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隽就站在外面的石子路上看着,嘴角勾着笑,看着朵朵娇艳的玫瑰很难不想起种花的虫。
雌虫温热而略显粗糙指腹仿佛还放在他唇上,闪着水光的眸子一颤一晃,低声的缠绵:“别,等我回来再说。”
这是在分别前,谈隽打算把自己给动动取的大名告诉安嘉,但被他阻止了。
他是在害怕自己回不来吗?
越沉越深的思绪被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拉回了。
谈隽的裤脚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拉扯着,他低下头,温和地笑开了。
动动一只手抓着裤子,另一只手举着一朵玫瑰,肉乎乎的小脸正对着谈隽笑,露出几颗白嫩嫩的乳牙。
“啊啊,啊!”
雄父,给!
谈隽一把将虫崽抱起顺手接过花,亲了亲动动的光洁的小脸蛋:“谢谢动动,雄父很喜欢。”被夸奖的虫崽显得很激动,仰起头在雄虫侧脸mua了一口,发出极响亮的声音。
顶着一个口水印的谈隽哭笑不得,轻轻捏了捏动动的小鼻子,“不玩了,该洗澡了。”
浴室。
谈隽躺在大浴缸里,黑发半湿,眼角被水汽熏得微红,虫崽被套着一只迷你版小黄鸭游泳圈,兴高采烈地地双手打水,看着激起的水花嗷嗷叫。
让虫崽玩了十来分钟,水温都有些变凉的趋势,谈隽才把动动捞到他身边。将洗发水搓成满手的白色泡沫往虫崽头发上抹,给他洗了洗今天跑到花田里弄到头上的碎叶片和花瓣。
整只虫成了雪人,被一个个起了又破,破了又起的泡泡包裹,动动觉得有趣使劲挥着小手,泡沫溅得到处都是,连谈隽的脸也无法幸免。
浴室里雾气缭绕,夹带着混合玫瑰花味的奶香,很好闻。
被抱起离开水面时,虫崽还眼巴巴看着浴缸里的小黄鸭。
谈隽一边用毛巾帮动动擦拭干水珠,一边勾着幼崽,“快穿好衣服,雌父再等着视频呢。”
动动一听到谈隽的话立马乖了,听话地要伸手伸手,要抬脚抬脚,穿好后,谈隽不吝地夸赞:“动动真棒!”
“啊啊啊!”安嘉的脸一在光屏上出现,动动就激动地指着他给谈隽看。
是雌父!
谈隽轻轻笑着,看着视频里外一大一小的金眸,心里蓦然软了一块,像被戳破的流心糖的甜蜜缓缓蔓延。
“动动!”安嘉脸上都是温柔的笑。
“啊啊!”
雌父!
“雌父很想你……最近有乖乖听话吗?”
自从动动睁眼后,又恢复了还是颗蛋时候的活泼好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嗯,我还给雄父送花了呢!
即使安嘉听不懂虫崽在啊些什么,还是很开心,也很捧场。
“动动真棒!”
“……”
到最后动动累的在谈隽怀里睡着了,才停止了安嘉的单方面对话。
安嘉柔软的眼神看着睡熟的虫崽,再抬眼,目光已经变得柔情似水了。
“雄主。”安嘉看着视频那边初为虫父气质温和下来的谈隽,雄虫黑发黑眸,连发丝都是那么熟悉。
深不见底的眼底恍若黑色漩涡,让虫见了就会陷进去。
谈隽轻轻嗯了一声,因用最舒适的姿势靠着躺椅,神情十分慵懒,像一只波斯猫舒服地眯眼,漫不经心开口:“那边怎么样?”
“不是很好,天伽的进攻就在这几天了。”安嘉贪婪地盯着视频里的虫,都舍不得眨眼,仿佛要将谈隽印入脑海。
安嘉挣扎良久,脸上的犹豫之色很是明显:“您是不是……有个哥哥?”
