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姐姐!”
总不能喊大妈吧,纪随风闭嘴:“……咱能别跟个怨妇似的逮着人就剖脑好吗?你死相公的时候我大概还在地上爬呢,就算那杀人的魔头转世了也投不到我身上啊,你找我能有什么用?”
“哼,”女子冷笑,毫不退让:“那魔头要是活到今天恐怕已经生不如死了。你放心,本座不找你报仇,只是想看你小子到底是不是生自魔窟。”
“哦,然后呢,若是,就断定我是魔头除之后快?”
“若是,那自然要为民除害!”
“可拉倒吧!当年我山门这么多能者修士都没鉴定出我是不是魔头,就凭如今你这点歪门邪道就想断人生死?未免太托大了,说起来,你丈夫是昆仑派第二大山门临渊的前掌门临越仙尊吧?他当年的修为还不及我师尊半成呢,教出来的你也就只是个半吊子,还妄图看我记忆?未免痴心妄想!”
纪随风哪认识什么临越仙尊,只是刚穿来时在道玄门看书研习修炼法法则,常在书中看到这位仙尊的名字,知道他不少英雄事迹,什么除魔卫道、英雄救美、杀富济贫、舍己为人等等一系列为人称颂的品德都体现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成为无数男修女修争相膜拜和倾慕的对象,这才胡乱拿来试探一二,谁成想竟然还蒙对了!
女子并不否认,还冷哼一声:“我使他的剑法只需干扰你即可,至于查看记忆嘛,哪还用得着他这样的人物?”
说完,正要将快炼好的花灵取下作战,忽然身后一人出声呵斥。
“不可能!”二人正要祭出绝招,就听不远处有人出言打断,“临越仙尊道侣名唤临虞,已经在仙魔大战后殒身,绝不可能是她!”
竟然是一向少言寡语的席弘!
那女子听见顿时一愣,身形都跟着在空中一晃。
这是个好机会!
纪随风俊眉一挑,即刻翻身躲过身后软剑,这软剑也确实有灵,主人愣神的功夫它自己也有瞬息滞涩。
高手过招,胜败往往就在这一息之间。
剑诀、法印迅速成型,纪随风灵剑出窍直指花灵,法阵向前一推,直冲女子门面!
第15章 这狗血的剧情
纪随风其实并没有出杀招,女子稍微回头就可以躲过他设的法阵。
可是这女人一听见身后席弘的声音后就像着了魔,呆呆的背对着纪随风,愣是硬生生扛了下来,被法阵拍得向前扑倒,踉跄着落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与此同时,被纪随风一剑破开的巨大花灵“嘭”的在空中散开,蓝紫色轻烟缓缓向四周扩散,最后消散得一干二净。。
地面原本艳丽绝美的巫骨花骤然失去光彩,眨眼间全数枯萎,连枝干根系也都全部干枯在地,仿佛众人所见的百亩花田只是此前的一个幻影,梦醒了,幻影也就没了。
“你……你怎么知道?”那女子好像还不甘心,气息微弱的问道。
席弘从一群弟子中站出来,面色冷峻的道:“因为他是我父亲。”
好家伙,这么狗血的剧情吗?
纪随风眼角一抽,还没等他张嘴吐槽,就听见自家傻乎乎的小徒弟懵逼发问:“可是你姓席啊,人家临越仙尊姓临……是吧师兄?”
顾云空又好气又好笑,对自家师弟的不学无术实在无奈,“临越乃是仙尊法号,临渊派创教时便以祖师法号为教名,此后每一任掌门都以‘临’字开头加上自己字号取作法号。”
席弘回头与他对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没错,家父姓席,殒身近百年,人们几乎只记得他的法号了。”
英雄枯骨,美人思慕,原本是一出古今皆宜的凄美故事,可当这自以为是的单恋撞见了别人的后代,就未免让人唏嘘了。
“其实我从未对人说过他是我……我哪里敢呢?他英勇无畏,在终南山一众道观被灭时第一个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提出向魔道宣战,可是谁敢应呢?就连他自己教派的长老都劝阻说要先商议一二。有什么好商议的?无非都是想先保住自身,可他们也不想想,终南山被灭了,难道其他人还远吗?!”
“甚至……甚至有人还满口污蔑,说终南山这是因为与魔道有仇才招致魔道灭门报复,哈哈哈,终南山道观除的是妖!只有你们昆仑山才除魔卫道!报仇灭门为什么不找你们报?无非是欺我们力量弱小、法力不足!觉得牺牲了我们就可以和魔道相安无事?真可笑!”
