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位峰主震惊:“徐元不是当年被掌门师兄亲手斩杀的吗,他是最后一个死的,我当时还在场,是亲眼看见的啊!”
大长老神情严肃的点点头,道:“所以此事不宜对外声张,我已用阵法将他捆锁住,等大家到齐后一同处置。”
“既然为了门派声誉,是不是不应该让峰门弟子们参与此事?”有人质疑道。
大长老捻须回道:“无妨,内门弟子都是诸位亲传,除魔卫道的重任迟早要交给他们,早些知道魔物狡诈于他们并非坏事。”
闻言一旁刚才架还没打完的萧寂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道:“那大长老可得仔细看管,别让这魔物又一次伺机逃跑了。”
他话虽然是对着大长老说的,可嘲讽的眼神却是定在纪随风身上,言外之意在场诸位谁都听得出来。
只有纪随风一头雾水,他半路穿越而来,连修仙套路都是现学现卖,更别说这里神神叨叨的仙魔仇恨,听这说法难道自己之前还曾经失手让某个厉害的大魔王逃跑过?再说,山门总有人骂自己是虚妄崖捡来的魔种,莫不是自己还真是个什么有头有脸的大魔头?
他正毫不在意的脑补一出穿越成反派大魔王后随心所欲毁天灭地的极致爽文,忽然听二长老中气十足的反驳:“你这说的什么话?这魔物当年是怎么逃跑的谁知道?此刻被抓住了自然会严加看管,难道还能怪大长老不成?”
萧寂自然不是想要怪大长老,一百个冤枉:“师叔你误会……”
二长老冷脸打断他:“误会什么?我还没说你呢,身为同门师兄,师弟犯错你可以打可以骂,但是有你这样当着众弟子的面就要打要杀的吗?门派的惩戒堂在哪儿不知道吗!?为陈年往事纠结至今,难怪你修为停滞不前,修道修心,道心不正如何飞升?”
萧寂:“……师叔教训的是。”
两头都骂够了,道玄门中这几位位高权重的尊长这才到易世阁内等着小弟子们到来。
顾云空办事一向靠谱,不多时,各峰门出了闭关修炼的弟子外,其余的直系内门弟子都叫了过来,连被让去休息的季明旸也被他喊了过来,一起站在纪随风的身后。
其他峰门的弟子也挨个站在自家师尊的身后,听大长老讲事情缘由。
大长老带着嘶哑苍老的嗓音将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娓娓道来,从魔界的悄悄崛起,到它的肆虐屠杀修真人士,再到屠灭终南、杀戮蓬莱岛、重创昆仑派……
弟子们听得义愤填膺,脑中不由也跟着想象出那场惨绝人寰的魔道屠杀。
“竟然屠灭终南一脉?那可是只与凡人接触,从来不参与道魔之争的门派啊。”
“就是,还抓走了无数道修炼化魔功,简直人畜不分!”
“我看直接杀了他也太便宜这种人了,就应该用锁灵阵困住他再刀削火烤,生不如死才对!”
“肃静,”大长老起身,众人随之站立等候吩咐:“既然大家都知道缘由了,未免意外,我等将此恶魔锁在先祖飞升渡劫的清灵台,众人合力,引动九天雷劫让他灰飞烟灭,如何?”
“九天雷劫?传闻先祖们渡劫飞升渡过的最后一劫?”
“可不是么,雷劫下妖魔必现,唯有道心真正清明者方能历劫飞升,但凡沾染一丝妖魔之气,必然在雷劫下原形毕露,轻者功力尽毁,重者当场灰飞烟灭!”
“这办法好,而且雷劫乃天地至灵,会自动识别好恶,不怕那魔物再使伎俩。”
众人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化身九天雷劫,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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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灵台,天青色的锁灵阵内,儿臂粗的玄铁链严密的捆住一个人。
严格来说,是一个黑红之气四溢的魔。
“徐元,”大长老走上前沉声道:“事到如今,你倒不如将当年炸死之法说出来,也好让我们权衡一二以功抵过,否则雷劫一旦引动,你就将灰飞烟灭消散天地。”
阵中的人影闻之一动,正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忽然传来一阵大笑。
徐元:“怎么你们这群牛鼻子老道还是那一套?我说了你们又不会信,就算证明我说的是真话,难道你们还能免我一死?免我一死难道还能让我自由自在的活着?要杀便杀,本尊活了这几百年也早觉得没意思了。”
“冥顽不灵!”大长老起身,手上结印,四周顿起猎猎寒风,抬手向天之际衣发翻飞,最后再问道:“你可想清楚了,我这印一旦结成,九天雷轰,你从此就灰飞烟灭,永世不得入道了!”
