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的第一阶段录制速度远比余臻预想的要快。两日光景，游戏内容就已经录完。节目组放了他半天假。本想趁着休息去附近走走, 结果一觉醒来已经大中午了，再加上外面这温度, 出门的念头几乎是在瞬间消散无形。再加上又没手机可玩，余臻中午去员工食堂吃了顿饭后，想趁着空再睡一个下午。
　　结果才刚躺下就接到了选管打来的座机。在余臻简单的思维中，吃鸡综艺等于玩游戏，玩完游戏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哪能想到还有拍照片，录访谈这种闻所未闻的操作。
　　潇涌科技25楼
　　深红色的木门半拢着, 偶尔飘出只字片语, 声音在空荡长廊上回转后消散。余臻百无聊赖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背着的手上攥着张密密麻麻印满字的A4纸。
　　半个小时前上楼时，他被带到这层楼。领路的选管一问三不知, 只把他送到后匆匆交待了一句就丢下完全处于懵逼状态的余臻溜了。余臻透着那掩着的门缝想窥探里面的情形，怎么找角度都只能看到绿色的背景墙。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摸进去观摩旁听一下, 门一下子被人拉开了。
　　余臻反应迅速地后退一步。开门那人也没想到门口有人，一声“我靠”脱口而出。余臻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在这碰上个认识的。
　　余臻和灰灰线下也从来没见过面, 只是两人都是连城的签约主播，以前也加过微信。由于灰灰用的头像就是本人照片，所以余臻几乎一个照面就认出了他。
　　“嘿，灰仔！”
　　而被叫出名字的人，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诧异道：“大白鲨！你怎么在这？”旋即反应过来，“你也是来录访谈的……也不对啊，我怎么没在游戏里遇见过你。”
　　当然遇到过啊！不但遇到过，我还差点被你们家老白当成钟楚杭爆头。余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咧开嘴笑了笑，快速转移话题：“你这是已经录完了吗，都采访些什么啊。”
　　见余臻一边问话一边还使劲朝屋里张望，灰灰笑道：“紧张什么，等下开拍之前会有人跟你讲解的，就当普通聊天好了。”灰灰一脸轻松的样子让余臻登时把心放平了。
　　低头看了下手机，灰灰抓抓脸：“我还要去二十五楼拍照片。估计你录完他们也会叫你过去的，那我……先撤了哦。”
　　“嗯。回见。”
　　“哎对了，”灰灰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折成正方形的纸头，递给余臻：“这个是等下他们会提的问题，你可以先看下，好有点心理准备。”
　　余臻道谢接过后，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了：
　　Q1【给你在游戏中的表现打分。】
　　Q2【你觉得在游戏中你的队友表现的好，还是你表现的好。】
　　Q3【游戏中最令你印象深刻的是哪一幕。】
　　Q4【游戏中你最后悔的一项决定】
　　…………
　　余臻一边看题，一边在心中琢磨该如何回答。将最后一问的完美答案打出腹稿后，生出一种久违的期末考试考前大纲全覆盖的成就感。
　　导演助理出来叫余臻进去候场时，轻飘飘地问了句“要先给你透下访谈提问大纲吗？”
　　这句话到余臻耳朵引起了些许不适，就像是考试前学霸同桌轻蔑地问“等下答案给你抄要吗？”开玩笑！他余臻可是已经百分百复习完毕，胸有成竹地摆摆手，余臻坦然：“谢谢，不用了。”
　　访谈室不大，五六个工作人员围在一处角落，唯一的大光源是一盏吊灯，悬在中心的一张圆桌上，圆桌旁空着一把高脚凳。余臻一进门就被墙上的绿布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是用于后期制作的。”一个声音解答了他的疑问。
　　余臻转过头，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坐在摄像机边上。见余臻看了过来，她站起身：“你好，我是访谈主持人王殊。”
　　“王姐好，我是余臻。”在余臻说话间，已经有人在他的衣领上夹了小蜜蜂。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殊在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诧色，目光也在余臻身上多驻足了片刻。
　　“因为节目组给到每个选手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我们就直接开始好了。”余臻刚坐上那高脚椅，面对镜头和主持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殊不知余臻只是慢半拍，见高脚椅上的人在灯光下目光游移，如同迷失方向的林中小鹿，还以为他是怯场，柔声宽慰道：“你就回答问题，想到什么说什么，表现不好的或者效果不佳的片段，后期会剪掉，不用担心。”
