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辞哦了声,懵懵懂懂点点头,屁股刚要起来,只听身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就在这练吧。”
蓝晓玲心里一顿,对上男人视线的瞬间,恐慌感涌了上来。
左逐冲着蓝晓玲温和无害的一笑,说着商量的话,语气却不容置喙:
“不如我教他吧,我也一字一句教。”
陈亦辞惊喜道:“是吗?”
那可太好了,他之前就是怕打扰左逐,所以一直没来找左逐。
其实好多地方他都想过来问。
他点点头,“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转头对他妈道,“妈,那你先回去吧,有左逐在,他肯定能教好的,你放心去休息吧。”
左逐瞄了他一眼,随后的视线却落在蓝晓玲身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蓝晓玲心里一紧,这样的一笑让她险些晃不过神来。
她想起一件事。
之前有个犯人,暴戾凶狠,在世界里随意烧杀抢掠,刀尖不见血不收手,杀人如同吃肉一样平常,大家把他当精神错乱的疯子。
直到那人被押到左逐面前。
左逐当时正在看书,看到人来了,什么动作都没做,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满口粗话的犯人,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犯人像是被静音了一样,突然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然后原本疯疯魔魔的犯人跟不受控一样,哆哆嗦嗦把自己做的罪行全都一字一句说了出来,杀了多少人,死法,以及缘由。
所以后来就多了个说法。
没有人能在神明面前说谎。
蓝晓玲呆滞的从屋顶离开,缓了缓后才后知后觉感到心痛。
他眼睁睁看着他儿子一步步落入神明的圈套中,像只小绵羊一样被套牢,她却无能为力。
不知道为何,满心荒凉的她突然想到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陈亦辞浑然未觉,很高兴的听着左逐一字一句教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左逐好像心情也不错的样子,声音比往常轻快许多。
他专心听着左逐唱歌,不经意抬眼望了眼天空,就在看到天色的那一瞬,惊讶愣住。
这几天天气都不好,虽然没下雨,但是天空暗得很,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而就在刚才,原来阴沉的天色微微透出了一点亮光。
他心里默默涌起一个猜测,看向左逐。
左逐不时低唱几句,声音微微上扬。
陈亦辞放下了手里的简谱,把窗帘完全拉开,趴在窗户边看外面。
外面露出点点天光,他紧盯着那几片乌云,慢慢的看到它们移开。
再然后,天光逐渐蔓延,周围仿佛都热了起来。
微弱的阳光洒到了菜园里的菜叶上,虽然不剧烈,但也让人感觉到了温暖。
左逐的坏情绪能够影响天气,让天空阴云密布,却从来没有正面效果。
他以前唱歌时,最多也就是飘散个花瓣,这是头一次能让天气放晴。
陈亦辞一时不清楚,这到底是情绪的作用,还是唱歌的buff。
如果是情绪的作用呢?
他转头问左逐:
“你心情怎么样?”
左逐视线落在他身上,过了半晌才道:
“还行。”
陈亦辞惊喜道: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心情不错,导致天空放晴了?”
其实这样才符合常理。
他之前想过,左逐的情绪能够左右天气,按理说应该是正反两面的,坏情绪能够左右坏天气,而心情好时,应该能让天气放晴。
但不知是左逐根本没有好心情,还是没有这个效果,导致世界里的天气越来越坏。
他更倾向于左逐心情一直不好。
但如果现在证明,左逐的好心情能让世界变好,那濒临崩溃的国度,就有了一线生机。
左逐受限于这个世界,情绪的作用到了真正的世界里会被放大。
这个世界里的微微天光,到了另一个世界,那就是晴朗烈日。
陈亦辞把简谱放到一边,决定做个控制变量的实验。
他先不唱歌了,问左逐:
“你想吃点什么?”
左逐开口抱了几个菜名,陈亦辞一一记下,然后咚咚咚跑去厨房鼓捣了一番,很快的端了几个菜出来,递了双筷子给左逐:
“你尝尝?”
