说他什么了，叹口气：“去诊所吧，快到时间了。”
　　他率先离开。
　　宋宝贝“嗯”了一声，随手把什么东西丢出去，慢慢跟上去。
　　那东西落进下水道里，在阳光下闪着光。
　　谢哲落在后面，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把钥匙。
　　没猜错是宋宝贝他们口中的餐厅的钥匙……那个男人，估计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被丧尸追着跑回餐厅，却发现自己的钥匙丢了，那个时候，无异于从天堂到地狱，足够让他遍尝绝望的滋味。
　　“你这种人……”他冷淡地下了评语，“比起秩序井然的正常社会，恐怕更适合末日。”
　　表面普通、没脾气，其实性格极端又敏感拧巴，绝大部分时候缺乏正常人的同情心和同理心。
　　有一点反社会人格。
　　宋于鹰步子大，不一会就走到很前面，没听到这句话。
　　而宋宝贝听见这句话，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反驳的，说：“可能是吧。”
　　“我以为你在我面前起码会遮掩一下。”谢哲说，已经走到他旁边，在看见对方疑惑的神情后，“你不是习惯把喜欢我挂在嘴上。”
　　宋宝贝思考了一会，认真地回答他：“我觉得，只有喜欢上全部的我才算喜欢，不管是好的坏的。”
　　谢哲第一次对对方有点另眼相看了，宋宝贝这爱情观单纯得令人吃惊，他冷淡道：“但我见了你这部分，却绝不会喜欢上你。”
　　“但是我想展示给你。”宋宝贝理所当然地说，并没有被那句话伤到，他甚至有些奇怪，“我并不一定要你喜欢上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可以。”
　　谢哲一噎，对方不喜欢自己，在一起也没意义吧。
　　对方似乎又遇到了什么难题，神情困扰地补充：“但是……那种时候又不想你知道了……为什么。”
　　谢哲没听懂，也没放在心上，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才会问，虽然宋宝贝确实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反正也就几周，不会打扰你太久的。”宋宝贝说。
　　谢哲彻底失语。
　　“不考虑。”
　　宋宝贝失望地“哦”了一声。
　　宋于鹰见他们两个人远远落后，忍不住倒回来催：“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快点，要两点了，文不知都回来了。”
　　宋宝贝闻声看过去，果然看见远远有大车过来。
　　几个人赶紧进诊所召集所有人做好上车的准备。


第9章
　　行动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有人临时反悔，有人加入，最后零零散散凑了快三十个人，安置在货车车厢。
　　宋于鹰要顾看这些普通人，留在货车车厢，文不知在货车副驾驶。
　　宋宝贝和谢哲开了小车负责开路，还带了一后备箱物资，宋书跟着他们坐在后面，旁边还有个年轻孕妇，说话细声细气又温柔，是周芸的姐姐，叫周雨，两姐妹性格相差甚远，关系却很好。
　　宋书好奇地看着那微微凸起的肚子，忍不住礼貌地请求周雨：“周阿姨，我可以摸一摸他吗？”
　　周雨垂头温柔地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又看年纪不大却很懂事的宋书，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柔声：“要轻一点和他打招呼。”
　　宋书小心翼翼碰了碰，就听见前面开车的宋宝贝就喊他名字，他还没感受够，但自觉自己是个听哥哥话的好孩子，只好恋恋不舍地缩回手。
　　周雨说：“没关系的。”
　　宋宝贝闷闷应声，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
　　周雨有点奇怪，不知道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omega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谢哲右手缠着两条黑蛇，原本正漫不经心地逗弄，听见两个人对话，徐徐看了专心开车的宋宝贝一眼。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面的宋书睡着了。