“哈哈哈哈,”徐元周身魔气大涨,竟有遮天蔽日之象:“你若再不出手,恐怕我就要先吞噬了你这点仅剩的血脉了!”
二长老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对所有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灌注灵力将法印结上!等着这魔头吃了你们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弟子们忙站在自己的师尊身后,由长老峰主们在前,集体向前方大长老施印处灌注灵力,二长老见了此情此前正欣慰,眼角忽然扫到站在最边上的纪随风,暴跳如雷:“纪随风,你发什么愣?还不快跟着施法!”
纪随风回过神,慢悠悠的抬手跟着众人一起结印施法。
外人看来他是一副懒散发呆的模样,可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被方才徐元一番话说得心神动荡——与其规矩束缚的活着,还不如自由自在的死。
灵光相接,金色光芒的法印逐渐向前,仿佛一声嗡鸣接连天地,金光闪闪的包裹在前方黑红魔气的徐元身上,一时风云变色,雷声轰鸣。
“所有人都躲开!”
大长老声如洪钟,挥手带着人后撤百里,躲进带着符印的阁楼内。
风雪猛惯而入,天空中乌云沉沉,不远处雷声震天,往回跑的弟子们根本无力睁眼,一切修为在天地之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能勉强靠着记忆往回走。
“轰隆隆!”
天空惊雷闪电,所有人都在往后跑,只有纪随风还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其他人的感受,但就在方才大长老的金印触及徐元时,他手心忽然一麻,心口竟然有所触动,清清楚楚的仿佛徐元就在他胸膛说话。
但徐元却什么都没说,他很安静,安静得甚至能听到平静缓和的心跳和呼吸,和方才扬言要吞噬掉道玄门的魔头判若两人。
这是……通灵吗?
自己竟然能与一个魔头通灵?!
古书上不是说,修真者之间通灵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遑论道修和魔修了!
徐元满身魔气不可能是道修,那就只有可能……原来那些兔崽子们还真没说错,自己还真是个魔种呢。
纪随风说不清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第一道雷劫轰然劈下,徐元与自己的通灵之感便消失了,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风雪雷电交加的一团模糊中,徐元恍恍惚惚睁开眼,对着他笑,嘴唇阖动着在说什么。
这众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竟然在生命最后一刻用来传音!
他用有别于方才嚣张跋扈的声音对自己说:离开昆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纪随风一愣,还待走进些想要探个究竟,却忽然腰身一紧,猛地被人扑倒在地。
“师尊当心!”
“轰隆!”
耳边雷电炸裂开来,纪随风被死死地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眼耳口鼻都被遮住,就连骇人的雷声都小了不少,一股松子的温暖清香悄然入鼻。
作者有话说:
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我依然在单机木有评论QAQ……
第11章 祝福
轰隆隆的雷声还响彻在耳边,伴随着雷声的还有地面持续不断的震动。
纪随风被这股松香味包裹住,脑子里混混沌沌,连方才徐元说了什么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忘了。
半晌后,雷声渐止,四周重归寂静。
“徐元乃是幻魔,最善幻象幻音蛊惑人心,师尊方才险些着了他的道!”
身旁焦急的声音响起,纪随风睁开眼,就见顾云空跪坐在自己身旁担忧的望着自己。
原来是这样,所以方才是因为自己靠的太近了所以才有和徐元通灵的幻象?
纪随风恍然大悟,闻言忙坐起身试图挽尊:“我自然知道,只是想看看这魔物还有什么招数可使。”
“是,师尊什么都知道,”季明旸的声音随后响起:“不然也不会朝着天雷的方向往前走,毕竟天雷认人嘛,师尊和徐元哪怕贴在一起它也只劈得了大魔头而劈不到师尊。”
纪随风嘴角一抽,反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们俩怎么不跟他们去避雷,等着搁这儿跟我一起挨雷劈吗?”
顾云空松了口气,见怪不怪的平常道:“我们在等你啊。”
纪随风瞪他一眼,骂道:“我着了魔了,你们俩也跟着着了魔吗?这种时候就应该先跑!”