谈隽放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的指尖一顿,掀起薄薄一层眼皮,露出两只乌亮润黑的眼,鼻子不着痕迹动了动。
好一会儿才开口。
“……是,有个雌虫哥哥——”谈隽都没发现自己都抿着嘴角,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他叫蒙弗塞伦……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当时谈隽还不过是一只半大的虫崽,那只雌虫总是很温柔地半蹲下身,双手轻轻放在他肩膀对着他笑。
谈隽没有想抹去那只虫存在过的痕迹,只是刻意去淡化那段记忆。
不是阿纳斯塔西奥。
后半段话落,安嘉长久以来渐渐燃起的疑问之火如遭一大盆冷水扑,仅存的小火苗也刷地灭了。
戳了雄虫的旧伤,安嘉很过意不去:“抱歉……我——”他道歉的话还没落下,就被谈隽的眼神制止了。
都过去了。
现在不痛不痒。
安嘉当下心如乱麻,又懊恼又惶恐,一阵不踏实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像仅离悬崖半步稍不注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安静得可怕,只有虫崽细细的呼吸声,小脸睡得红润。
“您要注意身体……要是动动太闹腾了,您可以……找只虫来照顾他。”后半句安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说出口的,宛如被一把利刃狠狠剜着心口,鲜血淋漓。
两虫都清楚这“照顾”不是单纯的找虫。
谈隽慢慢晃动的脚尖顿住了,眼睛不自觉地眯起,心中的沉郁被火气取代,挑了挑眉:“不怕其他虫对动动不好?”
“……如果可以,我请求您看在动动是您的第一只虫崽的面子上,分给他一点点注意力。”安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唇都被牙齿咬的发青了。
这句话像深水鱼雷炸得平静的湖面水花四溅。
“你是在托孤?!”谈隽咬着牙,眼里都是冷意,恨不得从屏幕穿到那边掐死那只气虫的笨虫。
安嘉鼻腔的酸涩开始蔓延,眼睛发红,一丝丝水光像湖面抛入一颗小石子后扩散开的一圈圈波纹。
“我,您可以这么认为。”
“安嘉!我还没告诉你动动的大名!”可见谈隽是气极了,到底顾忌着虫崽还在,他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
他是第一次这么气急败坏叫安嘉。
“您可以的话,麻烦给我上坟的时候跟我说一声……”要不然我都不能安息。
安嘉脸上倏然留下两行清泪。
对话发展到这种地步,谈隽是又气又好笑,怎么都开始考虑后事了?
“不准哭!”心里再怎么想,都是只是想想。
安嘉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我控制不住。”
“憋回去。”
安嘉微微侧身背对屏幕,默默垂泪,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再回头,眼睛里都是血丝,眼角的泪水还没干。
可怜兮兮。
“……是不是想家了?”谈隽语气软化,不像刚才那么强硬而冷戾,压低的嘴角放平,像一只刺猬收起了满身的刺。
难受地抽了抽鼻子,安嘉被谈隽这强烈的反差震到了,睁大了要滴不滴泪珠的眼睛,刚才汹涌澎湃的悲伤一去不复返。
他有些难为情,羞红了脸,嗫嚅道:“想。”语落还打了个哭嗝,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刚才我说的都是实话。”
谈隽有些不悦地拢眉,倒没再冷言冷语。
“注意着点,别受伤,会让动动见了又哭又怕。”
安嘉下意识抬手,手肘处缠了几节绷带,可是他穿着长袖照理应该是看不见的。
他弱弱点头。
谈隽看着他脸上的犹豫,把他心里的小九九都看透了,安嘉前些天向动动挥手再见,袖子往上收了点,露出了一点白布,谈隽认不出才怪!
“都是少将的虫了,对自己都没信心怎么带兵打仗!别胡思乱想……我和动动在家里等你回来。”
谈隽话只能说到这了,再深就说不出口了。
已经收敛好情绪的安嘉为自己刚才的懦弱特别难为情,眼神都不敢和那对仿佛能看穿一切都墨瞳对视了。
挂了视频,谈隽难得发愣了,眼睛的神采一点点发散,像一只呆头鹅在考虑要不要啄这条可怜的小鱼。
自己刚语气太重了吗?
交战在即,却没信心向自己托孤,还主动开口让自己娶别的虫……他是没有安全感吗?
谈隽自认为他做的虽没有谈宁好,但也比绝大部分的雄虫好上不少……是哪里出错了呢?
想不通。
第21章 梦中
“动动!这个叫机甲,这个是头,这个是手……”两只幼崽趴在玻璃渣罩前,小脸被蓝光灯照得也都是蓝光,眼底亮晶晶的像撒满了细碎的钻石。
一只稍大一点,在给小一点的那只讲。
“啊啊!”动动看到泡在营养液里发出冷光的机甲眼睛都亮了,激动地用爪子拍玻璃罩,像要敲破然后钻进去。
好棒!
爪子被一只稍大一点的小手抓住了,罗耶放到嘴边吹了吹,奶声奶气道:“雌父教我的,这样就不疼了!”