　　后期剪刀手？OX那种口无遮拦才需要剪刀手吧。我答案都备好了，怎么可能发挥不佳！虽然这么想，余臻还是乖巧点头。
　　王殊翻了翻手上的资料，皱眉低声自语：“这档案谁编辑的，性别女是什么鬼……”
　　“啥？”余臻伸长脖子去看她手上的几页纸头。喂喂喂，有没有搞错，他不就用了个女性角色吗，这在绝地求生游戏中很正常啊。怎么就性别女了？？
　　不想余臻耳朵那么好使，王殊拢了拢资料，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我记得你是连城的主播吧，ID叫好多鱼？”听这口气仿佛对他直播ID并不陌生。余臻十分意外，他什么时候那么有名了。
　　不等他细问，王殊朝一边的摄像师比了个手势，“首先恭喜你，作为D版模式的胜利小组成员你有获胜感想？”
　　………………
　　？？？
　　“什么？开始了吗？”余臻瞪大眼睛看向摄像机，好像那机子能开口回答似的。摄像机后头的大哥看不下去，从后面探出脑袋，冲余臻点了点头。
　　这题目……怎么和大纲不一样啊？
　　“我们，我们赢了吗？”余臻在死亡后直接退出了游戏，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后面的战况。结束后也没人跟他通报过战况。
　　“是的，因为你死前杀死了最后一个母体生化人，因此生化人全部阵亡。钟楚杭将为数不多的狩猎人清扫干净后，最终的胜利属于生存阵营。”
　　“这样，都能赢！”余臻咋舌。
　　“这样都能赢，这就是你的获胜感言？”
　　“不不不……”余臻仓忙摆手，这回答也太蠢了吧，“我的意思是，我跟OX都先死了，所以也没看到最终结果，这么看来最后应该算是杭哥一人CARRY，带我们“吃鸡”。
　　余臻额头冒汗，深知刚才已经整段垮掉，只能在心中祈求好心的后期大哥能将“黑历史”统统抹去。
　　王殊不知余臻内心的窘迫，继续提问：“最后Y城丧尸围城时，你们被白爷三人组盯上时，那幕反杀特别秀。掉包计是谁的想法？”
　　“哦，这个当时是这样的。杭哥不是发现有人在架他吗，但是敌人具体位置辨别不了，一边还要留神打‘丧尸’，开始挺被动的。然后我们就讨论想引他们开枪，从而辨别位置。原来杭哥是想用自己当靶子的。但是，我们想万一开枪的人枪法好，又有一把好枪，很容易一枪就带走。刚好我跟他当时位置离的也不远，我就过去了。”
　　王殊一脸恍然大悟：“哦，所以为了保护杭哥，你毅然决定牺牲自己。”
　　余臻认真解释：“不是啊，我倒了好歹OX还能扶一下，杭哥就一条命，倒了直接凉了啊。”
　　王殊：“那你们两个互换衣服这个主意又是谁提出的呢？”
　　“换衣服啊，”提到这个，余臻脑中适时地浮现出了游戏中钟楚杭穿着小裙子的画面，吞了口口水，“我游戏里面操作的不是女性角色吗。杭哥说裙子太显眼，容易被发现所以就临时换了下。”
　　“就是说，是杭哥主动提出换裙子的。”
　　“呃……”余臻迟疑了片刻，突然意识到这样说，是不是有损杭哥高冷男神的形象啊。尽管当时，由于情况紧急，出于战术考虑，两人都没觉得换服装有什么不妥。但现在事后看起来，“钟楚杭主动要求换女装”怎么看怎么像热搜话题啊……
　　“这个，杭哥说裙子太显眼，然后游戏里时间也很紧迫，我就说‘那我们换下衣服吧’。”说罢，余臻不禁又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差一点就又被节目组坑了，只是坑自己倒还好，要是黑了杭哥，那日后就真的没脸见他了。
　　“所以，是你唆使杭哥穿上裙子的？”
　　？？？
　　呃……听起来好像有些怪怪的……


第68章
　　王殊的问句一抛出, 整个屋子安静了。余臻突然觉得他刚才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脑袋放空几秒后, 梗着脖子想圆回来：“不是，这个换装就是临时起意, 也是为了不，不被敌人怀疑……”
　　“好了, 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王殊挥了挥手, 淡定对上余臻一脸“卧槽，吓死我了”的表情，直接跃到了下一趴问题，“那最后至关全局的那一枪，你是怎么确定林寅安的母体生化人的身份。”
　　“对, 其实我和OX本来对齐宛欣是最后一个生化人母体深信不疑，毕竟一开始美团, 不是, 林寅安就一口咬定她是生存者。但是中途我们讨论林寅安那组人时, 杭哥提到齐宛欣不算是明星，而林寅安的气质也不像素人主播。于是我们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林寅安才是最后那个母体生化人呢？”
　　余臻想了想, 如实回答：“其实我直到最后也没确定。但是当时齐宛欣那颗雷扔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就是幸福二选一。”
