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见状顿感不妙，连忙剑劈藤条，趁纪随风蓄力之际无暇他顾，将被绑住的弟子们全部救出。
“快！大家快跑！”二长老一边喊，一边站定在纪随风正面，同样蓄力准备抵挡纪随风的全力一击。
但他挡不住的，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路雪瑶和席弘甚至没有像其他弟子一样慌乱逃窜，除非在场中有人一息之间就能跑出这延绵数百里的树林，否则没有人逃得掉混沌期魔修的致命一击。
混沌，约等同于修真界的归元，再往前突破便可渡劫飞升，天地同寿。
但路雪瑶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紧紧的盯着虚妄崖来人的方向，书中描述……
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极速前来，尚未站定就准备祭出仙剑落入战场中央。
路雪瑶嘴比大脑反应还快，还没等人靠近就大声阻止：“顾师兄不要过来！”
但身旁有人比她还快，甚至话音未落就有一道身影冲向前去。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纪随风的剑锋与二长老的剑锋同时发出，正面迎撞后便只看得见一道混合着黑红之色的剑气破空而出，直指战场中央！
谁也没看清到底怎么回事，纪随风只听到小姑娘一句“顾师兄”就顿觉心里一空，霎时脑海清明，瞳孔骤缩，蓄出的魔气连忙收回，但早已出窍的仙剑却早已飞出，没来得及召回。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脑子空空，甚至连聚焦起视线都做不到，只觉一道鲜血从眼前迸开。
谁的血？是不是顾云空的？他冲进来做什么？他会不会被自己杀死？那么用力的一剑……
脑子里的问题接二连三的蹦出来，他不敢细想答案，更不敢睁大眼睛查看结果，他一定会发疯。
“席弘！”路雪瑶尖锐的叫喊划破重重树林，彻底令在场所有人耳清目明。
小姑娘哭喊着冲入魔烟与灵气环绕的林间，将地上满身血污的青年抱住，边哭边手忙脚乱的擦他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心如刀绞。
而在席弘不远处，顾云空被人推开而摔倒在地，听见路雪瑶的叫喊顿时明白，是席弘救了自己，顾不上自身灵气激荡，连忙上前查看。
“顾……师弟……”席弘抬起重若千斤的眼皮，一张嘴就吐血不止，却还是强撑着开口对顾云空说：“当年试炼，为……咳咳，救阿瑶，我……我欠你一命，如今……咳咳咳……还给……你……”
顾云空闻言一愣，低下头去。
路雪瑶此刻也管不了其他，着急忙慌的给心上人喂药，一边哭喊让席弘别睡，一边又手忙脚乱的给他输送灵气。
“纪随风，你造的孽！好，好得很！”二长老被剑气所伤，在弟子的搀扶中勉强起身，嘴里依然不忘念叨，“我就说你这畜生救不得，掌门师兄偏不听，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让萧寂一刀砍了你！”
纪随风对他的话早已免疫，若是死得了，自己也早死了，可偏偏该活的人活不了，不该活的却得苟且偷生。
他低下头看，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惨然一笑，心中这才恍然大悟，除了按照剧情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战时再见吧。”撂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纪随风再也不看混乱的场中一眼，转身离开。
顾云空抬头去寻，却也只看到一道决绝远去的血色背影。
没有了纪随风乱行杀戮，其余的人全都围拢在席弘身边，将身边最好的灵药纷纷唤出，外伤的，补血的，补灵气的，修复的……数不甚数。
但这些东西全都不管用，魔气侵蚀修真者的身体，更遑论纪随风那一剑威力过猛，魔气直穿而过，能勉强呼出一口气都算席弘命大。
眼见着青年的脸色逐渐灰败，身旁姑娘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一旁的长老前辈们都开始不忍的摇头，感叹一代天才剑修命丧魔头之手。
正在众人焦灼之时，忽然一阵清风拂面，温润柔和的灵气自上而下缓缓落地，清香扑鼻。
“诸位，让我来看看吧。”
这声音清冽又迟缓，无端就让人生出一丝镇定的情绪，众人忙抬头循声望去，就见人拂尘轻扫，一道赤色灵光闪过，面容如画般的女子自灵雾之中走来。
竟然是李若音！顾云空瞳孔一缩，万灵谷谷主也来了？可是在虚妄崖前方作战时并没有看见她……
“伤得极重。”李若音蹙眉，而后从手中唤出一枚颜色鲜艳的灵药，施法送入席弘口中。
若是此刻有离殷、陆茵茵或其他的虚妄崖弟子在场，定然会发现她手中的灵药和顾云空喂给季明旸的灵药竟然一模一样！
顾云空神色一顿，自己喂给季明旸的药可是半魂炼制，那李若音手上这个……
