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献自己心里却清楚,其实他一直在躲着云涅。
宗门大比期间,曲彧比赛的时候,他常会去给小外甥加油,但每次看到云涅的衣角,就跑的贼快。
曲彧跟他说不用介意,云涅可能根本没记住当年那件事。
但……唐献自己觉得丢脸,无颜见人。
结果还是躲不过。
因为不想面对云涅,故而面对云涅的擂台和他的传闻,一律呈现逃避状态。
导致唐献对云涅现在的水平十分没数。
只知道,跟他打,最好拉开一点距离。
这是一些师兄弟们的提醒。
他到底是运气好走到了现在,还是真有本事?
唐献心里很是嘀咕了下,毕竟这种比赛也看运气,只要每次的对手都恰好比自己更弱,那本身弱一些,也有机会闯进前百名。
但越往前,越没法只看运气。
唐献祈祷了下:千万别像上次那样,一碰就吐血。
随后两人斗了起来。
云涅擅长躲避,唐献很难打中他。
打着打着,唐献就有些不耐烦了。
然后,他稀里糊涂就打中了对方。
看着云涅轻飘飘向后飞,眼前幻视了对方凄惨吐血的画面,唐献一个激灵冲了上去,一把子接住了云涅。
围观众人愣了。
唐献自己也愣了。
就连云涅都忍不住怪异地看他一眼。
然后,云涅就给了唐献一个根本反应不过来也避不开的拳头。
近距离对战的时候,云涅总是有点粗暴。
唐献很生气。
那么一个邦邦硬的拳头砸到脸上,换谁都生气,他决定不再留手狠狠打对方一顿,结果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他被云涅摁着捶了一顿,抓着丢出了擂台。
至此唐献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跟云涅打要拉开距离。
唐献掩面泪奔。
曲彧忍不住问小舅,到底为什么要去接那一下?
答:月华仙君就在台上看着,他心理阴影太重,实在害怕给云涅打出血,再被人师尊教训一顿。
.
这晚小组讨论的时间比较短,云涅看天色还早,便决定回洞府休息。
一连几天日夜不休地跟同伴们学习讨论,云涅并不觉得累。
但一连几天都没法近距离陪伴师父,即使能看到彼此,云涅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洞府内静悄悄的,只有水池里的涓涓流水声。
小鱼啪地跃起,用尾巴拍打水面。
云涅怕扰了师父,垫着脚无声无息地撩开垂藤,探头向桑越房内看了眼。
如果桑越睡了,他就回自己屋。
但桑越没睡。
他坐在窗边,歪靠着床头雕花的漆木柜,手里拿着针线和衣服,有一针没一针地动作着。
看起来心思并不在衣服上,脸上也没有往日的兴趣和温柔笑意。
像这仅是一种无聊的消磨时光的手段。
今晚的月光仍旧清亮纯净,今晚的桑越却有些黯淡,黯淡的好像一幅精美的水墨画褪了色。
“师父。”云涅不由得提起心,担忧地叫了一声。
他便看到桑越放下手里的针线衣服,缓缓眨着眼抬头望来。
云涅又叫了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于是下一秒,云消雾散万物复苏,桑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瞬间恢复了往日风华绝代的神采。
“终于回来了!”桑越几步上前抱住面前的徒弟,揽着他走向饭厅,“这几天在外面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师父给你买了洛水城的腊排骨,还有你上次说好吃的梅花糕和梨子水。”
桑越把云涅按着坐下,取出一盘又一盘仍热气腾腾的菜肴。
他笑吟吟地望着云涅,把筷子递过去,说:“快吃吧,师父还给你做了件护身软甲,等你吃饱了穿上试试。”
云涅握着筷子顿了下,然后乖乖低头吃饭,并帮桑越舀了一碗汤。
他说:“师父也吃。”
桑越便应下:“好,师父陪你。”
这顿饭,云涅难得的又吃撑了,因为他没有说,在回来前,自己就跟师兄弟们一块用过膳了。
他只想到了,以后,要多陪师父吃饭。
也要早点回家。
第28章 嘬嘬
宗门大比持续了一个月。
越到后面打得越慢,因为这个时候,不仅擂台减少了,每一场比赛也往往会持续小半天。
这样就让众多弟子们能尽情观看到每一场精彩的比赛了。
而且输的人之间也要继续比试,直到确定具体名次。
这一个月里,云涅不是天天都要比,桑越却天天都来了。
有时候云涅和曲彧没注意到自己的短处,桑越会在擂台结束后,把他俩叫过来提醒提醒。
有时候两人对下一场比试的对手没有把握,桑越也会告诉他们可以从哪个角度破局。