　　宋宝贝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小声问谢哲：“还有多久？”
　　他原本是没忍住看谢哲的，结果一眼过去先看见小蛇，下一秒就把头转了回去。
　　“保持现在的速度，六点前能到。”谢哲头也不抬说，“怎么。”
　　宋宝贝看一眼后视镜，用更小的声音说：“我想上厕所……水喝太多了……”
　　说到最后几乎没声了，耳朵都飘红。
　　谢哲当然看见了那红色，不知道对方明明敢对着他大胆示爱，却在这种正常的生理情况上扭扭捏捏。
　　他收回思绪，顿了一下说：“那就停车。”
　　宋宝贝于是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停车，这边视野开阔，没什么怪物，旁边是个空旷的广场。他出来后给后面的货车比了个手势，司机就也停下来，宋于鹰从车上跳下来：“怎么了？”
　　“开了两个小时了。”宋宝贝说，“这边安全，让大家休息一会。”
　　宋于鹰皱眉：“行，我去广场那边检查一下。”
　　宋宝贝嗯了声，忽然见周雨扶着肚子小心翼翼从车上要下来，下意识过去扶住对方手臂，周雨刚要说谢谢，他就被烫了似的收回手：“小、小心。”
　　周雨有点奇怪，不过还是笑了笑：“谢谢你。”
　　“唔、嗯，我去喊周芸过来陪你去厕所。”宋宝贝含糊应着匆匆离开，跑到货车后面，不见了身影。
　　过了会，周芸从后面出来，大咧咧挽住自家姐姐手臂：“姐姐，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和我说……”
　　周雨反应过来了，前面开车的青年大概看见了她的窘态，才会忽然停车休息，她默默记了对方的好，没说什么。
　　等她们安全走进厕所，宋宝贝才松了口气，从货车后面出来，坐回了还未熄火的驾驶座，就听到旁边谢哲平淡的声音。
　　“不是上厕所？”
　　宋宝贝差点从座位上又站起来，差点撞到头，晕乎乎道：“我……我这就去。”
　　“回来。”谢哲被他笨拙的样子讨好到，无意识勾起嘴角，反应过来后皱眉抿了抿唇，最后说，“不想上去什么去。”
　　“……对不起。”宋宝贝没看见他笑，只听见后半句冷冰冰的话，会错了意，以为对方生气，下意识就道歉。
　　谢哲问：“对不起什么？”
　　“我撒谎了，我明明说我不会骗你。”宋宝贝老实交代。
　　谢哲听了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你之前认识周雨？”
　　所以刚刚那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耳朵红，纯粹是撒谎了心虚。
　　“不认识。”宋宝贝说，他慢吞吞补充道，“可是，孕妇是很难受、很脆弱的。胎儿会挤压到膀胱……”
　　周雨看着温柔，实际上却很坚韧，大概不愿意因为自己拖累大家，因此不舒服也一直忍着。
　　“你怎么知道的。”谢哲有点惊奇，宋宝贝竟然能知道这种知识。
　　宋宝贝神色忽然变得阴郁，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我曾经有个姐姐。”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出去的人就都已经回来了，只好闭嘴。
　　谢哲也没那么好奇，这个话题就浅浅搁置，但他最后劝了宋宝贝一句：“这是末日。”
　　“不要付出太多感情。”
　　末日太危险了，上一秒和你同行的人，也许下一刻就会被怪物撕扯成血块。
　　何况对方是个虚弱的孕妇。
　　宋宝贝“唔”了一声。
　　-
　　他们抵达C港比预计中要早，太阳还悬在空中。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同样目的的车，所幸相安无事。
　　宋宝贝远远地停了车。
　　前面早就被来得早的车堵死了，后面还有车不断行驶而来。
　　港口这边风大，呼呼吹得人脸疼，谢哲先一步走到旁边，轻松翻到车顶，往前走了。
　　宋宝贝知道他不会这样直接离开，又清楚不能放着后座的小孩和孕妇不管，没有追，只默不作声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周雨，护着对方和宋书下车。
　　货车里的人也都下了车，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到了目的地，就选择独自前进，宋于鹰和文不知就带着剩下的人走到前面来汇合，周芸则风风火火跑到自己姐姐身边。
