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一群人类自称妖王,占了原来猴子的地盘,时不时的骚扰人类的村庄,他们跟边疆的大将军打了几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方打得很激烈,但都没有什么伤亡。”
孙鹏明白那所谓的人类妖王,不过是跟边疆的将领合演一出戏罢了,他神情有些微冷:“继续说。”
“好咧,大爷。”那穿山甲一边作揖一边道:“那些人类‘妖王’凶得很,人他们抓,妖他们也抓,不管是什么都杀了剥皮抽筋,我曾看见他们把当地的百姓抓去充当妖族炮灰送去给边疆的将领杀,那些将领杀完割下耳朵,就充作杀妖的功绩,再拿去朝廷领赏钱。”
孙鹏声音都凉了下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穿山甲:“这里生活的都知道,只不过是碍着那些人的武力,不敢声张罢了,我曾经装作人类在一个村庄生活过,还差点娶了媳妇呢,可惜没过多久,就被那些人类‘妖王’屠了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等我再回去的时候,看中的媳妇也被抓走了,可惜我没本事,没把人救回来。”
他唉声叹气,一副极为苦闷的样子。
孙鹏咬着牙问:“那他们那些畜生呢?”
“大爷,那些家伙前阵子,把所有村庄都屠了,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的,全都是死路一条,听说他们听到朝廷的小皇帝没本事,其他地方都要造反,于是他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往内陆去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个穿山甲就是唯一的人证,按道理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可是此时孙鹏才醒悟过来。
就算找到证据也没用,所有能够说话的人都死光了,剩下的妖族,人类根本就不会信。
除非把那些畜生全部杀死,剥皮抽筋,才能证明这些畜生流的是人血。
孙鹏这会儿也不再怄刘为先的气了,他不相信刘为先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
他既然早就看出来这是个骗局,那么怎么会不知道‘证据’根本就不会被人相信这个事。
他意识到,此时边疆反倒阴差阳错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内陆,既有在边疆阳奉阴违,聚集极大势力的‘妖王’,不,说‘妖王’不妥当,这些人应该都是边疆的将士假扮的,作用无非是用来混钱赚赏赐的。
他们早就无法无天了。
再加上小皇帝拿出的那道恶意极浓的圣旨。
什么保护人类大义,与妖族抗争,完全是要他们这些反贼们斗得两败俱伤!好让他渔翁得利。
不行,刘为先此时危险!
这个念头一起来,孙鹏立刻找到许多不对的地方来。
为什么刘为先会让那些幼崽子跟他一起前往边疆,为什么这次本来是暗中查找,却聚集一大批人,有妖也有许多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来做事的人类。
他阴沉着脸,找来那个一直跟在刘为先身边做事的人类。
说什么跟过来给他出主意,这些天一直在故意拖延时间。
那人看到孙鹏一副来找事的脸,就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叹息一声递过去一张名单。
“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份名单上写过名字,我写得是我的弟弟,而班长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们叫它,希望名单,为了保护这张名单上面的人的安全,我们留下来的人愿意付出一切。”
第94章 壳没了的第九十四天
焦土,到处都是尸骸,这里刚结束一场战斗。
藏在临时堆砌的土坑里的人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面目。
“咳——最后一口,我留了半块饼,你尝尝?”脸上全是尘土的年轻人浑身上下,只有牙是白的,咧开嘴傻笑,一边从怀里掏出半块布包着的饼。
“不吃。”旁边靠着土壁歇息的人眯着眼睛,无力的拒绝。
“吃吧。”那饼又往前怼了怼:“吃了最后一口,好上路。”
“……王八羔子的。”被他顶着嘴喂饼的士兵虚弱的骂道,这个先前读过书的年轻人,此时已然混成了个兵油子,张嘴闭嘴都是骂人的话:“老子死了也要带走个,王八羔子的……杀老子这么多人……”说着,眼眶红了却分泌不出眼泪,一边撇过头:“不吃!”
“他不吃,我吃。”突然伸出一只手抢过饼,又是一个灰溜溜的泥鳅,他两下子就把这最后一点存粮塞进肚子里:“老子死了也要做个饱死汉!”说完一抹嘴:“还能起来不?”