很多长辈都会借这次大比的机会教导自己的弟子,实战会暴露出更多问题,也会让人的学习更加深刻。
但像桑越这样细致耐心的,还是少数。
有了桑越的场外指导,云涅和曲彧的小组讨论效率高了不少,也就不用天天拖堂了。
总之在此期间,虽然有的日子让人急切、寂寞、担忧,但因为每天都有所期待,倒也有滋有味。
而且过得飞快。
桑越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宗门大比结束了,曲彧单人第五名,云涅单人第三名。
两人是前三十名里年纪最小的,尤其云涅,才入门两年,成绩一出,瞬间成了整个宗门的名人。
所有修士都知道,逾越在修士与修士之间的,不是年龄也不是家世。
是天赋。
天赋这种玄之又玄、摸不着猜不透的东西,能让修士以幼龄出人头地风采无双,也能让修士终其一生只能仰望他人背影。
曲彧本来就是宗门里的名人,在遇到云涅之前,走去哪里下巴都抬得高高的。
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追捧与仰望,因此,取得名次后高兴了一会儿,便能以平常心对待了。
但云涅不一样,云涅不大与人来往,很少在人前露面,应该是第一次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
曲彧担心他不适应,决定叫他出来参加团队庆功宴,结束后再私下跟他谈谈心。
他们小队在团体赛里也取得了第五名的好成绩,值得庆贺,虽然另外三名队友不能参与摘星会,但他们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观看。
摘星会这种盛事,没有取得名额的弟子不能参与比试排名,但能在擂台外观看。
每次举办,都是人潮涌动,比宗门大比还热闹。
曲彧在找云涅。
他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最后一处是师尊的洞府,果然在门前看到了云涅。
云涅正在探索桑越答应给他的奖励:一艘飞舟。
曲彧过来后,桑越笑着招了招手,也给了他一份奖励。
毕竟也是自己的记名弟子,取得了第五的好成绩,给自己争光。
“刚准备让小涅去叫你,你就来了。”桑越宽和地问道,“看你面露急色,有什么事吗?”
曲彧兴冲冲地道:“没什么别的,就是想找云涅参加庆功会,我们团体赛拿了第五名,想一起庆贺下。”
云涅愣了下,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事需要参与,他还以为比赛结束就结束了……
不等云涅说什么,桑越便替他答应了:“正好坐这艘飞舟去,比赛完了好好轻松一下,多和朋友们玩玩,不用急着回来。”
他又给了两人一袋子灵石,好让他们玩得开心。
曲彧兴冲冲地爬上飞舟,拉着云涅启动,云涅几次欲言又止地回头,桑越皆淡定微笑。
一直到飞舟消失不见,桑越脸上的笑容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以及一丝丝纠结。
其实刚才云涅回来问他,对他的成绩满意不满意的时候,桑越便知道,有件事自己躲不过了。
他能怎么说?
当然是先说很满意,然后拿出飞舟这个奖励,尽量拖延时间了。
也不是要食言……他就是,有点没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做了快一个月了。
可还是很难啊!
桑越凝重地回到洞府内,掏出了一本书:《单亲父亲当爹又当妈》。
他在试图给自己洗脑:
这是纯洁的、这是顺其自然的,这是千千万万普通平凡的,这是没什么好介意的,也没有任何额外不纯因素的理所应当的事情。
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那一定是故事书选错了。
于是桑越又翻开了一本:《身为师父的我是如何以身饲徒的(上)》。
嗯,这本不错,更贴近自己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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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云涅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迫不及待直奔向桑越,抱住桑越的腰,脸上红扑扑的,发热,眼神有些朦胧。
桑越一把扔开书,问他:“怎么了?”
