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昔点头:“嗯……”
夏白渊:“……”
陆昔:“还有什么事吗?”
夏白渊的背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剧烈的情绪一般,陆昔摆烂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什么事的话——”
夏白渊猛地站了起来,吓得陆昔一哆嗦:“怎、怎么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尽在咫尺,连呼吸都几乎要交融在一起,夏白渊推了陆昔一把:“你以为谁来我都会同意吗?”
陆昔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夏白渊却跟着往前进了一步,又推了他一把:“你以为我是同性恋吗?”
陆昔有点懵了:“没这么觉得啊!”
他一步步后退,夏白渊却步步紧逼,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为什么不记得!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跑!”
“我让你抱,我让你亲,我让你睡,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吗?”
陆昔的背抵上了墙壁,已经退无可退,他紧紧贴着墙咽了咽口水:“那、那个……”
夏白渊抓住他的领子,声音低沉:“只有你才行,懂吗?因为是你,所以才可以。”
陆昔睁大了眼。
夏白渊眯起眼,盯着他:“说,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夏白渊的长相比起其他雌虫要柔和很多,若不是一直冷着张脸,甚至会让人觉得乖巧精致。
可当他眯起眼睛,浓密的眼尾上扬,这张脸就显出了凌厉的气势。
陆昔的心跳又急又重,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逐渐浮了上来。
他讷讷道:“你……你……”
“你是不是,喜欢我?”
“……”
当这句话从陆昔嘴里说出来时,两个人的心跳都重重地跳了一下,脸颊迅速被蒸得通红。
夏白渊的眼睛里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波光,紧皱的眉头松开,露出明显的慌乱神色。
“错!”
陆昔张开嘴:“哦。”
夏白渊咬了咬牙:“是因为陆昔喜欢夏白渊。”
陆昔缓慢地眨了眨眼:“陆昔喜欢夏白渊。”
夏白渊:“……”
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抓着陆昔领子的手失去力道,脑袋也低了下去。
“再说一次。”
“陆昔喜欢夏白渊。”
“再说一次。”
“陆昔喜欢夏白渊。”
“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
夏白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肩膀的肌肉起伏一瞬,又缓缓放松下来,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他坦诚的时候,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
吐露出来的秘密,最后都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但这一次,不是他先坦诚的了。
夏白渊低着头,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衣领上,银发柔软地搭在脸颊边。
不知为什么,陆昔觉得他好像在等待着。
于是他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伸手抱住了夏白渊。
“夏白渊,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很喜欢你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陆昔没有说话。
陆昔闭上眼,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身体,在心里道: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
这是我的秘密。
…………
“等等,还有一件事。”
陆昔推开夏白渊:“你刚刚说,你不是同性恋。”
夏白渊挑眉:“现在是了。”
“不是!”陆昔几乎要抓狂了:“我不是!雌虫!”
夏白渊一愣,然后温柔地说:“没关系的,两只雌虫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毕竟现在雄虫那么少……你别怕,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陆昔深吸一口气:“我、是、雄、虫。”
夏白渊:“啊,我知道你有妄想症。”
陆昔:“……那不是妄想。”
夏白渊笑而不语。
陆昔抹了一把脸:“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说清楚,你不是最讨厌雄虫了吗?”
因为一个误会,他被错当成了雌虫,但他却并没有多积极地去澄清自己,这其中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原因。
假如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雄虫,恐怕夏白渊不会允许他接近。
陆昔对于察言观色是很敏锐的。
每次提起雄虫时,夏白渊的眼里总会闪过轻蔑和厌恶的情绪,浓郁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陆昔会刻意避免这些话题,因为他不想看到……夏白渊对雄虫的厌恶。
对他的厌恶。
但现在不得不正视了。
总有暴露的一天,陆昔不敢想象,当夏白渊发现自己跟最厌恶的雄虫在一起,那该有多么愤怒。
“这很难解释……”陆昔无所适从地摆弄着食指上的戒指,来掩饰他的紧张:“但我从来不对你撒谎,夏白渊。”
他抬起头,直视着夏白渊的眼睛:“我不会对你撒谎的。”
在那双鲜红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沉沉浮浮,夏白渊无法忽视。
陆昔:“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夏白渊。”
夏白渊静静地看着陆昔,这只黑发的虫族连手指都变得僵硬起来了。
假如陆昔是雄虫。
不,这只是陆昔的妄想,他看过陆昔的诊断书。
但……假如陆昔真的是雄虫呢?