她越说声音越发凄厉,甚至看着眼前人一致的蓝白道服都带着怨恨,可双眼目光落到席弘绝美到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脸上时又忽然冷静下来,或者说柔和下来。
“只有席越,只有他坚持要与魔道应战,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领队杀上的虚妄崖!却因那群人犹豫观望没有及时支援而陨落!我恨啊……可我更恨魔头!”
合着上一辈拿的是狗血仙侠偶像剧,纪随风听得头皮发麻,连连抽气。
在场弟子们虽然从没亲眼见过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但此刻在她声泪俱下的控诉中却都渐渐感同身受,有共情能力强些的甚至捏紧了手中的宝剑,恨不得当场与魔道中人杀个你死我活。
季明旸左右看看,疑惑地皱了皱眉,问道:“可是你怀念临越仙尊就怀念,为什么非要杀我师父啊?我师父又没招惹你。”
席弘身边名唤路雪瑶的女弟子站出来道:“前辈方才说明了缘由,她是想知道纪峰主的记忆,确定他是不是魔族中人,若是,脑中一定有关于魔族的印记。”
季明旸本就和碧华峰的人不对付,当下大大的对她翻了个白眼,十分不服气:“凭什么她想看就要给她看?我还说她这什么骨头花妖魔气忒重,她才应该是魔族人呢!你怎么不让她把她的脑袋剖开来给我看看?!”
“季师弟,那叫巫骨花,不是骨头花……”身后有人拉了拉季明旸的衣袖小声纠正,却也被身后弟子们听见后捂着嘴笑。
季明旸拂开那人的手愤愤道:“管她什么花,先就把我们给迷晕了,现在却要来说理,怎么没人给我师父说理呢!”
那女子伸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发,揩掉眼角落下的泪花,姿态低了许多:“你也不必着恼,我此生就是恨魔道入骨,他若不是魔道,我这条命赔给他都行,你若想看我记忆我也不会拒绝,不过是证明清白,有什么是不能看的?我能以此证明清白,为什么他就不行。”
“我呸!”季明旸才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只想着先维护自家师尊:“谁要看你脑中那个临越仙尊,你愿意把自己那些屁事儿给人看是你的事儿,凭什么要求我师尊也给人看?”
他一向少年心性,多年清修也挡不住头脑简单,众人不与他计较,忽然就有弟子从中发问:“敢问纪峰主如何看法?”
纪随风破了巫骨花花灵后,地上都是枯枝败叶,便唤了本命剑来盘腿坐在半空,一只手托着脑袋安静看戏。
忽然矛头又对准了自己,所有人都目光如炬的看了过来。
呵,可真好笑,这群人还是道玄门自己的弟子呢……他眸色渐冷,正要开口,却忽然被人抢先道:“诸位如今行径,又与百年前众仙家逼迫终南山自证清白的情形有何区别?”
咦,竟然是一直未发一言的顾云空!
不仅其他人诧异,连纪随风也有些意外,自己这大徒弟一向性子轴,凡事帮理不帮亲,如今明显那女子的说法更有道理,怎么他反而站出来替??己说话了?
顾云空上前一步与席弘站在一处,却是转过身面向的道玄门弟子:“百年前终南山无端遭灭,众仙家不思对敌,却反过来怀疑是因为终南山与魔道有仇,直至魔道接连击破修真界防备才幡然悔悟。”
“你们叫嚣着别人展开记忆以证清白,和当日要求终南山说明与魔道没有私仇有什么区别?再者,魔道就是魔道,就算此前有私人恩怨,但魔道屠灭满门,难道我们身为正道,连这点就事论事的底气都没有吗?”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众人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见他一向温柔宽厚的眼神此刻向场中所有人一一扫过,接着道:“诸位扪心自问,你们自己就愿意把心里所有的记忆都展现在人前吗?方才梦中或欢愉、或隐秘的感情也愿意宣之于口?就为了一个陌生人毫无根据的怀疑?你们自己敢吗?!”
他说话振振有词,有理有据,顿时说得叫嚣的弟子们哑口无言。
弟子们不再说话,路雪瑶却还有些坚持:“可是……”
“我知道路师妹要说什么,”顾云空打断她,“你是想说,可是最后魔道确实是有所图才屠戮了终南山的是吗?”