左逐接过筷子吃。
边吃陈亦辞边抬眼望向门外。
天色还是微微发亮,没有变坏,但也没有明显更温暖。
像是维持现状。
陈亦辞托腮沉思:
都是左逐爱吃的菜,对改善心情却没有明显的作用。
……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他叹了口气,垂着头收走了左逐吃的几盘菜。
他从左逐手上接过碗筷,在接过来时,无意中轻轻碰到了左逐的手心。
温热的指尖和冰凉的手心相接。
左逐微微抬眸,动作停滞了一瞬。
陈亦辞收着碗出去,在擦过窗户的一瞬间,错过了窗外突然明亮起来的阳光。
*
陈亦辞这几天都考虑着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他总觉得自己方向没错,难道是左逐喜欢吃的菜变了?
好难。
他打算改天再试一下其他菜。
到了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陈亦辞刚练完,正打算上床睡觉,临睡前拿出来再看看时,左逐突然叫他:
“有空吗?”
左逐一整天都没在家,这会突然出现。
陈亦辞看了看表,忍住困意打了个呵欠,点头:“有空,怎么了?”
左逐言简意赅:“坐坐。”
陈亦辞嗯了声,说好,正打算迈开腿朝楼梯上迈去屋檐上时,突然被左逐拉住。
陈亦辞:……?
半个小时后。
A市城里某栋32层楼高的天台上。
顶楼的风像是不要钱一样,呼呼呼的拍在两个人脸上。
白衣被吹起,左逐整个人充斥着遗世独立感,屹立站直,如同一棵松。
陈亦辞裹紧了自己的衣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缩成了一只小松鼠。
左逐把人拽到了城里。
飘扬的云纹白衣一角漾到了他面前。
陈亦辞下意识想拽起衣袖擦擦鼻涕。
左逐突然回头,凉凉看他一眼。
陈亦辞:……
他干笑了声,仔细摩挲云纹,浮夸赞叹道:
“这个花纹真好看。”
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尖,走到左逐身边,想挨着取个暖,贴到凉凉的皮肤时,才意识到对方比自己更冷。
他找了天台一角,坐下时拽了拽左逐长得遗世独立的衣角:
“坐会。”
左逐坐下。
城里的风景和村里的区别很大,一处高楼大厦巍峨耸立、灯红酒绿,一处晚上□□点就熄灯,陷入安稳的睡眠。
一个像是十几岁的青年,活力也叛逆,一个像是健康养生的中老年人。
但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乡村小筑,居住的都是鲜活的人群。
左逐望着远处开口:
“和我的世界不一样。”
陈亦辞转头:“确实。”
左逐创造的世界,比起鲜活的人群,更像个童话世界。
美好,梦幻,没有疾苦灾难。
除开左逐坏心情对环境造成的影响,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相当美好。
特别是陈亦辞眼馋的急速生长植物的土壤。
左逐想了想:“美好,但有种不真实感。”
他小时候一直处在一个差不多封闭的环境中,唯一和外界的接触就是老者。
老者给他讲外面的山水,讲童话里的世界。
他没有真正的看过外面的世界,他长大后创造世界时,只能凭自己听到的、匮乏的童话,来幻想这个世界。
等他真正到现实中来后,才发现真正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陈亦辞望着远方:
“是啊,不真实。”
“但是美好不就够了吗?”
他转头望向左逐,认真道。
系统的简单几句话,那段时间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
无数流离失所的灵魂,在左逐的世界里,得到了重生和轮回。
这就是最美好的世界,不真实,但也够了。
陈亦辞抬眼望向天空,看着满天繁星想着明天应该是大晴天:
“我小时候看童话,一度很想到童话里的世界里去,没想到小时候的梦想,长大后居然实现了。”
小时候孤儿院有一个角落,里面放了图书,孤儿院里资源匮乏,只有几本翻皱了的童话,他每天枕着童话书入睡。
特别是他声带灼伤之后,每天疼到睡不着,晚上把童话书放到胸口,想象自己能进入完美无憾的童话里,疼痛就轻一点。
陈亦辞转头看左逐,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而且,这么美好的世界,创造它的也是美好的人。”
左逐望着陈亦辞,半晌后才把视线投向远方。
陈亦辞迷迷糊糊泛起困意,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觉得好像没有开始那么冷了。
尽管左逐身上冷得像冰,他还是下意识往左逐身边靠了靠,伸出手在左逐腰间摸了摸:
“你怎么还是那么凉,你贴我给你的暖宝宝了吗?”