陆昔强装镇定,脑子里两个声音打得沸反盈天。
【你喜欢夏白渊,夏白渊喜欢你,这不就够了吗!何必多此一举,真是愚蠢!】
#那是欺骗!#
【你说过你是雌虫了吗?都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关你什么事?】
#迟早会暴露的……#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你难道舍得夏白渊吗?】
#总之就是不行!#
……
心里的天平缓缓朝恶魔的方向倒去。
陆昔闭上眼,将两个声音都赶出了脑子。
“陆昔,世界上没有你这样的雄虫。”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可三千年后的雄虫,几乎都是这样的。
陆昔睁开眼正想反驳,夏白渊却没有给他机会,径直道:
“罗诏,洛秋星,成彦,他们是雄虫中的异类,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有着一样的地方。”
“他们施与雌虫善意,施与雌虫安宁,施与雌虫自由,但他们从来不和雌虫为伍,施与和被施与的两者,本就是不同的。”
夏白渊笑了笑:“顾青可从来不会对罗诏动手动脚,他可是只很敏锐的雌虫,你从来没有把自己隔离出去。”
陆昔张了张嘴,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我不明白,我明明很注意距离。”
夏白渊忍俊不禁:“他可能觉得你是只同性恋。”
陆昔:=口=
“雌虫也好,雄虫也罢,那都和你无关,我不在乎。”
夏白渊定定地看着陆昔:“我喜欢你,和性别无关。假如你是雄虫,那我就是异性恋;你是雌虫,那我就是同性恋。”
“我喜欢陆昔,而他恰好是那个性别,仅此而已。”
“……”
陆昔睁大眼,整理间里的气味不好闻,灯光也很暗淡,甚至因为破损而坏了一盏。
在这朦朦胧胧的灯光下,夏白渊是唯一的焦点。
他自幼待在家里,看过无数的书。那些才华横溢的作家描写爱情时,总会让他感叹不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绝妙的句子?
夏白渊说的话一点也不华丽,也不精妙,没有韵味也没有特色。
陆昔用手抚上了心口。
但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他心动不已。
他讷讷道:“既然这样,你可不能后悔。”
“我从不后悔。”
陆昔闭上眼,眼睫颤抖。
战神也好,元帅也罢,哪怕夏白渊是天使,是恶魔,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爱夏白渊。
他前半生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
他后半生将会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爱人。
陆昔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雄虫。
第32章
【关于另一个陆昔】
“哗——”
“哗——”
全身都被液体包裹着,连肺里也充满了液体,这是怎么回事……
陆昔睁开眼,看见了一片温柔的水光,影影绰绰。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终于回忆起了一切。
他掉进海里了。
去深海捕鱼是垃圾星上几乎唯一称得上暴利的行业。只要在船上待一年,运气好能赚到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听着不错,但这钱实际上就是买命钱,上船的船员必须签生死状,还得留下遗书。
陆昔想了很久,最后遗嘱也只有一句话。
【我死后,一切财产都留给罗诏。】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年,陆昔终于放下了一些担忧,他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好该如何去寻找罗诏。
为此他甚至在网上提前预约了一位助手。
助手叫夏白渊,话很少的样子。陆昔和他联系了几次,对方说的话从来没有一句话超过五个字。
尽管还有些担心,但陆昔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便宜的助手了。
只可惜这么费劲约上的助手,他也用不到了。
他马上就要死了。
陆昔放松地闭上眼睛,大概是他的错觉吧,这海水竟然意外地温暖,他浑身都感到十分放松。
就这样回归虫神的怀抱,也是挺不错的选择。
……
但就算是临死前的妄想,是不是也太久了些?
