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染着血迹的假肢，外观和触感都真实得可怕，给自己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 陈栗这才动手拿起它们, 他的脸上被用血浆抹了几道。
　　有意无意的其中一道血迹轻轻划过他的眼尾, 将原本就迤逦的五官彰显得更有易碎感。
　　站在镜子前照了足足十分钟, 陈栗对于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满意：【系统, 我这样看起来很可怕吧？】
　　001硬着头皮无感情捧读：【嗯，好吓人，伽椰子再世啊。】
　　这样懵懵懂懂放出去可能一口就被吃掉了。
　　镜子里出现另外一个高大身影, 来者从身后环住他，语气低沉：“很凶，很吓人，记得用我教你的方法吓人。”
　　他眼神微微柔和, 说出来的话远比系统还要真诚。
　　哄得小羊心发怒放, 看不见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傅莫殃乘机将手在腰上捏了捏, 边吃豆腐边问：“真的不需要我陪你？”
　　陈栗肯定的点点头：“你不是已经给我辟邪的信物了吗？”
　　想到这里他又再次掏出来确定了一边，看着手中的红布微微脸红, 有些怀疑的问：“为什么信物非得是红盖头？”
　　傅莫殃一本正经：“越是喜庆的东西, 厉鬼越害怕, 而且你必须贴身放着。”
　　“哦。”陈栗不再怀疑, 信任地将红布塞回胸前, 确认似的拍了拍。
　　眼睁睁看着某人就这样厚颜无耻面不改色的诱骗宿主，尤其是在得知他就是制造出自己的人后，001只觉得愈发不忍直视了起来。
　　明明只是附着了些鬼力上去, 事实上就算不给任何东西都不会有不长眼的厉鬼找上门。
　　毕竟现在的宿主, 里里外外都沾染了鬼王的气息。
　　...
　　从庙宇中下山已经是晚上, 纸人们兢兢业业抬着轿子将陈栗送到镇口，乌云不知道何时起盖住了月牙。
　　陈栗不是很自在的扯了扯衣领，遮住一个过分的牙印。
　　本来该在今天下午吃完饭就下来，没想到又被傅莫殃欺负了一会，一不小心就晚上了。
　　胸口处藏着的盖头紧贴肌肤，让他安心了不少，小心翼翼下轿后对着纸人们轻声说了谢谢。
　　纸人们叽叽喳喳捂着脸不好意思，团团转着跑了。
　　陈栗弯了弯眼露出浅淡的笑意，而后才看向镇子。
　　大街上空无一人，静得连风都没有。
　　为了提胆，边和系统说着话，陈栗边深入镇子，明明是已经看过的景色，在夜晚之中却显得格外渗人。
　　“嘘，嘘，别哭别哭乖。”
　　突然从巷子拐口走出一对母子，母亲穿着褴褛抱着怀里的婴儿低哄，看到陈栗的时候抬头笑了笑：“你看我的小孩可爱吗？”
　　这种时候突然出现这样的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陈栗瑟瑟发抖用提灯往前一照，地上除了他的影子外什么都没有。
　　女鬼笑容越来越大，最后连嘴角都咧到了耳边：“我的孩子，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她将手中的婴孩一丢，襁褓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里面白森森的头骨。
　　头骨上有明显的野兽啃咬痕迹。
　　001尽职尽责：【这是已经游荡了十几年的鬼，祭品是这个女人的小孩，孩子被选中当了祭品送上山后，这个母亲就发疯了，趁着没有人注意跑上山，可是只找到被野兽撕扯的一具小小尸体，然后她就自尽了。】
　　讲到这里001忍不住呸了一声：【大祭司找祭品说是神的旨意，其实找的都是镇上的弱势群体，这里人人都是受害者，又人人都是加害者。】
　　陈栗浑身僵硬：【现在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她为什么要对着自己叫孩子......
