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万义县回来的叶听筠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问身边的钟浮玉:“他...是不是疯了?”
“吓疯了吧,他们说他是昨天半夜突然这样的。”钟浮玉说:“晚上突然叫起来,问他怎么了也不理,一直这么鬼喊鬼叫。”
“麻烦死了。”叶听筠揉了揉头发,慢慢走上前去,伸手在赵远希眼前晃了一圈。她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光,一点点渡给了赵远希,后者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平静下来,眼眸重新聚焦了。
赵远希的呼吸逐渐平顺下来,他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钟浮玉,拽着对方的胳膊求救:“警官...警官!救我,救救我!那个女人她来了,她又来了!”
“赵先生,请你冷静。”钟浮玉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拨开,面无表情地问:“你说的她是谁?”
外勤三组对这个赵远希的态度不可能太好,毕竟一开始他们来调查这个事情的时候,赵远希可以说是相当不配合,甚至对叶听澜出言不逊。
那时,赵远希趾高气昂,晃着半杯洋酒冲叶听澜抬了抬眼皮,说:“一个连打酱油都不会的小朋友还学人破案?名侦探柯南看多了吧?”
如果不是钟浮玉拦着,叶听澜一定把那杯洋酒淋在他脸上。可是现在报应来了,叶听澜却没看到。
“她......她是个女鬼!女鬼!”赵远希声音发颤,脸色惨白,回忆起昨晚那令他头皮发麻的画面,冷汗变紧贴着他的脊背一路往下,湿透了衣服:
“她昨晚就坐在这里,就那么笑着看我,穿着...穿着红裙子,唇跟血一样红。笑的时候血就顺着她的眼睛往下流。”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床头坐了个红衣女鬼,不管是谁都会吓得精神失常。时煊站在人群的后方,双手抱臂看着赵远希,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眸。
“啊———!!啊———!!”赵远希失声大叫着,如果不是钟浮玉用一道灵力将他捆住,他只怕是要直接冲出窗台跳下去。
这个赵远希算是彻底疯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任何工作,精神失常、身体也垮了,整个人也变得不人不鬼,这副模样如果泄漏出去,一定会在娱乐圈引起轩然大波。
已经好几天没露面的经纪人周雯也彻底崩溃了,她最近每天都在外面替他周旋料理其他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如今赵远希彻底不能再工作的消息传出来后,她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夹在公司、资本和赵远希之间,每天都水深火热,本以为总能熬过去的,没想到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给我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周雯走上前去扯着赵远希的衣领,双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还得工作!明白吗!你的身上背了那么多合约,你现在撂挑子不干了,知道要赔多少违约金吗?赔到你倾家荡产连命都搭进去!”
这就是娱乐圈的现状,除非人埋进黄土里,不然赵远希就没有办法摆脱。这明明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现在却成了他最沉重的负担。
众人看着赵远希短短数日里从意气风发变成失魂落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但这个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
“我们追到喻青枫的住址时,已经人去楼空了,这人不知所踪。”叶听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掉了眼角的泪珠,继续说道:“这江湖骗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姚沛舟坐在一旁,盯着叶听筠,表情凝重,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从回来到现在就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样子距离她和叶听澜的交换已经不远了。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注意到这情况了。
“那就更说明他有鬼了。”时煊若有所思道。
“不过没关系,我拿了这个......”叶听筠又打了个哈欠,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碎布,递到钟浮玉面前。
那块碎布飘来一阵怪异的味道,熏得钟浮玉直皱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喻青枫的臭袜子。”叶听筠话音未落,就看见所有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与她拉开了距离,叶听筠对此相当不满:
“干嘛啊?我好不容易从他屋子里找出来的,钟浮玉,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还不赶紧拿过去,找找这个老骗子人在哪儿?”