陆昔甚至能感到自己虽然没有呼吸,新鲜空气却源源不断地从温暖的液体中涌入他的身体中。
又在心里默数了几秒,陆昔再一次睁开了眼。
他确实不在海里了。
环顾四周,他躺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罐子里装满了粘稠的液体,这液体阻碍了他的视野,让他看不清外面的模样。
勉勉强强地,他只能看清室内大致的轮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昔突然慌乱起来——自己躺着的这个罐子,像极了从前在医院里看到的医疗舱,但和那个笨重的金属罐子比起来,这个小玻璃罐显得那样轻巧又先进。
听说那个医疗舱,躺一天就要花好几万,这个只会更贵。
自己躺了多久?赚的钱够医疗费吗?
他一惊慌,监控着他身体状况的仪器顿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滴——
滴——
滴——
陆昔睁大眼睛,惊恐地紧盯着门。
不多时,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门被霍然推开,进来一个高挑的身影,陆昔看不清。
那人按下一个按钮,随着轻微的开启声,略显浑浊的粘稠液体被排出,陆昔呛咳一声,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略显蜷曲的黑发,一双苍翠的绿眸暗暗沉沉,陆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对方是一只雄虫。
他从来没见过气势这样深沉的雄虫,如同一个黑洞般慑人。让他心里第一时间升起来的并不是喜悦,而是下意识地瑟缩。
“抱、抱歉。”
下意识地,他就要开始道歉。
雄虫挑了挑眉:“抱歉?”
陆昔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跪坐在医疗舱里不安地看着对方。
垃圾星上没有雄虫,但陆昔知道雄虫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对方的憎恶,惹祸上身。
雄虫上前一步,靠近了医疗舱,高挑的个子挡住日光,他的阴影笼罩住陆昔。
然后他举起了手。
——要被打了。
陆昔紧紧闭上了眼睛,却不敢挪开身子,等待着即将来临的疼痛。
但在他极度紧绷时,一只温暖的手却落在了他的额头。
“陆昔,你又闯了什么祸?趁你雌父还没回来,我劝你老实交代。”
“……”
陆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陆墨。
他已经成年了,而在成年之前,他在垃圾星上就经历了过于艰难的童年。
总是一个人,总是孤单,生活从来都很困苦。
所以遇到比他更加弱小的罗诏时,陆昔的心里涌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想要保护罗诏。
自己曾经缺少的、渴望的、向往的,他都要给罗诏。
仿佛这样就能弥补过去的自己一样。
但过去那样渴求的东西,却在如今猝不及防地得到了。
按在额头上的手温暖宽厚,明明只是一只手,却像是一把坚固不可破的伞,将他牢牢地庇护在其中。
就好像……雄父一样。
……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脸痴傻的模样,陆墨嘴角抽了抽。
“你又把系统团子弄出bug了?它这几天一直在抽风。”
“还是你的精神力又暴走了?凌的训练室已经够残破的了——本来他一个人都不够祸祸的。”
陆墨深吸一口气,咧了咧嘴:“总不是你换了个人吧。”
陆昔:“……”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轻声道:“抱歉先生,您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陆墨:“……”
陆墨:=口=
完了,孩子脑袋终于坏了!
他转头就喊:“凌!!!”
——————
兵荒马乱的一下午过后,陆昔终于勉强搞清了现状。
黑发绿眸的俊美雄虫名叫陆墨,是【陆昔】的雄父。
银发红眸的漂亮雌虫就是陆墨口中的凌,他是【陆昔】的雌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