　　001想了想：【可能是你太像幼崽了，把你当成孩子了。】
　　陈栗：【......你知道我已经成年了吧？】
　　眼看女鬼越来越近，他转身就跑。
　　女鬼发出凄惨的哭叫：“孩子！我的孩子！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尽管如此，她却不敢再靠近。
　　因为陈栗身上沾染着令她感到极其恐惧的气息，这种本能的压制是从心底而生，如果不是那已经扭曲的母爱，她也不会靠近，她如同阴沟里的老鼠，长长的黑发挡住眼睛，慢慢隐去自己的身影。
　　陈栗跑得气喘吁吁：【她走了吗？】
　　001犹豫了一下：【走了。】
　　陈栗后怕的往后一看，身后果然什么都没有，他抬起头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跑到了之大祭司的宅府门口，门口挂着的灯笼不知为何一闪一闪。
　　【大祭司在里面吗？】
　　001扫描了一圈：【不在，但那群玩家在。】
　　陈栗擦了擦差点被吓出来的泪花，坚强的从系统空间拿出自己准备的假肢：【指路！】
　　相比起去扮鬼吓唬人，他这幅样子更像是被欺负的。
　　001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它专心指路：【在二楼。】
　　这个大宅是有二楼的，只是陈栗作为圣子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去过，他义无反顾的走上木质的楼梯，偶尔踩过的一片木板发出腐朽的嘎吱一声。
　　一下子将他的所处位置暴露。
　　躲在房间内如同受惊鹌鹑的玩家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惊恐眼神，其中心理素质最差的一名女玩家捂住耳朵低声尖叫：“鬼！是鬼来了！”
　　“闭嘴！”花衬衫男瞪了她一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也作为祭品献出去。”
　　他们已经被镇上无差别攻击的厉鬼追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刚刚才躲到这里，该撕破的脸也都撕破了，有一个反应慢点的男玩家还直接被厉鬼撕咬成了碎片。
　　逃亡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却不得不继续起身逃跑，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出路就是从房门口出去。
　　不顾女玩家的拼命挣扎，花衬衫拎着她直直丢向门外，确定除了沉闷摔在地上的那一声以外没有出现惨叫，花衬衫男这才放心的走出去。
　　其他玩家一边不齿他的做法，一边跟了出去，摔在地上吓得手脚发麻的玩家手脚并用起身：“等等我，别抛下我！”
　　可惜他们不知道陈栗有系统这个作弊器，不管他们躲到哪里都能跟上，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将他们追上。
　　看清陈栗脸的那一刻，玩家们瞬间就认了出来这是那个被他们推出去的倒霉圣子，惊恐的气氛都顿住了。
　　原本以为自己在被一只猛虎追，实际上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只炸毛的奶猫。
　　陈栗歪歪头，回想着傅莫殃在床上手把手教他的那样，模仿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断肢：“嗷！”
　　超凶.jpg！！！
　　系统却迟迟没有传来恐怖值上涨的声音。
　　陈栗感到颇为失落，他“凶狠”盯住眼前的几个人类。
　　难道是自己刚刚声音太小了？
　　陈栗忍不住又挥了挥手上的道具，脸上是真真切切的迷茫：“你们不怕我？”
　　“一个弱到会被算计的NPC。”花衬衫男突然开口，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轻蔑，“就算是变成厉鬼来索命了又如何？”
　　他狰狞了面孔想，他能杀死这个NPC一次，就能杀死他第二次！
　　其他玩家不可置信看向他。
　　所以刚刚跟他们一起被追得抱头鼠窜的人是谁？！
　　花衬衫男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就在他想掏出道具的时候，从幽森走廊的末尾重新传来了脚步声。
　　噔、噔、噔。
　　故意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极致的压迫感，像是一只无形的双手瞬间攥紧他们的喉咙，恐惧一点一点爬上他们的心脏，在里面大肆翻搅。
　　只除了有一个人毫无感觉。
　　哪怕没有回头，陈栗也知道是谁来了，他带着自己都不自觉的委屈开口：“他们都不怕我。”
　　缓步而来的傅莫殃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对面：“哦？”
　　银色的瞳孔闪过杀意。
　　他抬起手揉了揉陈栗的额发：“怕，你这么凶，他们怎么可能不怕。”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无声威压蔓延而开，对面的玩家全都发抖着跪下。
　　傅莫殃语气真诚：“你看，刚刚只是在强撑着嘴硬罢了。”
　　腥燥的味道突然弥漫开。
　　陈栗诧异的看向花衬衫，可疑的水渍从他胯.下流出。
　　“噫。”陈栗有些嫌恶的转过脸。
　　他没想到自己装鬼居然这么凶，把人都吓尿了。