“起不来了……”
“那你就躺着吧,我先去见先生去了——”泥鳅翻身跃出土坑,突然大叫一声:“我草!——”
土坑下面的人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却又没有力气打人,只能零星的吐出几句骂人的话。
只见这泥鳅指着天空:“你们快看!——”
不知什么时候,一片阴影从天际掠过,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鸟儿,它仰头发出凄厉的鸣叫——
“卧槽,是孙校长!校长来救我们了!!”
“校长!!!”一群人激动过后,忍不住流下眼泪,在布满灰机的脸上划下一道道的痕迹。
“等等!那群王八蛋在打校长!”
“兄弟们,冲啊!救下校长!打死那群王八蛋!!”
“冲啊!——”
一群泥猴子从土坑里翻身跃起,趁着天上的鸟吸引敌方的火力,揣着枪就干起来了!
先生不在了,他们必须要保护好校长!
&
孙鹏不知道找了多久,到处都在打仗,原来生活的村庄已经成了废土,那被刘为先拿下的城镇也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主人,他一个个的问,却总是错身而过。
“你问那些学生兵,他们先前跟南方的那群人打起来了,现在应该去南边了吧?我也不太知道。”
……
“学生兵?他们好像现在跑去北边了吧?”
……
“什么学生兵,我不知道。”
“到处都在打仗,朝廷?朝廷早就被人给端了,皇帝都死了,现在到处都在称王,我倒是知道那个什么江南王,听说实力不错,打算去投靠,你去不?”
最终,孙鹏做下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他化作巨大无比的大鹏,掠过无数战场,土地,试图呼唤曾经的伙伴。
可是呼唤来的,只有朝他不断射击的子弹和冲上天际的炮弹——
热腾腾的弹道碎片在它庞大无比的身躯上炸出一个个血花。
但他像是察觉不到疼似的,仍旧煽动着翅膀,为了能够看清地上的身影,故意飞得很低,迎着炮火继续振翅。
天上的巨鸟,凄厉的鸣叫,声音响彻云霄。
&
他们赢了,但是他们脸上仍旧带着焦急。
有人找到一块耀眼的红布,他们高高的举起红布朝着天空扬起。
“校长!!————”
“校长回来!!!”
“您快别飞了,别飞了!你找到我们了!”
“校长!!!”
天空上的巨鸟终于收拢翅膀,调转方向。
眼看那巨鸟飞了回来,所有人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一口大白牙在黑乎乎的脸蛋上极为显眼,泪水划出一道道痕迹。
只是大鸟越飞越近,随之而来的是它身上不断往下落的鲜血。
刚刚的欣喜全都成了惶恐。
“校长,你怎么了!——”
巨鸟化作人形,孙鹏全身上下,鲜血淋漓。
两方终于会晤,却是一样的狼狈。
他终于忍不住微笑:“总算找了你们了。”
&
其实在见到他们的时候,孙鹏就知道。
他要找得那个人也许已经不在了。
在他不在他身边的那若干个日子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里,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
可是他却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在短暂恢复过后,孙鹏说:“我带你们走。”
遍布伤痕的大鹏再次飞上天空,这次的航行,却是他最后一次的远航。
&
他们这群自愿留下的人,没想到还能再搭上这趟希望航班。
可是承载着他们生还希望的巨鸟却早已经油尽灯枯。
但是孙鹏伪装得太好,以至于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真的没问题。
“校长,”曾经对妖族抱有成见的年轻人,经过天翻地覆的洗礼,早已经放下成见,面对孙鹏,此时又躁又愧:“我们没有保护好先生,先生他……”
孙鹏:“我知道了。”
他说:“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深海有一座岛屿,属于我一个朋友……”
“你们可以在那里生活,重新建立学校,教书育人……我有一批学生,才刚刚认几个字,我没教好他们,就拜托给你们了……”
年轻人拍着胸脯:“校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
&
巨鸟一直飞,一直飞,这趟航行好像永远没有终结。
他们见到云层之上,见过绚丽的朝阳,偶尔会在山林里停歇,湖里捕鱼丛里打猎进食,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但是这些年轻人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回去。
只是短暂歇息而已。
他们想,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卷土重来,而那一天不会太晚。
这群曾经单纯稚嫩的年轻人早就在战火当中历练出一颗钢铁心脏,势要用敌人的献血祭奠曾经的岁月。
终于,在不知多少个太阳升起又落下的日头里,他们终于一日日的蔚蓝海面上见到不一样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块陆地?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他们才明白,那不过是某个妖族的背脊。
“鲲鹏,你好像快死了。”
那个声音说。
&
“被你看出来了。”孙鹏把所有人都送上玄武的背脊上:“又送来一些人,麻烦你多招待。”
“又来一批小虫子?”玄武试图伸出头查看:“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心,连小虫子都要豁出性命保护?”