　　“现在怎么办？”人群里有个中年妇女忍不住问，“前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现在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前面有大量幸存者挤在港口前，再里面情况如何就不知道了。
　　“要是待会人群里出现个丧尸怎么办？”那个人继续说。
　　其他人也有担心，此刻就看向宋于鹰、文不知一行人——毕竟是被对方带出来的。
　　宋宝贝皱眉，明明都是清楚知道外面情况，自己做选择出来的，现在却把责任压在宋于鹰身上……
　　宋书有点紧张地抱着宋宝贝的腿。
　　“当然只能往前走。”宋于鹰难得语气冷硬，环视周围一圈，“大家都是成年人，清楚利弊才选择跟着我们走，我不可能对所有人的生命负责，只有你们自己能对自己负责。”
　　宋宝贝松口气，他还担心宋于鹰脾气太好，真顺着那群人来。
　　宋于鹰以前在军队，气势镇得住人，等到人群安静下来，才稍微缓和语气：“我们只能尽力保障大家的安全。”
　　“我会走前面探路，至于其他，只能靠你们自己。”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人群里虽然有胆小怯懦之人，却也有拧得清的，知道宋于鹰几人愿意帮忙本来就是出于好心，身边人见那妇女还要多说，不由扯了对方一下。
　　妇人原想骂，对上众人的神情，惺惺闭了嘴。
　　宋于鹰说到做到，说完就走到前面，大路被车辆挤占完，他就带着人从旁边的缝隙中穿行。
　　宋宝贝想说我和你一起，却见对方轻轻摇了摇头：“你看好宋书和周雨。”
　　他只好作罢。
　　文不知到是硬气，知道是自己带来的人，跟着宋于鹰走到最前面。
　　周芸站在周雨前面，隔开了周雨和前面的人，宋宝贝在后面护着。
　　周雨走得慢，宋宝贝又怕她被挤着，干脆带着她和宋书落到最后面，慢慢跟着前面走。
　　这边过去距离并不近。
　　宋书懂事，虽然又累又紧张，还是小心地跟着宋宝贝，还会小绅士一样提醒周雨小心哪哪的石头。
　　前面忽然停住，爆发一阵喧哗，然后只听见一声尖叫，整个安静下来。
　　周芸警惕起来，宋宝贝伸手拦在周雨身前，却见谢哲身上溅了血，把玩着手上沾血的小刀走过来，前面的人不敢拦他，要不是通道太狭窄了，他们很不得离对方越远越好。
　　宋宝贝松了口气，茫然道：“你做了什么？”
　　“回来的时候，队伍里有个人变异，顺手杀了。”谢哲说，平淡得好像自己刚刚只是杀了只老鼠或者害虫，而不是一个刚刚还好端端的人。
　　见他还要往前走，周芸想拦，却被姐姐拉住了，对方柔柔摇了摇头。
　　“怎么会……”宋宝贝没注意到这暗流，只是奇怪，“真的是队伍中变异的吗……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让丧尸靠近过，偶尔有，也被解决了啊，他为什么会变异？”
　　“我怎么知道。”谢哲冷冷道。
　　前面的队伍终于动了，原本惊恐看着谢哲的人忙不迭追上去，生怕身后的杀神说动手就动手了——
　　明明那个人身上完全没有被咬，走在车上的对方却直接跳下来一刀插入了对方脖子，那人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见对方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宋宝贝就没有追问，只是微妙地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高兴，只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宋书一直很怕他，被他一身血一吓，死死抓住了宋宝贝，他忽然扯了扯宋宝贝：“哥哥！宋阿姨好像不太舒服。”
　　周雨脸色惨白，忽然扶着旁边干呕。
　　周芸先反应过来，一边轻轻给她拍背，一边从挎包里拿出水给她：“姐姐，你怎么样？”
　　谢哲见状皱眉稍微退远一点。
　　宋宝贝犹豫地看了看对方，周雨站直身子，安慰地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也没有多说谢哲什么。
　　他干脆对姐妹俩小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然后就匆匆跑回去跑到谢哲身边。
　　谢哲正在一脸厌恶地擦自己身上和刀上的血，见他掉头回来：“做什么？”
　　“不要不高兴。”宋宝贝小声说，手刚碰到对方就被轻轻打回来。
　　谢哲觉得他莫名其妙，丢掉手里脏了的手帕：“我没有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