　　“为什么不选择就在你面前的齐宛欣，而是转头去打在你后面的林寅安？”
　　“当时我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最后那个生化人母体是我的话，我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 自己出来扔雷而不让明明更有地理优势的队友偷袭吗？”余臻顿了顿，“显然，我不会，那他也不会。”
　　王殊虽然对射击游戏一知半解，但她自己也曾玩过吃鸡，知道手|雷爆炸前时间少到连闪避都困难，余臻却能在这种生死关头做出正确冷静的判断，可见前职业选手的战斗素养果然非同一般。
　　接下来又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基本都在灰灰先前给的大纲范围内。由于事先有了准备，余臻应答如流。
　　…………
　　“你腰伤之前效力与ZH俱乐部，那和紫牛应该是队友吧？”
　　余臻颔首，不解看向王殊，不知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后者脸上浮起促狭的笑容，继续道：“但是游戏中，你跟钟楚杭杭哥之间的默契丝毫不输给紫牛，听说，你们私交不错？”
　　余臻刚还在心中回忆灰灰给的大纲，到了这题……又特么超纲了呀！
　　“我跟杭哥……”余臻绞尽脑汁，他早领会过舆论的可怕了。这会儿，如果直接回答跟杭哥关系不错，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喷他抱大腿蹭热度之类的，停顿许久后，余臻打了个哈哈：“杭哥带我一起吃过鸡。”
　　“仅此而已吗？但是……”王殊挑了挑眉毛，“杭哥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呢。”
　　“啊？杭哥什么时候说的，”余臻愣了愣，“他已经做过访谈了？”
　　噗……不知谁憋不住笑出声，像触动了开关，室内笑声一片。众工作人员都知道王殊为了节目效果，故意把前段时间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出柜门旧事重提。本以为余臻会继续虚与委蛇，却被当事人这出乎意料的认真反应给逗笑了。
　　余臻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一人独醒又显得格格不入，也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跟着哼哼了两声。
　　毕竟是在录制，众人很快收了声，王殊将手中纸张翻了个面，按在膝盖上，“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组的MVP是谁？”
　　余臻：…………
　　在那高脚椅上坐了近一个小时，余臻后腰又隐隐作痛。好不容易熬到近四点录制结束了，却被告知接下来还要拍宣传照，
　　坐电梯上了一楼后，顺着嘈杂声，余臻找到了临时改造出来的化妆间。进门第一眼就看到OX，在镜子前正襟危坐，形象直线从悍匪跌落成待宰羊羔，余臻兔死狐悲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报道后，很快有化妆师接手了他。余臻长那么大还从来没化过妆，被按到椅子上前还妄想垂死挣扎一番：“不是，我是男的啊。”
　　化妆师正巧也是个年轻男人，不过画了眼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高冷范。闻言好笑地上下打量了余臻一番，又偏过头看了看镜子，扯着嘴巴笑道：“对啊，谁不是呢？”
　　“我……”
　　“你就别挣扎了，”OX恹恹地睁开眼幽然道，嗓子还有些沙哑。显然刚才也抗争失败了。
　　见状余臻明白这通折腾是躲不过了，只好任凭化妆师的毛刷在脸上飞舞。同时选管在一旁跟他们传达了稍后的安排，“你们组的拍摄安排在赵白樟老师后面，等下会有工作人员来叫，你们跟着过去就好。照片拍摄结束后别急着卸妆，还有个访谈要录。”
　　余臻没开眼，只点点头，表示听到，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余臻双目紧闭。他连自拍都拍不好的人，居然要拍那种要上电视的宣传照。等下会是车祸现场吧。
　　化妆的全程，余臻没敢开眼，直到听到不知谁小声喊了句“杭哥来了。”
　　余臻几乎下意识要去看，突然又想，又不是没见过杭哥，再说，等下也能看，就继续装模作样地闭着眼。又过了一会，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小臻臻。”
　　这尖嗓子余臻只一秒就判断出了来人，加上这称呼，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尽管十分不情愿，余臻还是睁开了眼，“呃嗯，好久不见……你怎么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