孙鹏登上玄武的背脊,他看着那些朝他红了眼眶的年轻人,忍下喉咙间的血迹:“不用担心,玄武性格平和,你们放心大胆在他身上生活,先前答应过我什么?”
年轻人红着眼望着他,不肯吭声。
孙鹏笑道:“不过是一场比较久的离别而已,就当……”
“就当我去找你们的先生去了。”
玄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孙鹏:“玄武,这群孩子不太懂事,如果他们要走,你帮忙拦一下。”
玄武颇为好奇:“为什么你要为这群小虫子这么上心呢?”
“你和我,活了这许多岁月,而这些虫子,不过朝夕,偶尔遇上几个讨喜的,稍不注意就变成又老又丑的模样……”
孙鹏:“玄武,有时候生命的意义不以存活的长短来定。”
“那是什么呢?”
孙鹏问他:“在海上,从来都是一成不变的日子,你见过栀子花开的模样吗?你闻过花香,听过鸟鸣?见过那些人类的书,或是听过他们的故事吗?”
玄武有了些许兴味:“你说得好像很有意思。”
孙鹏苦笑了一下,知道玄武就跟当初的他一样,虽然活了很久,但却仍旧单纯不知世事。
他没打算留下来跟玄武讲故事,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振起翅膀,要为刘为先做最后一件事。
那群害死刘为先的人,他不打算留着了。
虽然答应过刘为先,不轻易伤人性命,但是此时他已经不在,也没人再在他耳边叨叨。
“谁叫你不在了呢。”孙鹏心里想。
朝着朝阳奔去。
……
刘为先剧终。
第95章 壳没了的第九十五天
当鲲鹏最后飞上天空的时候,也代表着圭毳终于杀青了。
相比较上一部戏的两个月,这部戏,他拍了足足快有一年了,整日待在剧组里面,几乎与世隔绝,连刷手机的空闲都没有,特别是玄天策这个戏痴,稍微有点不如他意的地方,就要推倒重来。
而且这人,不像其他导演,会像资本,像观众像预算低头。
上一部戏还没多大体现,这一部,他是实实在在的看到了什么叫做财大气粗,什么叫做有钱任性。
因为一个场景,一个在剧里头可能不到几秒钟的镜头,他们整个人剧组的人跟着玄天策上天入地的跑,花得那不叫钱,那是纸,纸都没这样花得。
圭毳作为一个对金钱不咋敏感的小白社恐,都有些咋舌。
咋舌玄天策的钱,咋舌他能这么花。
大概这就是大佬的魄力吧,圭毳想。
当然玄天策在戏外还是对他很好,就是前脚正在对着剧组的几个工作人员放着冷气,冷嘲热讽的问人怎么出门忘带脑子,转头就能对他笑,说着你今天拍得不错,晚上我跟你单独讲戏。
就,特别让人侧目。
圭毳已经不是第一次偶遇或者干脆直接撞见旁人传他的谣言,说他可能是玄天策的私生子。
毕竟玄天策是水生的,他也是水生的,几百年前,都生活在同一个大海,说不定就漂流过来了一个精子成就了他。
脑洞之大,逻辑之无死角,竟让圭毳不禁无语凝捏,无法反驳。
不过这一年的拍摄下来,确实真的特能锻炼人,比如说圭毳,那是最开始跟人说话都会觉得不自在,私下里还能活蹦乱跳,一到人多且陌生的地方就开始做高冷,问题是他还不是真高冷,内心瑟瑟缩缩的,唉,他自己都特看不惯自己,每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还要不断回味白天跟谁谁谁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