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从来不吝惜将自己的经验教授给其他雌虫,甚至会手把手地去教,敌人越强,他就越亢奋。
而另一个比较有趣的传闻是,狄宴意外地非常吸引雌虫。
——在特殊意义上的喜欢。
夏白渊靠在陆昔的怀里,托着下巴看狄宴。
狄宴是一只非常、非常传统意义上的俊美雌虫,体型优美,肌肉健硕却不夸张,配上他明亮的眼睛和肆意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只大型的犬只。
夏白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外套袖子捋到胳膊处,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衣,衬衣是贴身的,隐约能看出他的骨架偏纤细,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试着张了张手,灯光下他的五指细长,完全没有雌虫应有的力量感。
宴会的大厅里,到处都摆放着全身镜,那是为了方便会客们时刻检查仪容的。
镜子上映出夏白渊的模样。
银发的虫族坐在黑发雌虫的腿上——他的体型比陆昔还要小一圈,五官单薄,脖颈细瘦,冷淡的面容透露出一股疏离的意味。
假如说狄宴是热情的大型犬,那他简直就像是一只不讨人喜欢的瘦猫。
夏白渊对自己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从前也并未在意过这一点,但在这一刻他却发现在自己的心里,突如其来地涌出一丝奇怪的情绪。
假如不是因为自己和他有雇佣的关系,那陆昔应该也会和狄宴更亲近吧?
——更何况,狄宴和他喜欢的类型完全一致。
“你在看什么?”
背后传来陆昔的声音,夏白渊的背部能感受到陆昔胸膛传来的震颤。
他收回视线,不留痕迹地放下手,状似无意地说:“陆昔,我们来打个赌吧?”
陆昔僵硬地挺直背脊,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最后只能尴尬地放在扶手的两边,尽量拉远了和夏白渊的距离。
但夏白渊一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又缩小,陆昔几乎能感觉到夏白渊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颊上。
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双青蓝色的双眸,几乎不知道夏白渊在说什么。
他只能呆呆地重复道:“什么赌?”
夏白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赌——今晚一定会有人来要走你的花。”
花?
陆昔捕捉到关键词,涣散的心神渐渐收拢。
他下意识捂住胸膛上别着的花,不要问他为什么戴上了,他只是很想炫耀一下。
这可是夏白渊送给他的花!
你们有吗?不,你们没有。
“那看来你输定了。”陆昔笑得踌躇满志,“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邀请,这朵花我绝不会送出去。”
“是吗?”
夏白渊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他轻巧地从陆昔怀里站起来:“雄虫们要到了,你看——”
陆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只有着娃娃脸的雄虫,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情意,波光潋滟。每一个对上这双眼睛的雌虫,都会沦陷在他的柔情蜜意中。
“洛秋星来了!”
“洛少爷!我排了好久的队了,今天该轮到我了吧!”
“哟——洛少爷今天也很好看呢~”
洛秋星笑容满意地招手:“哎呀,这不是小罗丹吗?抱歉呀,今天我没有空呢。”
他顺手拉过一只雌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低声道:“明天来找我呀。”
雌虫大笑着放开了他的手:“您可一定要记得哦。”
“那是当然。”
在他身后,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高挑的个子,平平无奇的面容,他穿着一身黑衣,短发修剪得利落干净,正是洛秋星的室友,成彦。
和讨雌虫喜欢的洛秋星不同,成彦从来不和雌虫有任何私交,学校规定雄虫要和雌虫们近距离相处,来减轻雌虫们的病情负担,他就真真只做到了【近距离接触】。
甚至从来没和任何一只雌虫握手过,性格古板到了极点,大概也只有洛秋星这样的雄虫,才能和他友好相处了吧。
也不知他今天为什么会来。
洛秋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陆昔,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夏白渊。
他当即就捂住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好耀眼——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雌虫呜呜呜。
还是两只!!!
他们只是随意地呆在那里,就仿佛自带聚光灯一样引人瞩目,比杂志上的模特还要好看。
洛秋星激动地拉着成彦的袖子,结结巴巴道:“成、成成成彦,我要上了!!”