　　001：【恐怖值+10+10+10......】
　　其他玩家也没想到一直以来最嚣张，阅历最丰富的花衬衫男会被吓到露出这种丑态，纷纷不着痕迹离他远了一点。
　　花衬衫原本轻蔑的表情僵硬了一半硬生生转为耻辱和恐惧，显得格外扭曲。
　　不知道是谁最先从黑暗中认出傅莫殃的脸，系统播报恐怖值的声音明显加速了些许。
　　第一次一次性拿到这么多恐怖值，陈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求助似的看向男人。
　　傅莫殃心念一动，太可爱了。
　　欣赏了一会小家伙依赖自己的样子，傅莫殃才施舍般看向那群抖得不像话的玩家：“还不滚？”
　　心脏那股随时都会爆炸而亡的感觉松了松，他们根本来不及想为什么人类第一会和NPC勾结，只顾着转身逃跑苟命，
　　直到跑到看不见他们，花衬衫男才停下喘气，脸色黑如锅底：“那、那个疯子......谁碰我肩膀，不要命了吗？！”
　　和他跑同一个方向的玩家回头，惊恐盯着他肩膀上那只惨白浮肿的手：“可、可是我们没有人在你身后啊？”
　　花衬衫男的愤怒顿时卡住，丝丝凉气从脚底板一直贯通大脑。
　　一张笑脸浮在他耳边，女鬼阴恻恻开口问：“你见到我的孩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半回收了文案（对手指。）


第70章 献祭羔羊
　　“啊啊啊！！”
　　陈栗错愕回头, 他左手上还拎着往下滴血的假肢：“你有没有听到人的惨叫？”
　　傅莫殃漫不经心牵着他的右手往前走：“嗯？大概有谁被某个厉鬼抓住了吧，现在这个镇上到处都是索命的厉鬼。”
　　陈栗丢下手上的东西，视线落在相握的两只手上, 忍不住有些脸红：“你怎么过来了？”
　　傅莫殃侧头看他红扑扑的脸蛋, 眼尾眉梢全是笑意：“想你了。”
　　明明语气轻佻, 眼神却专注得让人无法质疑。
　　陈栗好不容易稍稍降温的脸又开始升温, 乌溜溜的眼眸中漾开水光：“如果他们出了副本后把你真实身份出卖了怎么办？”
　　尽管他们刚刚吓得六神无主, 可是等安全后很容易就能想到傅莫殃在其中扮演的身份。
　　排行第一的玩家身份居然是非人类，这样的事情一出来足够震荡整个玩家圈。
　　看到他真切的在担心自己，傅莫殃冷硬的心都变得软和：“不用担心, 这会是我最后一场游戏。”
　　陈栗这才想起来，傅莫殃成为玩家进入这个游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是自愿进来的，自然也不用受到这个游戏的威胁。
　　傅莫殃：“我也会带你走的, 不过这个游戏目前状态很奇怪, 也许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就会解散。”
　　“解散？”陈栗诧异瞪圆眼睛, “你是说这个游戏解散？”
　　傅莫殃不欲再多说，揉了揉他的眼尾：“嗯, 现在我们要先从游戏中出去。”
　　如果这个游戏解散了, 那玩家们呢？那些有实体的引导型NPC又该怎么办？游戏收集恐怖值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栗心中有很多问题, 可不知何时这个宅府着起了火, 倒是都是橙色的焰光和呛人的雾气, 他只能先将所有问题都压下。
　　在怒涨的火势中，传来婴孩的啼哭、男女的呼救......
　　原本安静的镇子被撕扯下最后一块假象幕布，到处都是惨叫, 如同地狱。
　　他们很快就在宅府后门找到了正想逃跑的大祭司, 他身上狼狈得沾满血迹完全没有一开始的高高在上。
　　见到陈栗和傅莫殃后充满恐惧, 嘴里不住发出赫赫的声音。
　　大祭司：“不、不，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的那样把圣子献祭给你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他还带着那个狰狞的面具，上面每颗眼珠子都在流出血泪。
　　傅莫殃抬起手隔空点了点：“要杀你的不是我。”
　　大祭司的身后浮现出三个人影。
　　这三个人的脸陈栗都见过，正是惨死自己家中的周家三口！
　　陈栗心情十分复杂，唯独没有惊讶：“果然他们就是被你杀死的。”
　　他知道大祭司为了蒙骗村里人，每天都会去后山进行一些仪式，所以每次裤脚都会沾着泥沙回来。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匆匆忙忙从外面赶回来，裤脚上就沾着山上的泥沙，唯独周家三口死的那一晚上没有沾染泥沙，就是他在杀完人后为了掩盖血迹换了衣服。
　　这些陈栗早就猜出来了，他唯独不能理解为什么大祭司要向村里人撒谎要圣子圣女，而他们又频频失踪。
　　搞懂圣子圣女的失踪原因是玩家们的任务，所以要离开这个副本除了让玩家全灭以外只剩下这个方法。
　　陈栗缓缓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不仅要当NPC，还要帮玩家完成任务。
　　周家三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逼近大祭司，长长钩爪的鬼手撕扯着他的身体，血肉像是破布条喷溅。
　　陈栗的眼睛被傅莫殃挡住，只能听见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其他祭品都是对整个镇上人的怨恨，唯独周家三口人都是惨死大祭司手上，对他怨恨最深，哪怕刚成鬼没多久也要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