“这只是暂时保命的灵药，中间掺杂了半魂药粉才有奇效，我当年突破修为时留了一株用来制药，如今正好用上。”
李若音话音一顿，掌中浑厚纯净的灵力毫不吝啬的向席弘丹田输送，果然见席弘面色有所好转，便道：“虽然暂时保住了命，但还需立刻同我前往万灵谷进行救治，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旁边的长老前辈们尚未发言，路雪瑶就“噌”???起身应允：“没有异议！李谷主，请您一定要治好他！”
一向最讲尊卑礼节的二长老却没有指责她的失礼，反而点头也跟着同意席弘去万灵谷救治的提议。
“放心吧，我会尽力。”
见状，李若音不再啰嗦，抬手带上席弘，干净利落的乘风而去。
顾云空站在一旁，没有人注意到他，大能修士们纷纷离开，弟子们也随之远去，很快，林中就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几名弟子还留在原地。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被人叫住，是路雪瑶的声音。
“顾师兄，你还要一错再错吗？”她说，“席弘救得了你一次，却救不了下一次，到那时你又该怎么办？”
顾云空回过头，昔日同门们都站在路雪瑶身后，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只见人坦然一笑，与从前一样的温润嗓音响起，坚定又柔和：“连万灵谷谷主都能及时赶到，可见席弘师兄福大命大，但我师尊不一样……”
“……他只有我了。”
第65章 说得对吗
同样的致命一击，同样位置的伤口，纪随风出手与张君直出手的威力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但即使这样，席弘依然能够化险为夷，死里逃生。
顾??空敢肯定，今天这一招除了席弘和路雪瑶，无论换了谁都绝不可能在纪随风的蓄力一击下活下来。
有些人总是这样，多大的风浪都能成为最后抵达彼岸的助力，而有些人则相反，一点风雨就能家破人亡，从此孤苦无依。
人可以坚强，但到底要支撑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或许直到生命尽头，都还在遭受磨难，那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结束这一切，至少可以早点逃脱。
顾云空虽然知道，但却还在心里挣扎，希望纪随风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总能看到希望的吧？他从前这么想，如今却又不确定了。
譬如今日，若非席弘和路雪瑶的善良真诚，恐怕自己难逃一死。
即使他其实早有准备，也并非是真的以身犯险，像书中所说用身体来阻止纪随风滥杀无辜……
但结局谁知道呢，纪随风可是蓄了全力的，除了席弘和路雪瑶，谁能确保自己幸免？
看来今后行事还得更稳妥些才对。
在书中强大的背景设定下，自己拼尽全力也不可能逆天修行，那能做的也就只有好好利用手里这唯一能掌控的东西了。
他踩着仙剑回到虚妄崖，落地时一个踉跄。
受方才纪随风的魔气影响，此时体内灵气正激荡翻涌，顾云空忙坐下调息，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收剑踏入虚妄崖境内。
魔族弟子们此时已经将战场乱局收拾得差不多了，虽说此战有些猝不及防，但却难得的没有引起慌乱。
大家整理战果的整理战果，轻点损失的轻点损失，一切井然有序，就连最忙乱的季明旸屋内都没有弟子乱跑乱窜的现象。
看来这几年的秩序整治颇有成效，只有这样才能在将来有更多的把握胜利，虽然这胜利的可能微乎其微。
在顾云空心里，虚妄崖仿佛在为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做准备，即使他自己也一样全身心的投入训练。
一路走一路看，对弟子们的表现十分满意的他最后来到了季明旸的住处。
房门半开，可以看见纪随风和程彦和等人围守在屋内的场景，只有离殷一个人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没挤进去。
看见顾云空来了，一拍大腿站起来喜道：“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久？我看尊主回来一脸的不高兴，什么都不敢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受伤了？不能吧，有尊主在，还能让你受伤？”
顾云空没回答，随口问道：“没什么，明旸怎么样了？”
见他不愿说，离殷也识趣的不再问，毕竟什么过程他也并不是真的很关心，只要纪随风这个主心骨没事儿就好，该继续的还能继续就好，他对自己这样，便认为其他人自然也会这样。
“没什么事儿了，放心吧，”离殷拍着胸脯道，“我跑那么快去把程彦和这个万灵谷‘前’药修长老请了过来，你又保住了他足够的存活时间，能出什么事？只是可能得多修养一阵了。”
