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没有人迈出去一步,他们站在原地看着凌庭柯,用行动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天际翻滚着沉闷厚重的乌云,遮盖了深秋本就不算明媚的阳光。凌庭柯站在特案处大门口,仰头看了一眼阴沉着的天空,终于狠下心来弹开了棠遇霜,化作原身迅速朝着天空飞去。
棠遇霜:“.........”果然他的狗命是不值钱的,这破地方是真的没法呆了。
原本躲在队伍最后方的时煊终于走上前,一脸怜悯地拍了拍棠遇霜的肩膀,在后者受挫的表情中语重心长地说道:“霜哥,别难过。”
“小楚啊......”棠遇霜抬头看他,表情里充满了期待:“你会替我求情的,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没到你难过的时候。”时煊一脸诚恳地说道,他指了指地下,继续说道:“现在,得想个办法把结界加固一下,不被那些东西察觉。”
“......你说得对。”棠遇霜强忍住吐槽的欲望,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认命地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毕竟抽签手气太差的人在特案处的地位一定不会太高。
一道强光穿透了结界朝姚沛舟一行人这头而来,前者心头一紧,迅速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随后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岑泽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登时变幻了脸色朝着光源方向飞过去,手中的长枪一挥打破了驺吾坚实的结界,朝着岑泽霖所在的位置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黎云顼,以及由他带领的一组众人,而孟栩负责看管被困住的岑锦霖,走在队伍的最末端。
岑泽霖跪倒在地,双眼潺潺地冒血,异色瞳被刺激出不同寻常的红色,他痛苦地捂住眼睛,血水不停从指缝中渗出。而站在他面前的,是身体呈现出一个虚影的岑锦霖。
后者的手化作锋利的刃,鲜血顺着刀尖滴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岑泽霖,不停呢喃重复道:“你为什么不救我?”
说着,便举起手里的刃试图对岑泽霖继续发动攻击。就在刀刃即将要刺入岑泽霖的眉心时,姚沛舟手里的长枪及时飞过来抵挡了刀刃的攻击。
那把刃迅速碎成了粉末,在空气中消散。
“泽霖!”姚沛舟上前一把扶起岑泽霖,却发现对方双目无神,只是不停地渗血。
“老大......”岑泽霖摸索着攥住了姚沛舟的衣袖,在对方的衣服上印下几个血掌印,声音十分虚弱:“我...我看不见了。”
姚沛舟眉峰一凛,表情冰冷:“一旁待着,等会儿来跟你算账。”
“不,你听我说,你别伤害锦霖,他还有救,千万别......”岑泽霖强忍着疼痛,凭借记忆中的方位把脸转向了岑锦霖,对着那面无表情如同傀儡的少年喃喃道:“即使我死了,也请你救救他。”
“你死了,我就送他去见你。”姚沛舟冷冷地拒绝道,说着一个闪身抵挡了岑锦霖的攻击,长枪一挥将人扫出好几米,岑锦霖的身体撞向了山壁,迅速降落摔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随后,姚沛舟面无表情地盯着驺吾,神情高傲冷漠,如同在看着一堆垃圾:“当年,就不该留你一条生路,驺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驺吾发出了几近疯狂的笑声,用戏谑的表情看着姚沛舟,片刻后摔着他的长尾巴,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没有办法杀了我,因为你们违抗不了命令,即使是现在,白虎,你真的能动手杀我么?”