“.........”钟浮玉那张镇静自若、万年处变不惊的俊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捻起那块碎布,憋着气闭上了眼睛。
时煊坐在距离叶听筠最远的位置,两只手扒拉着姚沛舟的衣袖,用它挡住鼻子,小小声地感叹:“这大小姐...还有这么不拘小节的一面。”
钟浮玉紧闭着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慢慢汇集到他的指尖,随后全部都流进了喻青枫的那块袜子碎布里。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冲着众人一摇头:“他死了,就埋在他家背后那片荒地里。”
时煊和姚沛舟相视一眼,转过头时发现叶听筠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窝在单人沙发上蜷成一团,面容静谧而安详,表情与那一天趴在钟浮玉肩头睡着的叶听澜一模一样。
谁也没法确定,待她醒来时,她还会不会是叶听筠。
“出事了!”阮嘉平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来,刚踏进门就看见被钟浮玉抱起来准备送回房间的叶听筠,他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要向谁汇报。
钟浮玉看了一眼身后,对他说:“有什么事先跟姚组长说,我马上下来。”
“好。”阮嘉平进了客厅,对姚沛舟说道:“今天一早,《蜀仙缘》剧组决定停工了,于是他们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沧泉山,但没想到碰上了鬼打墙,绕了一整天,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姚沛舟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他突然想起了在来这儿的第一天去到剧组时的场景,那剧组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就好像用一道屏障把所有人都局限在一定范围内,所以他留给副导演那一道符咒。
但愿目前为止还没有用上这道符咒。
“姚沛舟,”他正要跟着阮嘉平去片场,却被时煊叫住了,后者抬起头来看着他,眸光流转:“我好像知道了,到底是什么脏东西在捣乱。”
“纯狐氏?”
时煊点了下头,在钟浮玉疑惑的眼光里继续说道:“古籍记载,夏朝有穷国君主后羿娶纯狐氏,之后纯狐氏勾引其臣子寒浞,二者合谋杀后羿,谋取政权,寒浞迎纯狐氏为正妃,以庚辰年为寒浞元年。可在那之后,寒浞后宫之中便霍乱连连,美人入宫为妃后不久便会离奇失踪,寒浞也日益消瘦精神恍惚,其后政权一直由纯狐氏把持。”
“之后呢?”钟浮玉继续问。
“之后——据说寒国灭亡之后,有人在王朝后宫里发现了许多挂饰,白框,以各式美人图为底,原材料是人骨人皮和人血。”时煊说:“看模样就是那些失踪在后宫的美人,她们被纯狐氏炼成了牌,利用这些阴牌来铲除异己、蛊惑人心,以此巩固政权。”
钟浮玉沉吟片刻后道:“可是这东西迄今为止已经历了数千年,纯狐氏随着寒国覆灭被处决,王朝变迁,能不能留下来都未可知。”
“所以,得从周雯那里把东西拿过来看看。”时煊说着,便抬头看向了位于别墅二楼的房间。
姚沛舟赶到片场的瞬间,那副导演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迎上来,正要握姚沛舟的手就被对方巧妙地闪避开了。他只好一把握住了跟姚沛舟一起来的组员,感激涕零:
“谢谢领导!谢谢这位警官!您这张名片可救了我的小命,哎哟!我.....我......”
“您有事慢慢说。”姚沛舟冷静地打断了他。
“好好好。”副导演连连点头,把二位迎进了片场里的临时休息区,然后说道:“我们开着车进了山路,沿着国道开,没想到那司机不知怎么中了邪一样,开着车就往山崖下面冲,然后...然后我一想这下完了得死了,没想到您那张名片从口袋里飞出来了,金光闪闪,一下子就把车拉回来了!”
姚沛舟望着满满一片场的人,表情相当凝重。符咒还是用了,这些人不仅被困在这里,如果抓不出幕后之人,他们都会死。
“所以警官,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这......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副导演絮絮叨叨,眼巴巴地望着姚沛舟:“我们开机之前烧过香了呀,还给这一带的山神花了大价钱供奉,怎么还会遇到这种事情,这......”
姚沛舟听他说着,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短促的震颤。登时剑眉紧锁,眼眸中有寒光一闪而过。吓得副导演立刻噤声闭嘴,他只眨了下眼睛,原本还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副导演一脸活见鬼,跟着姚沛舟来的三组成员相当镇定,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您继续说,我在听。”
作者有话说:
神话故事就不用深究了,说白了就是我结合部分有依据的传说跟自己的脑洞随便想的,没什么考究的必要哈!
第26章
时煊倒在房间的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了狐仙牌的盒子,他的额头在桌角嗑出了血,被嗑得头晕眼花。钟浮玉追着女子夺窗而去,而倒在床上的周雯尸体都凉透了。
这具肉体,还真是——
相当地弱不禁风,不堪一击,被人挟持的是他、被人打倒的是他,随随便便被人推一把都能撞到桌角两眼一抹黑,每次都只能眼巴巴等着他“姚大英雄”来救美,真够丢人的。
英雄救美的人来了,前后不到三分钟,姚沛舟一把将人从地上抱起来,低头去看他额角的伤口:“疼不疼?”