云涅说:“我喝了一点酒,感觉有些奇怪。”
原来是喝酒了。
成了个小醉鬼。
云涅不依不饶地望向桑越:“师父,你可以抱着我吗?”
桑越便搂住他:“当然可以了。”
云涅又说:“师父,他们说,你对我一定很满意,是真的吗?”
“满意,特别特别满意。”
桑越见云涅快站不稳,干脆把他抱到灵潭,让他泡进去,撩着水给他冲身上的酒气。
云涅脚下发飘,无处借力,只好紧紧抱住桑越的一条胳膊。
“师父,你快抓住我,不然我会飘走的。”
云涅担心地说道。
桑越忍着笑,抓住他的手腕:“这样行不行?”
云涅:“……嗯,行了,可是,师父你不是要抱着我吗?”
云涅疑惑的眼神太认真,桑越没办法,只好自己也泡进去,半搂着这个小醉鬼给他洗澡。
云涅终于满意了,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师父,想听摇篮曲”
桑越弹了下他的脑瓜:“怎么今天这么多要求?”
云涅顿了顿,说:“他们说,师父满意我,会愿意给我很多奖励,不对吗?”
桑越还能怎么回答,当然是说对了。
伺候醉鬼不容易
桑越一样一样满足他,等洗完了,云涅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桑越给他烘干了头发,轻轻地将其放回床上。
睡了也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结果他才这么想,就看到云涅刷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勾住了自己的衣襟。
“师父,奖励。”
桑越:“……”
云涅咬着牙齿,慢,又郑重、清晰且努力地重复:“师父,奖励。”
桑越哄他:“乖徒儿,你醉了,先休息,奖励什么的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云涅:“师父,奖励,师父,奖励,师父,奖励……”
一整个留声石成精了。
他实在是太执着了,明明都醉了困了,眼神朦胧着,却还惦记这件事。
人前仙风道骨惯来从容大方的月华仙君,脸上慢慢升起了红晕。
还以为云涅神智不清醒,就没法向自己讨要第二样奖励了。
结果他一点都没忘。
不如说,因为有些醉,反而脑子里只能记挂住这一件事,怎么都想着要完成了。
桑越的态度已经软化,却还垂死挣扎,从纳子戒中取出了一个奶瓶:“师父刚从烟苔山取的鲜牛乳,要不,师父喂你尝尝……?”
云涅盯着奶瓶看了两眼,抿了抿唇,不说话了,扭过了头。
难得带上了小情绪,不开心。
桑越没办法,只好把奶瓶收起来,叹息:“你啊你,师父又不是妇人,哪能真哺育你?”
云涅偷偷瞅他,见奶瓶没了,就把脸转回来。
严肃又认真地说:“没关系,我又不是真的要喝到。”
桑越哭笑不得:“那你还蛮宽容大度。”
云涅:“嗯,因为是师父,只要是师父就足够了。”
不知怎么的,桑越便说不出更多试图逃避的话语了。
罢了。
早就答应的事情,便允了他吧。
“小涅,这件事可不许再往外说。”
最后桑越只叮嘱了这一句,便赧颜侧躺了下来。
美人眼角飞红,如白玉映霞桃花落雪,他不复往日尊贵高雅,反倒显出几分私密的绮丽靡艳。
当真是,如谪仙落入红尘,越酿越浓艳。
桑越不想直视怀中人,便微微侧过脸,半阖着眼眸,将潋滟了万千变化的念想藏匿起来。
他沉默着,包容着。
三千青丝如无数思绪,凌乱地散布着,蔓延着,尽数包围旖旎的幻梦。
不,那不是幻梦,是真实。
是独属于云涅一人,绝不会被分享出去的真实。
此等风光,人间难见。
云涅却因醉了酒,顾不上欣赏。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轻轻飘飘,意识自我朦朦胧胧,埋在幽香袅袅的温暖怀抱,如贪心的幼兽,凭借本能迫不及待地啃噬。
桑越无奈地闭上眼,轻轻抚摸云涅的后脑勺。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狼崽子,就没见过他这么离谱的渴念。
……
嘶。
这个小混账!
最后,还是桑越伸手,强行把他从自己怀里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