姚沛舟冷笑一声:“让你生不如死,也能解心头之恨。”
“晚了,白虎,你看这是什么?”驺吾一挥手,半空中浮现出一把斧头,呈耀眼夺目的金黄色。他笑吟吟地盯着姚沛舟,慢慢说道:“盘古斧,这是我从小猫体内......哦不,是他的弟弟亲手从他体内抽出来的,竟然藏在眼睛里,真是个令人想不到的位置。”
姚沛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由于岑泽霖的擅自行动导致他们现在陷入了无比被动的局面,别说是他,就连身后站着黎云顼表情也比刚才凝重。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盘古斧被损毁,随之而消散的就是岑泽霖的魂魄,这个人就会从这世上消失,不入轮回,更不能重获新生。
“所以呢,即使你毁了这把斧头,想要击杀你也不是什么难事。”黎云顼懒懒地开口了,狭长的眼微眯成一道弧,说话时表情里充满不屑:
“我的任务就是杀你,天道管得了他们,可管不了我。”
驺吾终于注意到这个站在姚沛舟身后的黑衣男子了,它定睛细看了一会儿,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你是当年的赤霄魔君?”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早就金盆洗手了。”黎云顼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在掌心里慢慢幻化出一把剑:“你若是要毁它,就动作快一点,刚好我不是特别喜欢恃强凌弱。没有了盘古神力的束缚,我才不算胜之不武。”
“呵,有趣,真有趣。”驺吾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声名显赫的魔君,语气满是嘲讽:“堂堂一介魔君,竟然也和这帮人为伍,传出去遭人耻笑。”
黎云顼完全不理会他的嘲讽,纵身一跃,手执长剑冲他那头飞去:“废话真多。”
驺吾始料未及,匆忙躲闪了一下,结果被姚沛舟钻了空子,后者领会了黎云顼的意图,他迅速伸手去抢盘古斧。斧头还没抢到手,就见强光一闪,近在咫尺的盘古斧迅速飞回到驺吾手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驺吾对这把斧头已经有了这样的控制力,当然极有可能与他自身受到盘古斧神力压制所致。
驺吾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你们在害怕,一旦这把斧头被我催毁了,这小猫就会性命不保,对不对?”
没有一个人回答驺吾的问题,即使是姚沛舟也没有出声。因为岑泽霖的莽撞彻底打乱了他和黎云顼的围捕计划,如今还被驺吾掌握了先机,从岑泽霖体内取到了盘古斧。
这小害人精——
黎云顼瞥了一眼被一组的外勤搀扶着才勉强不至于倒地的岑泽霖,默默地给对方在除了迷晕他老婆的罪名之上再罪加一等。
然而,时间并不允许他们多想,下一秒,盘古斧就在驺吾的控制下发出刺耳的嗡鸣,岑泽霖整个人都在随着盘古斧的晃动而颤抖,浑身如同骨头碎裂一般疼痛难耐。
在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空气中漂浮着血腥味几乎刻入了他的骨髓。或许在经年累月的日子里逐渐被淡化,而现在又重新在他记忆深处苏醒。
“啊———!!!”岑泽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双眼开始不停地渗血。眼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雾。
姚沛舟的掌心紧握着长枪,朝着驺吾的胸口刺去,后者迅速往后撤了一步,长尾巴如同长了刺的鞭子一般迅速朝着姚沛舟袭过来。
如今的驺吾,神力被盘古斧牵动着,尚能跟姚沛舟打个平手,若是一旦挣脱了盘古的束缚,后果便不堪设想。可如今,他们也不敢从驺吾手中硬抢,稍有不慎,岑泽霖那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就在此时,原本被姚沛舟困住交由孟栩看管的岑锦霖突然苏醒了过来。他像是突然承接了不属于自身修为的灵力,从身体内部爆发出一道强光,姚沛舟打倒在地的另一半变得更加虚弱了,身体越来越透明。
黎云顼暗叫不好,及时用自身灵力控住了岑锦霖身体里爆发的光,将它一点点压制回去。
这样的力量根本不是一组其他成员可以承受的,他们被压制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有孟栩勉强支撑着,咬紧牙关问道:“这是...什么?”
“这一个,想把那一个吞掉,你看不出来吗?”黎云顼反问,他剑眉紧蹙,表情相当凝重,仔细端详着被自己压制住的岑锦霖:“若是真的被他吞掉了,那么距离他魔化也就不远了。狼王,你们外勤一组的业务水平还有待加强啊。”
“我们......”