成彦慢条斯理从一边的桌子上端起一杯酒:“你要我祝福你吗?”
洛秋星:“当然!!”
他的眼睛亮得泛光,成彦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皱眉嫌弃的表情:“哇……”
洛秋星:“作为我的好兄弟,这时候不要给我拉后腿好吗?”
成彦嗤笑了一声:“我向来不说废话,鼓励你去追求不可能的事,到头来你不是更伤心?”
洛秋星“……”了一下,捋起袖子大步走向了陆昔,只留下愤愤的一句话:“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
成彦凉薄地举起杯子:“祝你不会哭太久。”
洛秋星的步子顿了顿,马上变得更重了。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洛秋星的身上,看着他一步步穿过人群。
每经过一个雌虫的身边,都会带来一阵遗憾的叹息声。
在前方的尽头,黑发的虫族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交叠,优雅又放松。
逐渐有悠扬的音乐响起。
洛秋星在陆昔面前站定,伴随着空气中的淡淡馨香,他微微躬身向陆昔伸出手:“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您和我共舞一曲呢?”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无人回应。
洛秋星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卧槽,他不会真的拒绝吧?”
“啊啊啊那就来邀请我——”
“不愧是陆昔呢~”
“……”
啊,是吗,自己被拒绝了呢。
但——但是,一只好雄虫绝不会对雌虫死缠烂打!洛秋星的虫生宗旨之一就是你情我愿,他是为了爱护每一只雌虫才来到这个军校的!
洛秋星直起身:“既然如此……”
下一刻,他的手被握住了,洛秋星瞪大眼:“诶?”
黑发红眸的虫族站起来,脸上露出笑意:“当然可以。”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洛秋星昏了脑,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昔的笑容里,蕴藏着一丝昂扬的情绪,非同寻常。
伴随着周围雌虫的起哄声,两人滑入了舞池。
“这么一看,他们也挺配的。”
成彦踱步来到夏白渊的身边,低声道:“洛秋星这么高兴的样子,确实很少见,陆昔又是亚雌……这一次洛秋星说不定会真的标记他,迈入婚姻的。”
他仔细观察着夏白渊的神色,但从那张冷淡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哦,是吗?”夏白渊靠着桌子,双手抱胸:“那不也挺好?”
“……”
成彦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之前对你们有个小小的猜测,看来是我猜错了。”
夏白渊转过头:“什么猜测?”
他的额发在灯光下拉出浓重的阴影,遮住了双眸,晦暗中看不出情绪。
成彦耸了耸肩:“既然错了,那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还以为这两人会是一对呢,居然看走眼了吗?
夏白渊:“故弄玄虚。”
成彦尝了一口清冽的酒液,复又将视线投向了舞池中的两人。
音乐声逐渐轻快起来,这是进入了起舞的前奏。雄虫陆陆续续都来了,选中了各自的舞伴,但雄虫的数量可太少了,等待的雌虫才是大多数。有爱玩的雌虫两两结成伴,大家纷纷滑入舞池中。
互相行礼,摆好姿势。
但当他看清两人的姿势后,成彦忍不住低下了头。
“噗。”
还未咽下的酒呛咳着喷出,成彦一边用手帕捂住嘴,一边发出沉闷的笑声。
再一看夏白渊,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
洛秋星笑眯眯地行礼,按照礼节将手伸向陆昔的腰——
可他的腰上却传来了陌生的触感,他低头一看,陆昔的手正搭在他的腰间。
洛秋星:“……”
洛秋星:“诶?”
不不不你弄错了,你摆的是雄虫的姿势。
洛秋星纳闷地抬头,正要纠正陆昔的错误,却对上了陆昔那双坚定的红眸。
大、大概是不懂吧?!
