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饭师兄:“哟,师弟又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
云涅:“都可以,衣服是师父做的。”
打饭师兄:“啊?”
云涅:“我的衣服,是师父做的。”
打饭师兄:“……”
打完饭去百练堂,如法炮制地强行秀了一番。
回来再关心一下月华山其他神出鬼没的师弟们的课业,继续秀。
云涅回洞府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法:自己的朋友好像少了点。
意犹未尽。
那天过后,桑越又给云涅做了几套衣服,春夏秋冬都有,冷了热了都能穿。
此时桑越做衣服已经做得很熟练了,走过春花烂漫的山涧时,他忽然觉得小涅穿的有些太寡淡。
于是他去天蚕山,暗搓搓学了一天绣花。
自此之后,云涅身上的衣服,总会多出一些或清雅秀气、或活泼可爱的花纹来。
云涅很喜欢,喜欢衣服,更喜欢耐心为他细针密线做衣服的桑越。
他没想到,师父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提出请求的时候,其实,他只是想要一件衣服就够了的。
只要是师父做的,无论美丑,他都会珍藏。
“师父,别做了。”
师父做了那么多件衣服,从不会不耐烦,云涅忽然有点心疼,有点懊恼自己贪心到这种地步。
不该累到师父的。
云涅捧住桑越的手,轻轻地揉。
可桑越并不觉得累,不如说,他忽然找到了新的乐趣。
以前都是用别人做的衣服配饰打扮徒弟,可现在,他开发出新技能,可以想给徒弟穿什么衣服就给他穿什么衣服了!
这一下,再也不用担心没有满意的搭配了。
“没事,师父不累。”
不仅不累,反倒兴致正浓,桑越打量着云涅,忽然眉头皱起:“不过小涅说得对,衣服已经够多,先不用做了。”
云涅松了口气。
他想要师父亲手做的衣服,可不代表他想要累到师父。
但桑越说:“该做裤子了!”
云涅:“……”
桑越:“来来,给我一条你的裤子,拆了做样。”
不是自己亲手做的裤子,不搭,怎么看怎么碍眼!
云涅脸微微发红,又想阻止,又不知该怎么阻止,一犹豫,就被扒了裤子。
好吧,师父好像玩的挺开心。
便先不拦着,多给师父准备些茶点美酒,多给师父揉肩按摩吧。
后来桑越给云涅做了好几条裤子,同样春夏秋冬厚薄都有。
做完了裤子,桑越又盯上了亵衣亵裤,做完了里面穿的,他开始做袜子手套围巾暖耳……
某天云涅全副武装,上上下下都穿着桑越亲手做的衣物入睡,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梦到过母亲裁衣的内容了。
梦里,稀里糊涂的。
云涅听到了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呵呵,不就是衣服吗,外物罢了,谁都能做,满大街还都能买到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涅:“哦。”
酸溜溜:“哼!!!”
云涅低头摸着师父给做的衣服,美滋滋,脸上都带出了几分满足的笑意。
酸溜溜:“够了,只是做个衣服,瞧把你美的,没出息,没见识!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爱!”