砰——
一组的人正要辩解,就听见天空传来一阵巨响,所有人应声抬头,看见了几百年以来第一次看见的画面——青龙盘旋在云端,将这片山头全部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随着一束强烈刺眼的光从它身体里散发出来,凌庭柯慢慢在半空中现出了形。
“鬼神泣”化作无数把长剑直直射向驺吾,势如闪电,根本躲闪不及。驺吾前脚刚躲过了姚沛舟的攻击,后脚就陷入了凌庭柯的强势攻击里,好几处都被刺中。
它疼得发出嗷地一声叫,手里的劲一松,对盘古斧的控制也弱了下去。它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一个身形迅速朝它冲了过来,手里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它的胸口。
一道血口子迅速在它身上裂开,鲜血四溅,而凌庭柯的身上却没有沾到分毫。
驺吾抬眼看过去,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你...你是青龙。”
凌庭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而肃杀,周身散发着强势逼人的气场,这副模样吓得从未见过凌老板出手的一组部分人大气都不敢出。
压迫感太强了,怒气值几乎达到了顶峰。这让在场唯一知道内情的姚沛舟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凌庭柯调动了自身强大的神力用到了这里,就意味着特案处地底下的监狱里,结界可能会有所松动。
凌庭柯目不转睛地盯着驺吾,冷冷道:“我没功夫跟你废话,这一次是你自己上门送死的。”
第73章
在场除了姚沛舟,恐怕谁也没有见识过凌庭柯真正的实力,更没有人在此时此刻敢插手。那人通身笼罩着金光,眉宇间透着森然的寒意,手执长剑,宛若天神。
驺吾与如今的姚沛舟尚能打个平手,但是与凌庭柯就完全无法抗衡,一直以来它都是仗着凌庭柯受到压制,根本没有办法从特案处离开,所以才肆无忌惮地作乱。
然而,它万万没想到凌庭柯竟然真的来了。驺吾的前爪深深扎进了地里,艰难地抬头看向凌庭柯,咬牙道:“我没想到,这只小猫对你竟然这么重要......”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千万年都没能修出人身的畜生,能想到些什么?”凌庭柯说罢,长剑一挥朝着驺吾迎头劈下去。
电光火石,原本被乌云笼罩着山头在瞬间爆发出刺眼夺目的光,众人下意识地侧头回避,直到听见驺吾发出了沉重而凄厉地怒吼,姚沛舟在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光亮中嗅到了腥臭味道,他猛地睁开眼看见有墨绿色的液体擦着自己的鼻尖而过。
那是驺吾的血液——
散发着不同于正常生物的恶臭,呈墨绿色。驺吾的长尾巴从腰间断裂,它整个人都因为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溅起了剧烈的水花。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疯子!疯子!”驺吾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用那双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凌庭柯,它脸上的毛沾了自己的血,看上去脏兮兮的,它说:
“你集合了自己全部的神力,就为了杀一个我,被你困住的那些东西恐怕现在已经冲破了特案处的屋顶了。”
随着它尾巴被斩断,受制于它的盘古斧一下子就脱离出来了,虚虚地漂浮在半空中。姚沛舟见状,迅速收回了盘古斧,催动自身的神力将它重新注入了岑泽霖的体内。
凌庭柯用余光扫见对方做完这一切,如同看待一堆垃圾般看向驺吾,冷冷道:“全部神力?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言罢,他不再多说一个字,挥剑朝着驺吾那头飞去。剑光凛冽,划破长空,驺吾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被这道剑光斩下了头颅。而凌庭柯仿佛觉得还不够,长剑挥出更多凌厉的剑光,将驺吾的身体分裂成碎片。
随后他用剑尖挑起了藏在身体里的那一枚内丹,手腕一翻,就将内丹碎成了粉末——内丹一碎,驺吾便再也不可能以任何形式存在于这世上了。
而从始到终,凌庭柯的身上连一点血渍都没有沾到。他白衣胜雪,转身回到了岑泽霖身边,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与当年初识时一模一样。岑泽霖满脸是血、脸庞苍白,眼角还残留着两行血泪,他虚弱地靠在山壁上,凭借着自身对于凌庭柯的感应抬头看向了对方。
仿佛历经千年风雨历程,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起点。
凌庭柯凝望着对方毫无神采的双眸,冷声问道:“让你乖乖听话,就这么难么?”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岑泽霖明显哽咽了一下,他看不见凌庭柯此时的表情,却能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端倪。他顿了顿,用很轻的声音说:“我看不见了。”
凌庭柯低头看着他,手握成拳头,松了又紧,最终长长叹出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手上的力道,用指尖抚上岑泽霖血渍斑斑的双眼,指尖凝着微光,光逐渐退去,后者脸上的血污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你也只有吃了亏以后,才知道听话。”凌庭柯说道。
他刚要把手撤离,就被岑泽霖紧紧握住,感应到那双手传来的柔软温度,原本堵在胸口的火气登时消下去一半,他听见岑泽霖说:“我都看不见了,以后再也不会瞎跑了。”
“走了,回家。”凌庭柯话音刚落,岑泽霖便化作了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轻巧地落入了他的怀里。
与过去不同的是,岑泽霖再也不用缠着凌庭柯要对方收他为徒了。
晋湖州雨过天晴,乌云散开,阳光普照。而远在百里之外的岚城,却是另一番景象,特案处负一楼的地牢里,囚禁于其中的凶兽们似乎感应到了压制的减轻,开始冲撞囚笼,意欲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