“是是是,记住了,”季明旸不耐烦的回嘴:“我回屋去还没能休息上一刻就被师兄拉来看宗门屠刑,灵力还没恢复呢,被您这一下彻底消耗殆尽了,我可以回去了吗请问?”
顾云??:“不行。”
纪随风:“可以。”
季明旸:“……”
顾云空解释:“屠刑尚未结束,不能离开。”
纪随风反驳:“已经结束了,徐元都灰飞烟灭了。”
季明旸左右看看,叹了口气:“不回就不回吧,师尊你快起来,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长老们都要出来了。”
纪随风咬牙切齿的瞪了这逆徒一眼,然后果断利索地爬了起来。
大长老和二长老带着一众弟子重新回到阵中时,就看到这师徒三人离天雷的位置不足十步,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神色各异的众人上前查看徐元消散之地,果然一点魔气不剩,连地上沾染的血污之色也被天雷之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大长老在感谢大家出力后就宣布可以退场了。
纪随风带着人回到清俊峰时已经天黑了,师徒三人走在羊肠一样的青石山路间,身边符灯一盏一盏自身侧亮起,仿佛一点一点将白日场景慢慢消散在心间。
“对了,问你们个问题,”纪随风道:“这山路上的符灯是谁的主意?”
季明旸抢道:“当然是大师兄啦,只有他才能想到这些小玩意。”
纪随风转头问顾云空:“你怎么想到弄这个的?”
顾云空不紧不慢:“书上看到的,山间湿滑,符灯不仅可以照明,还很暖和。”
虽说如此,可是弟子们修行长生,不仅耳聪目明,也基本可以抵御严寒酷暑,否则这常年积雪的昆仑之巅,凡人身躯怎么受得住?
仿佛能从沉默中感受到他的疑惑,顾云空顿了一下后解释道:“这符灯不仅用于照明,我让弟子们自己在符灯上刻画符咒,无论画上什么都可以,也算是……这寂静无聊的修真路上,他们自己的一点美好慰藉吧。”
修真之路漫漫,除去那些中途醒悟下山过活的弟子,剩下的大多数都将一生待在这白雪皑皑的山峰,既无所成,也无所有。
“师尊,你要不要也自己写一盏呢?”顾云空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后发问,低沉缓慢的嗓音在干冷的夜间山路中带着温度,令人心里触动。
我来写……写什么呢?
一时不察,竟然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写什么都可以,”顾云空手中幻出符纸和画笔,忙递向前给纪随风。
纪随风顿时有些后悔,刚才好像被蛊惑了一样,等回过神对着一脸高兴地递工具给他的顾云空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接过纸笔后呆了好半晌也没想到应该写什么,他并不属于这里,可是对过去却又并没有什么留恋。
尴尬了一会儿,纪随风只得干笑:“算了吧,你看这一路都摆满了,我这个写来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顾云空却仿佛听不出他言外之意,认真解释道:“后面的符灯都是没人写过的,只是有灯没有符,再者,就算都写满了,在任意两盏中间再加也不是难事,还能更暖和,师尊不必担心。”
这糟心徒弟怎么就不懂呢!自己哪是怕写好了不好摆放,而是根本就心里无所惦记,不知道要写什么啊!
纪随风很无奈,却又不忍心在此温暖明亮的山间小路败坏自家徒弟的兴致。
他一手抓着纸一手提住笔,山间夜风刮过,道路两旁的符灯微微闪烁,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连吹入其间的冷风也都带了些暖意。
此情此情,心中虽然感慨万分,但纪随风还是没想到自己应该写些什么。
他手上的符纸甚至因为画笔氤氲着法力,连墨水都没滴落下来,干干净净又寂寥冷清。
“算了,”纪随风将手上的笔纸往前递,装模作样道:“你帮我写吧,为师清修多年,早已没有那些凡俗欲望了。”
顾云空被他逗笑,却摇头拒绝:“师尊自己的符灯自然要自己写,不然你就写一个‘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吧,大家都爱这么写。”
也只能这样了,纪随风听话的在纸上鬼画符一般写下了“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四个大字,笔走龙蛇,随意流畅,极不走心。
顾云空看了却很高兴,拿着符咒走到一盏空白的纸灯前,仔仔细细的用把符咒贴了上去,带着特殊法力的符咒立刻被灯芯映照得满地光华,映照出纪随风敷衍的“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八个字。
字虽然敷衍,可向外透出的灯光却在夜凉如水的青石路上洒落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