“不疼。”时煊倒吸了一口冷气,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床上的周雯:“她...她死了。”
姚沛舟扶着他站稳了,随后伸手在他额角轻轻抚过,原本渗出血的地方瞬间变得光滑平整。时煊揉着撞疼的腰,目光落在浑身是血的周雯身上。
那张脸被挠花了,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鲜血浸透了床单和被褥,散发出浓厚的血腥气。
“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人想要拿走这个。”时煊扬了扬手里的盒子,打开以后躺在其中的正是那张九尾狐仙牌。
姚沛舟又问:“是她吗?你说的那位。”
“纯狐氏?我怎么知道。”时煊抬头看着他,表情疑惑:“我又没见过她。”
时煊没说假话,他的确没见过纯狐氏。过去,那个女人总想着搞些大事情,但实则愚蠢又虚伪,喜欢砸自己的脚。更何况此时的姚沛舟眼底里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就好像他已经顺着“楚遇”这小人鱼的尾巴拽到了某只狐狸的毛。
姚沛舟:“我还以为你认识她呢。”
“怎么会,不认识。”时煊保持着无辜纯洁的笑容,仰头看着姚沛舟:“都是书里看的,后勤组的图书室有好多书。”
姚沛舟剑眉一挑,不置可否,注意力落在了那尊狐仙牌上。他伸手从丝绒盒子里取出那张九尾狐仙牌,指腹轻轻摩挲过牌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九尾狐仙在灯光下泛起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这东西——”姚沛舟把它对着光照了一下,眼眸深邃,唇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可能还真有点灵验,这个白面金毛九尾狐,真是个害人精。”
“.........”时煊回头看了他一眼,附和地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姚沛舟割破了赵远希的手指将他的血滴了上去,那尊金光熠熠的狐仙牌感应到血光,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迅速将这滴血吸收了。随后他们看见这牌上的九尾狐仙逐渐模糊,慢慢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娇媚动人的眉眼,以及那一身血红的衣衫。原本纯金质地的框架也褪成了白色,就像是传说中的人骨。
的确是纯狐氏打造的阴牌,若时煊没记错,当年这些玩意儿早就随着纯狐氏的处决一并销毁了;如今它再度现世,说明纯狐氏或许没有真正地死去。
或者有人当年偷偷拿走了待销毁的阴牌。
那个夺窗而出的女人想要赶在他们之前把这东西拿走,大概也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真正在背后作祟的是纯狐氏遗留下来的阴牌。
“用白面九尾狐作为幌子,看似给人请了一尊根正苗红的正牌,实际上是让人以鲜血灌溉祭祀的阴牌,这个喻青枫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时煊看着那狐仙牌上笑意盈盈的女人模样,微微眯起了眼眸问道:“你猜,他是真的死了被埋在他家屋后,还是假的?”
“钟浮玉的感应是以生灵的气味为凭,他感应到的是喻青枫的肉体。”姚沛舟若有所思道:“但若是体与魂分离了......”
时煊接着他的话说道:“那这人就假死脱身了,说不定还藏在家里的某一处呢。”
“三组干活真不是一般的糙。”姚沛舟那显了原形的阴牌重新放回了盒子里,手一指,对着盒子施了个咒术,转身对时煊道:“走,去一趟喻青枫的家。”
时煊眨了眨眼,在月色下静静地看着他:“怎么去?”
茂密丛林之中,骑着一头纯白色老虎的少年被清冷的月光拉长了身影。时煊紧紧环抱着白虎的脖子,脸埋进了那蓬松柔软的长毛里,感叹原来这小虎崽的毛发竟然这么柔顺光滑,把脸埋进去的时候比大抱枕还舒服,他过去怎么就没摊上这样的好事。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白虎迎着月光纵身一跃直直上了云霄——时间紧迫,要是还开车过去,恐怕再回来的时候这一剧组的人都凉透了。
虽说现在不是看风景的时候,可当时煊真正骑着白虎穿梭于云层间时还是被收入眼中的盛景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