后续谈隽又给罗耶进行了几次精神安抚,虫崽肉眼可见的长大了,婴儿肥的小脸上是健康的红润,不见当初病弱的模样。
“动动不能乱拍,会疼的。”
动动太小了不明白,有些不解地看罗耶,只能啊啊个不停。
罗耶比动动高出一个半头,大概有两个动动这样,他看向睁着茫然的金色眼睛的动动,像哥哥一般握住动动肉嘟嘟的小手。
罗耶稚气的小脸上都是笑,蓝眼睛水汪汪的,牵着动动到一旁谈隽给他们准备的小椅子坐下。
那里是虫崽观赏机甲的最佳位置,谈隽特地找出来把椅子放那的。
“你看,机甲这么大,比雌父和安嘉叔叔还大这么多!”罗耶伸手比了个大大的圈,兴奋着说:“以后我们长大了也可以像他们一样,驾驶大大的机甲!也可以像你雄父一样,研究出大大的机甲!”
见罗耶笑得那么开心,动动也一直跟着傻笑。
不远处正在处理公务的谈隽得空抬头,看着两只玩得开心的虫崽,愉悦地挑了挑眉。
果然还是得给动动找个伴。
罗耶虽然小,但特别乖巧,动动是野得不行,但能让太过安静的罗耶开朗活泼起来,两只虫崽性格互补,特别合得来。
这让谈隽轻松多了,要不然只能将动动这匹野马束缚住了。
下班前,亚雌来接罗耶,动动还舍不得要跟着他回家,或者说把罗耶带回家。
罗耶也很舍不得,但没像动动那样耍小性子,反而有些皮斯的影子,“动动乖,明天我会再来找你的,我们拉勾!”
动动的小拇指被罗耶勾住摇了摇,动动觉得有趣,又开心笑了出来。
动动不安生,让他自己睡幼崽房谈隽不放心,但又不能时时注意,只好把他放到自己身边。
安嘉离开快一个月了,这天晚上,谈隽在梦里见到了雌虫。
谈隽被一只柔软而温热的手摁着肩推到了冰冷的墙面。
气氛慢慢在升温,火热胶着。
他刚刚想起身就本能睁大了眼睛,雌虫压了过来双手撑在墙壁两侧,凭借高了几厘米的身高将他禁.锢在怀里。
眼前的雾蒙蒙瞬间消散了,画面清晰起来。
雌虫神情不似平时温顺而有些妖.冶,从脸上到脖颈一片薄红,眼神摄虫心魄。
谈隽愣住了,顿时口舌干燥。
雌虫突然低头凑到他耳边,淡红色的唇珠一耸一耸,随即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纤痩脆弱的颈窝,细软的长发扫过激起轻微的电流,激地细细的绒毛顿时立起。
蜻蜓点水的柔软一触即止。
雌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抬腿主动靠在他身上,贴在他耳边的唇吐出字:“雄主,请使用安嘉。”
暧.昧而惑虫。
谈隽本能一动——
昏暗的房间中那双姣好的眼睛猛然睁开了,闪过冷戾的光,谈隽急促喘.息着,单手撑着床起了半身,稍稍掀开被子一角,懊恼之色立马浮现出脸上。
看着安静睡在一边没有被吵醒的虫崽,谈隽蓦地松了口气,轻手轻脚下床进了浴室。
被磨砂玻璃门掩住的浴室很快就传来了哗哗的水流水。
门被从里面打开,谈隽携带一股冷气而出,半湿的黑发随意搭在冷锐的眉眼间,脸颊两边的潮.红还没来得及完全消退。
兴许是被长时间的水流声吵醒了,虫崽裹在小被子里翻来覆去,小声哼哧着。
走到床头,谈隽伸手将虫崽的头从被子里拉出来,动动还没睡够此时神情蔫蔫的,雄虫低下头额头贴额头,纤长的睫毛自然垂下搭在眼睑处,低沉而坚定。
“动动,我们去找你雌父。”
说走就走,第二天在研究所谈隽便交待了工作。
墨菲尔听他说要去前线,呆滞了小一会儿才变脸。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可以随便使唤的虫吗?!”墨菲尔不满极了,该死的谈隽结婚后就变得连他都不认识。
他们一家团聚凭什么是建立在自己被的奴役的基础上!
谈隽挑了挑眉,带着三分玩笑:“你不一直都想动令研究所吗?给你机会。”
“我,我当然想——!”墨菲尔被谈隽牢牢抓住他心底的渴求,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你身为首席,怠忽职守,我这么负责只好接受咯,哼!”
红发雄虫什么都要压谈隽一头,装模作样,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其实控制不住高高翘起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的狂喜。
见墨菲尔这副别扭样,谈隽只是冷淡一笑,慢条斯理开口:“对了,解决不了的事情随时联系我。”语罢,便迈着长腿离开。
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的墨菲尔气得跳脚,好你个谈隽!居然敢小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