洛秋星呆滞了一下,然后就看见陆昔嘴角上扬,露出了非常——非常——美丽的笑容。
啊其实其实也没关系啦~
洛秋星心神荡漾,完全没有反抗就跟着陆昔的步子,在舞池中旋转起来。
假如他知道陆昔此时心中所想,估计会哭出来。
在三千年后,因为雄虫之间的斗争过于不可控,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精神海出现问题,所以严禁雄虫之间的精神力比拼。
那么雄虫之间的斗争,就悄然转移到了其他的方向。
譬如在舞会上,两个敌对的雄虫会互相邀约,然后在舞步中抢占雄虫的舞步。
这种比拼涉及到体力、气势,还要兼顾舞步的流畅,可以说难度相当之高。但一旦在这种比拼中获胜,那么胜利者将会彻底凌驾于失败者的头上!
陆昔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比拼中获胜,喜悦和骄傲充斥了他的心头。
虽然不知道洛秋星为什么突然邀请他参加这种比赛,但陆昔却感到非常快乐。
他转过头,望向了场边的夏白渊。
快看我!快看我!
我赢啦!
夏白渊向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薄唇开合。
【跳得不错】
斑斓的灯光照在陆昔的身上,给他的周身笼上了一层光晕,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欣喜。
——就像是幼崽得到了新奇的玩具一般。
直到一曲完毕。
陆昔放开洛秋星的手,定定地看着这只娃娃脸的雄虫道:“谢谢。”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受挑战。怎么说呢……
他从前待在家里时,不止一次地想过。假如他是一只普通的雄虫,大概会和其他雄虫一样去上学,拥有知心的朋友,也有看不顺眼的虫族。
到时候,他会接受对方的挑衅,然后堂堂正正地打败他。
当时的向往,没想到在今天实现了。
真是太好了。
看着陆昔的笑容,洛秋星愣了愣:“不、不用谢。”
“那么,我就先下去了。”
“好。”
洛秋星呆呆地也下了场,成彦递给他一杯酒,他捧着酒杯一语不发。
“怎么了?”成彦看着他,“你怎么连花都没要?这可不像你。”
“唔……”
洛秋星皱起眉头,脑海中陆昔的双眸又浮现上来:“总觉得,好像气氛不是很适合。”
更确切来说,他在那一刻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陆昔,并不会和他交往。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杂念,甚至让洛秋星觉得,生出那样念头的自己,很不应该。
“我今天不是很想和雌虫在一起了。”洛秋星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淡淡的惆怅。
“好吧,好吧,”成彦放下杯子,眸色渐深:“看你这么可怜,不如和我跳一曲?”
“诶?”
“不行吗?”成彦微笑着看他,“我好不容易来了一次,一直干站着也太无聊了。”
哇!那种一秒变得超帅气的笑容又出现了!
洛秋星颓唐地垂下脑袋:“来吧来吧。”
成彦拉着洛秋星的手滑入舞池,余光看向了舞池边缘。
陆昔和夏白渊站在角落里,阴影遮住了他们的上半身。
……
“我说了,你输定了。”陆昔昂着下巴,得意地炫耀着他胸前的花。
他这幅难得神气活现的模样,让夏白渊忍不住弯下腰去,笑得肩膀微颤。
陆昔困惑地看着夏白渊。
笑什么?
他讷讷道:“嘿……就算接下来别人邀请我,我也不会把花给出去的。不,我们干脆回去好了,反正我也已经吃饱了。”
他犹豫了一下,弯腰附在夏白渊的耳边轻声道:“我偷偷打包了一些东西,藏起来了,回去还可以吃。”
陆昔抿了抿唇,这让他感到一丝羞窘,但——但谁让夏白渊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些食物的样子呢?
他一个没忍住就……
夏白渊笑的幅度更大了。
陆昔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在笑什么吧。”
陆昔怎么可以这么……这么……
夏白渊喘息着直起腰,看着陆昔困惑至极的脸,他还在碎碎念:“你这样我真的好害怕,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吗?”
“假如你非要笑话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而且、而且我知道那种挑衅可能确实有点幼稚,要是雄父的话才不会做,但、但我也是第一次做。”
“我们回去吧,我吃饱了就犯困——唔——”
陆昔睁大了眼睛。
脖子被一股力道带着,整个人往前倾,唇上传来了一股温热的触感。
夏白渊闭着眼,银色的浓密睫毛微微颤抖,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