左逐低下头,往常平静的眸子中却多了一丝波澜,他稳了稳开口:
“没有。”
陈亦辞噢了声,向往常一样,想伸出手去给他暖暖,伸到一半又觉得别扭。
当初没那个心思的时候,觉得摸左逐跟摸一截冰凉的冰没多大区别。
现在有了,稍微靠这块冰近一点,都会被烫到灼伤。
他伸到一半缩了回来。
不行……还是太凉了,自己得给他暖暖。
他又伸了出去。
会不会太明显……
他又伸了回来。
陈亦辞无语望青天,看着自己的手唾弃道:
自己是在表演抽筋吗?
他心一横,像是壮士赴死一般,伸出去圈住了左逐,不敢抬头,想掩饰自己的心虚,于是低下头。
但左逐今天穿的飘飘仙子裙过于蓬松,陈亦辞低得过度,直接扎到了左逐的怀里,头整个埋到了他的衣服里面。
陈亦辞想起身,脸却已经红的不行,怕被看见,只好就这么埋在他衣服里。
淡淡的竹叶清香传到鼻腔里,带着几分凉意。
他侧了侧脸,把自己通红的耳廓也埋了进去,没话找话问:
“你你你……你还冷吗?”
空气里微风吹过,他捂着的这个人却没有回答。
陈亦辞努力忽略掉自己心中的那一抹失望和不知所措,频繁的眨动双眼。
他等了等。
对方还是没有动作,像松柏般站在原地。
陈亦辞垂下眼,抓着衣袖的手松开些许,不顾自己通红的脸,正想从衣服里挣扎出来时,一只手轻轻贴在他的发顶。
他感受到一阵很轻的阻力。
似乎是想让他继续呆在怀里。
陈亦辞眨动双眼。
还没来得及品味涌起来的复杂情绪,双眼就昏昏沉沉,整个晕了过去。
左逐望着怀里的人,半晌后把人放平,熟练的摩挲手腕上刚结的痂,利落的撕扯。
几滴血渗到陈亦辞手心里。
随着血越流越多,地上的人反应也越剧烈。
左逐淡漠的看着血一滴滴滴落,冷静的把伤口撕扯拉大。
血流得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成注似的涌了下去。
这次的血并往常更多。
原来都是滴几滴,但这次左逐到后来脸色开始苍白。
陈亦辞似乎是感受到燥热,不安分的想要翻身,被伸出来的手牢牢攥住。
陈亦辞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原先先是处在冰原之中,结果慢慢的冰原开始被融化,周围开始起火。
他处在火中,下意识想起身逃窜,但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按住他四处扒拉的手,告诉他没关系,很安全。
手很冰凉,他却感到一阵无由的信任和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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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陈亦辞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
他揉了揉眼睛, 下意识看向手心。
热热的。
他愣了片刻,摩挲着手心发呆。
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
他揉揉眉心,心道怎么出去一趟跟喝醉酒了一样,头又昏沉又难受。
而且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他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奇怪。
起床已经是中午,他妈已经把午饭做好等他起来。
陈亦辞拿起筷子问:
“你们看见左逐了吗?”
他刚到屋檐上望了一眼, 没看见人。
陈为止摇摇头:“没有。”
昨天这俩人很晚才回来, 那会大家都睡了。
陈亦辞点点头, 倒是习惯了左逐突然的消失, 也没怎么在意, 兴许着晚上就回来了。
吃完饭后,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微博。
那天直播里唱的歌被粉丝提取成了音频, 他点开来听了听, 不知是粉丝的夸夸加成还是其他原因, 听起来还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