他接着补充道：“就是刚才尊主说，要让他去小世界里修炼疗养，我觉得也行，明旸太单纯，除非绝对强大的修为作为保命手段，否则放在哪儿都容易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闻言，顾云空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先回去休息，有事再叫我。”
离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看他脸色不好，便也没追上去讨人嫌，转身处理崖内事务了。
即使对大战自信如离殷，经过正道等人的此番突袭，也明白虚妄崖内该多加训练修行了，以便将来迎接一场真正的战斗。
却说回顾云空，告别离殷后他便回到屋内，摆好阵法和灵石便坐下调息，弥补方才因贸然加入战斗而被震伤的内府。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灵石灵力消耗殆尽，阵法光芒逐渐减弱，慢慢的睁开眼，屋内一片漆黑。
因为是自己的房间，便也没有仔细探查他人气息，指尖一动，点亮了屋里的灵灯。
宛如烛光一样的灵光一照，就映出了屋内另一道身影——纪随风正坐在小木凳上，定定的看向自己。
自从剖明心意后，除非纪随风闭关，否则顾云空就极少再将家具桌椅等全都收回收纳袋，怕他得空了过来等自己会没有位置坐。
但三年来二人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往往都是顾云空早早做好准备等待他来，现在却是让人坐在黑暗中久久等候。
他不打开灵灯，独自坐在黑暗中盯着正中间的人，原本场景十分诡异，却让顾云空感到一阵难过。
人们之所以享受黑暗，不过是因为生命里没有光。
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的人或事，往往都是内心真正在乎的东西，而选择安静的不打扰，无非是因为害怕人来人往，最后都是一场空。
顾云空小心的收敛起脸上神情，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微笑，试着唤道：“师尊？”
二人表明心意后，原也调笑着叫过名字，但此时这声“师尊”，却显得温和坚定，这是一种身份契约，爱人、朋友都可能会先行离去，但徒弟不会，只要纪随风不放手，他们就永远都可以是师徒。
顾云空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叫“师尊”，而不是一声温柔的“小风”，他只是觉得应该给纪随风一些底气，即使命运不公，即使设定不由掌控，自己也一样会与他站在一起。
他这么想，但纪随风却毫无反应，而是冷冰冰的开口：“你原来都知道吧。”
顾云空怔住，他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一脸不解，纪随风也没甚表情，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这本书里所有人的结局和故事，其中每个人物的命运和软肋，甚至为了达成目的，比路雪瑶还知道要改变哪里，利用哪些人的什么优缺点。”
“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所有人，隐瞒你知道的一切，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包括表现出来的每一次宽厚温和、善解人意，全都是装出来的！”
“我说得对吗？‘九霄’真正的——主人？”
第66章 小孩儿
自己迟早会暴露，顾云空心里其实知道，从他不听劝阻非要留在纪随风身边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发现。
好像非要印证纪随风说的话一样，一道白光脩地闪过，最后在顾云空肩头现出原型，白发童颜，短衣短裤，身形圆滚——
九霄现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纪随风错觉，这小东西从自己身边飞过，好像还很不爽的“哼”了一声？
再看他形态，抱着双臂坐在顾云空肩上，将头扭向顾云空的方向，甚至都不正视自己一眼……
这明晃晃一副生气的模样，让纪随风没忍住嘴角一抽，小东西还知道护主，真有意思。
顾云空抬手按住肩上的小人，指间光亮划过，奇形怪状的小人就又变回了一块普普通通的木牌。
“师尊……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纪随风扬眉，依旧冷言冷语：“我一踏入万灵谷，他们就急忙召集所有长老开会，入魔后就指责是我偷盗九霄，可我当时连九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而后就是重回虚妄崖，正需要九霄炼药，离殷就刚好拿出来了，若是他盗取来为我所用，就会在一开始就拿出来，而不用等到彦和提及才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