于是云涅成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因为整天吃药,胃口不佳。
他慈爱的母亲,便日复一日琢磨着怎么给他做饭,好叫孩子多吃点。
云涅:“用你的逻辑,酒店的大厨也会很用心地做饭。”
酸溜溜:“……”
醒来,云涅默默感叹了会,妈妈真好。
于是他挽起袖子,给师父炒了一桌菜。
酸溜溜真笨,只知道孩子想要得到爱,却忘了被哺育者也想要反哺爱意啊。
若梦里的孩子能健康长大,一定不会忍心让娘亲继续操劳。
他会尽自己可能,好好孝顺,让娘亲享福,让娘亲松快。
云涅也是如此。
第24章
酸溜溜决定给云涅上点不一样的。
这世上,固然有很多东西可以被取代,也有很多东西是无可替代的,尤其是饱含了爱意的部分。
于是云涅再度体验了把小婴儿的生活。
他躺在摇摇床上,慈爱的母亲一边轻晃小床,一边哼着甜美温柔的歌。
那是云涅从没听过的,极尽亲昵与柔情的小曲。
曲调不算多么高雅,歌词也不深远,就是那样断断续续哼唱着,又短又轻,轻轻地就飘进了心里头。
更何况,他看到了唱歌的女人的眼神。
那眼神多么让人沉醉,让这首既不激烈也不震撼的小曲越发动人心神。
一时间云涅似乎感受到了,确切地不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这段时间,他其实已经体会了很多次了。
酸溜溜总想激发他的嫉妒和执念,却不知道,云涅已在桑越身上寻得了一切。
他经历这些的时候,时常会为旁人的亲子之情动然。
或者感动,或者向往,脱离之后,于云涅而言最重要的仍是桑越。
他只要桑越就够了。
桑越足以弥补他生命中的全部空缺,即使桑越不愿意做所有事,云涅也十分感激,更何况他对他始终很好。
酸溜溜这样做,不会让云涅产生对亲子关系的嫉妒与渴望,只是会提醒云涅,原来,亲密的人之间还可以这样互动。
这种亲密是云涅想要的,想要在自己和桑越之间产生,想要自己和桑越更亲密。
云涅想:虽然我没有娘亲,但我有师父,想让师父唱歌哄我睡。
这想法毫无疑问被酸溜溜察觉到了,于是下一秒,云涅梦到了桑越。
只不过这次,桑越是别人的爹,而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亲眼看着自己的师父给别的小孩做饭、洗澡洗头洗衣服,还陪玩,还哄睡是什么感觉?
酸溜溜成功了。
云涅终于知道嫉妒与愤怒是多么可怕的滋味了。
妒火中烧,如千百只蚂蚁在骨头里密密咬,是心肝脾肺一刻不得安宁,是浑身的血肉都叫嚣着颤抖。
他不嫉妒别人拥有父母,再完美也好,都不是他的。
可是。
他会嫉妒别人也拥有桑越!
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对桑越的占有欲有多强,也完全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会变成何等可怕的样子。
但现在他知道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失去了高宗弟子应有的风范与礼仪,完全不顾道德也不讲道理,强行把那个小孩从桑越身边丢了出去!
滚,滚远点!
一回头,云涅看到了桑越厌恶与敌视的眼神。
他情不自禁退了一步,难得有些怯懦。
怎么办?他做错了吗?
不。
只要没了那个孩子,师父就还是自己的。
“师父。”云涅倔强地拦在他面前,笨拙地讨好,“我会很孝顺,比所有人都听话,不要别的小孩好不好?”
在幻梦的影响下下,桑越姣好美貌的容颜变得扭曲起来,他指着云涅的鼻子怒斥:“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一条流浪狗,充其量占了个大弟子的名号,有什么资格与我儿比较?你这种外人多的是,我们才是一家人!”
外、外人……
云涅攥着拳,咬牙:“我会比他更好。”
桑越却一把将他推开,奔向了那个孩子。
用本该独属于云涅的关怀与温柔,对那孩子嘘寒问暖。
不是的,不应该的,师父回头看看我,你不能不要我——
“小涅?”
“师父!”
云涅眼神涣散地醒来,额上急出了一片冷汗,他情不自禁地发抖,感觉自己冷的厉害。
自他方才梦中惊悸时起,桑越便注意到了。
小徒弟手脚发抖,眼珠乱转,口中时不时会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仔细一听,句句在喊师父。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桑越知道,云涅偶尔会睡不好,似乎做了些不安生的梦。
但从未有哪次像今天这么严重。
桑越不得不把他唤醒,省得梦里越坠越深,伤心伤神。
醒后云涅仍在后怕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桑越半搂着他坐起来,取出一盏安神蜜水,用掌力温热了,一口口喂他喝下。
云涅下意识吞咽,甜滋滋的味道逐渐抚慰了他发酸的肠肚。
他转过头,看向桑越对自己充满怜惜的脸,眼眶渐渐发红,神情也越来越委屈。
这可把桑越吓了一跳。
他这小弟子,性格冷淡又坚强,从带回来后,就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就连那次被师兄当众欺负打伤,都没什么反应。
可见这次,他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涅不哭不哭,跟师父说说,哪里受了委屈,师父帮你讨回公道好不好?”