路雪瑶点点头,顾云空反问:“可师妹知道,这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临渊派全派被灭,蓬莱岛散仙惨遭围攻,各路仙家纷纷逃窜,民间战乱四起,修真界生灵涂炭……”
“若一开始都能像临越仙尊一样态度坚决,一致抵抗,”顾云空接着道:“虽说不能阻止魔道滥杀,但许多小门派不会无辜受祸,蓬莱岛、临渊派也不会溃散至今无法崛起,最后修真界团结在一起赢得了胜利,但若早一些相信临越仙尊,也不至于此。”
说完,他转向席弘道:“我相信如果临越仙尊还活着,他也绝不会在此毫无根据就逼迫我师尊交出自己的记忆。对吗,席弘师兄?”
席弘一向少言寡语,在道玄门独来独往,却唯独与顾云空十分要好,这俩人往日也从不来往,但就是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和惺惺相惜。
“不错,”席弘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我方才就在梦中见到了父母,谆谆教诲犹在耳边,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若是他们如今能站在这里,一定会让纪峰主自己做选择,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那都是他的选择,任何人都不应多加干涉、无端怀疑。”
路雪瑶听了怔住,他们说的有理,但是……
顾云空看着席弘一笑,赞道:“君子不器,席师兄不拘泥于常人的所谓道魔不两立,不无端站队污蔑人,处事公正、为人道义,实在令人敬佩。”
席弘眼角一跳,对他这样的打趣斜眼道:“我竟不知顾师弟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尖牙利嘴,说你对也不是,不对也不是,纪峰主难道不管一管?”
“哈哈哈。”
众人跟着大笑。
他二人这一闹,记忆是看不成了,道玄门弟子们又重新笑闹起来,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并不存在,还有些惋惜方才美梦短暂,如今剩下一地残花败柳好不伤心。
至于纪随风,好像自始至终没他什么大事儿,他好像来错了片场的演员,木楞的说完了自己的台词,结到了工钱后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走没走错了,可明明他才应该是争议的焦点。
我好像看了出戏,又好像没有看……纪随风心里迷茫,有些哭笑不得的想。
巫骨花田内的危机暂且化解,那女子没有如愿看到纪随风的记忆,但又因席弘一番话说得她心神大乱,顾不上辛苦栽种的百亩花田,恍恍惚惚转身离开。
而道玄门的弟子们此刻才知席弘身份,纷纷围着他问东问西,例如他为何不继任掌门而要来道玄门做弟子,再如他怎么只听说他父亲却从未听说母亲,还有他父亲这么多爱慕者他母亲是否知道等等。
席弘往日里最是沉默寡言,总给人以生人勿进的气息,大家都不太敢接近,如今八卦之心一起,加上外出试炼拉近了与同门的距离,被问得无言以对,不多片刻就局促不已,寻求外援,滑稽又可爱。
纪随风高高在上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十分茫然,忽然瞥见一道身影御剑而来。
“师尊在想什么?”
顾云空将剑停在他身旁,也学着他一样撩开衣摆盘腿坐在剑上。
纪随风看着他,心中有万般疑惑,最后挑了个最合理的问:“你怎么知道临越仙尊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没见过。”
顾云空笑道:“临渊仙尊啊,他刚正不阿、天赋异禀、八面玲珑、风流倜傥……是天底下所有正义之士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人,师尊只要觉得什么是好的,就往他身上装就是,一个被神化的人物,不需要特意了解。”
这……纪随风有些哭笑不得,听起来也没觉得他对这临越仙尊有什么敬畏的意思啊,这和方才义正严词用人家做力争的时候可不一样。
“你说,”纪随风没头没尾的问:“都说人生像一场戏,可如果你的人生真的是别人精心安排的一出戏,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怎么做?罢演?还是按照剧本继续配合?”
“啊?”顾云空一时没能反应,“什么?”
纪随风回过神,圆场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就好像一场戏,我都还没回过神呢,这表演就结束了。”
第16章 过去(一)
纪随风很讨厌看电视、听故事,在他看来,影视里那些主角们个个阳光正直,即使遭遇千磨万难也总有人帮他们化险为夷,可这样的好事就从来落不到他头上。
他年幼时和妈妈一起住,身边小孩的孤立,大人的指指点点,本以为在妈妈带着自己离开的那一刻会变好,却没想到会急转直下,葬送一生。
妈妈带着不到九岁的纪随风北上,是为寻找他父亲的,本以为偌大一座城市找一个人需要很久,却没想到那日正好是往日男人给他母子二人往家汇钱的日子,在银行门口停着的一辆宾利中就遇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