桑越下意识哄他,他还不知道,徒弟这次受的委屈跟自己关系很大。
云涅哪里好意思告诉他梦里自己都干了什么,万一师父像梦里那样,生自己欺负小孩的气呢?
他便一头栽进桑越怀里,紧紧抓着桑越的长发,闷声说:“师父,不要别的徒弟好不好?”
又是这个问题。
桑越耐心地又答应了一遍,他这门功法,能流传下去就不错了,合适的弟子太稀少,有缘的更少,便不强求发扬光大了。
但云涅紧接着提了第二个要求:“师父,不要孩子好不好?”
桑越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因为他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结果他这一迟疑,直接戳到了云涅此刻敏感无比的小心脏。
云涅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一瞬间,没有掩藏好的眼神中,不仅含着委屈,还带着一丝侵略的怒意。
“师父,不要小孩!”这一次,云涅的声音硬邦邦的,像个迫不及待想要确认自己独特地位的被宠坏的孩子。
他也确实被桑越宠坏了,一直以来都是桑越唯一宠爱的人,既然如此,他又怎能不贪心地想要继续享受这种唯一?
“我会很孝顺,会很听话,会比全天下所有的晚辈都好。师父只要我,不要别的小孩!”
不,不能对师父生气。
对了,师父喜欢自己撒娇。
云涅抓着桑越的袖子,慌乱地开始晃,看着他的眼睛请求:“师父,答应我,答应我吧。”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师父这样完美又温柔的人,一旦成为别人的父亲,必然会成为世上最好的父亲。
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嫉妒死。
他必然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既然如此,从最初就不要开始。
桑越轻叹一声,轻轻拨开胡乱垂在云涅眼前的发丝:“所以,你梦到师父有了孩子,不要你了?”
云涅僵在原地,师父怎么知道的?
“真傻,师父要是再猜不出来,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这次桑越没有把云涅抱进怀里,他握着他的肩膀,认真地望向云涅的眼睛:“先说好一件事,无论师父有没有孩子,有没有别的徒弟,都不会不要你,你永远是为师的弟子,明白吗?”
云涅缓缓点头。
桑越郑重的神情缓和了些:“梦只是梦,师父平时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你说,你真信师父会因偏爱他人而对你不好?”
……是啊,怎么会呢,明明清楚师父是怎样的人。
云涅又缓缓摇头。
“这才乖。”云涅要是敢说信,桑越一定当场把他按倒揍一顿屁股,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疼爱。
此时云涅已经将梦境的阴影挣脱了不少,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难看。
桑越这才说,他不会有孩子。
修士本就亲缘寡淡,而他也并不执着子孙后代,故而,桑越有孩子的几率约等于零。
之所以说“约”,那是因为世上总存在一点意外巧合与奇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云涅敏锐地发现了这个渺茫的漏洞,他用一种很坚持的眼神看过去,并且身体一动不动。
桑越只好改口:“好,我一定不会要孩子,这下可以么。”
云涅终于软化了,乖乖低头做出谦虚认错的态度:“可以了,对不起师父。”
“真是个小混账。”
桑越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把云涅揉了个乱七八糟。
他就没见过云涅这样逼着师父发誓断子绝孙的,得手了又开始认错。
这小崽子,脾气还是那么执拗。
而且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霸道了。
桑越有点忧愁,莫非,是自己给他的安全感还不够?
正想着,怀中的小崽子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
桑越低头看他,见他耳朵被自己揉的通红,便问:“弄疼你了?”
云涅摇摇头:“师父,你在梦里不仅有孩子,还给他唱摇篮曲。”
桑越:“……”
云涅:“我也想要。”
桑越:“……”
云涅:“师父。”
于是桑越只好投降:“唱唱唱,师父给你唱还不成么。”
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世上,就没人敢叫月华仙君唱歌取悦自己,也就是云涅了,仗着自己心疼他,宠爱他,越来越得寸进尺。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看到云涅隐忍着委屈与渴望的眼神,桑越就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能把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