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台机甲在空中展开激烈地拉扯,数不清的高能电子流像流星划过天际,不断燃烧向四周激溅的火星,操纵着机甲的军虫在纷飞的攻击流里灵活跃动。
眼花缭乱。
正下方,数量更甚的军虫也在厮杀,平时收起来的骨翼伸展开,光亮的翼面在机甲外壳的反射下泛着森森的冷光,锋利的边缘的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正顺着骨翼外缘汇聚潺潺地往下流淌。
落到地面凝结氧化,成了一摊摊黑红的血迹。
两军的指挥战舰在距离交战不远处,看向那个方向,黑压压一片,密布的机甲像蜂群密密麻麻。
元帅负手站在甲板上,能很直观的看清战场的状况,红发逆风飞扬,一边听前方传回的情报一边转达指令。
“元帅,阿纳斯塔西奥上将传回短讯,天伽地面作战部队有后退的趋势,怀疑有准备改变作战方式!”
“告诉上将,务必小心——”元帅沉思着,眉头紧紧皱起像解不开的死结,声音沉郁:“天伽极大可能要使诡计,而且很可能是出用新武器!”
蒂米亚罗不可能轻易撤退!
“是!”
自从知道天伽开始回撤地面军,元帅的心就再也安宁不下来,威严的紫眸不可避免的泄出几分忧虑,凭着戎马近五十年的作战直觉,接下来的场面很可能会失控。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元帅。”一身白大褂的谈宁从战舰里大步迈出,脚步透露出几分急切,清朗的嗓音稍稍发哑:“从前线送回来的伤虫已经超过三位数了,看趋势数量还会不断增加,医护虫已经开始顾不上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伤和平时的炸伤、刺伤不同,最开始送回的虫伤口已经发黑了,天伽很可能在弹药里添加了致毒物质,甚至连骨翼上也涂上了。”
谈宁深吸了一口气,僭越道:“我强烈建议您立刻召回军队!”
“能查出有毒成分吗?”
雄虫头微微低下,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一口闷气直直提到了元帅胸口,用力过猛的手指嘎嘣作响,他转头对身后的通讯虫厉声道:“马上给阿纳斯塔西奥上将发短讯,让他立马带军队撤回,马上!”
通讯虫接到指令后立马开始操作,大约三分钟后,他放下通讯机,矮着身看向元帅夫夫,语气不安:“阿纳斯塔西奥上将半小时前已下令回撤……被新增派的天伽士兵围困了。”
闻言,克欧西眼中极快闪过眩晕,再抬眸时又是雷厉风行的元帅,强撑着艰难说:“立刻查寻上将的实时位置,整理敌我形势资料!”
与此同时,对面的天伽指挥舰。
蒂米亚罗并不在意战况,自信他不会败的,他神阴冷扫过屏幕,眼珠紧紧黏在雄虫脸上,将旁边身姿高大威武的红发雌虫忽略的彻彻底底。
又是黑发黑眸。
与上一只的冷酷强势相比,这只长得真温柔,像他在天伽办公室养的娇娇弱弱的小白花,真是可爱。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能激起征服欲的,将一根修长的竹子一节节砍断再一点点接起来,看冷傲如那只雄虫,乖乖在他膝下承欢。
“哈哈哈!”这么想着,蒂米亚罗狂笑出声,眼角沾着晶莹的水光。
周围的军虫都习以为常低着头。
红阑区驻地。
留守的军虫得到前线传回不利的消息,忧心忡忡的同时将谈宁安排的任务——搭建临时医疗所,紧抓紧赶进行着。
很快,一艘军舰从战场方向返航,着落。
舱门一开,躺着伤虫的转运床一张一张从架着的梯子滑下,队伍长的看不到尽头,谈宁跟着最后一张的后头。
“把伤员都集中到临时医疗所,另外将军营里会医术的虫都找来。”他吩咐身后的助手,语速不慢但听着就像潺潺的溪流般和缓,足以让急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嗯——”床上的虫抑制不住发出沉迷的闷哼,蜡白的脸冷汗涔涔,颈动脉最大限度的凸起。
谈宁从发黑狰狞的伤口处取出带血的棉签,放进了助手手上捧的样品盒里的试管,偏头看了一眼被伤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军虫,嘴角往里敛了些。
他继续往下一个床位走,修长的白大褂的衣角扬起一个略高的弧度。
抬手摸了摸额角的细汗,谈宁将棉签放入最后一根试管,站直身体舒了舒酸痛的肩膀,对助手说:“拿这些样品去检测,每一个指标都要测,未知成分单独拿出来,再测几遍。”
助手点点头,转身就走。
谈宁看着这一片的伤员,好看的眉形蹙着心里不是滋味。临时医疗所里面隐忍的呻.吟声不时发出,时高时低,时轻时重,多数把嘴唇都咬烂了,实在受不了的就塞条毛巾。
他在里面踱步,看着军医给伤员做处理,眼里倒映伤员的痛容,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一只虫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没事吧?”谈宁快步过去,扶起了跌倒在床下的伤虫,伤虫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息,脸色青紫,身体不自觉晃动起来。
糟了!
谈宁立刻拿出小手电筒,手指快速掰开对方的眼皮,打着光观察瞳孔,已经放大涣散了。
目前还不清楚毒的成分,所以之前谈宁不想冒进。
等不了了!
“按批次给所有伤虫清理伤口,再涂修复剂,如有不良反应立刻停用上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感谢(≧?≦)
第25章 噩梦
灯光彻明。
谈宁伏案看着桌上一大摞的检测报告, 细白的颈部稍稍压低了,眉眼清晰白净。
二十根试管, 一共检测出二百五十三种物质,其中一百八十九种已知,六十四种未知。六十四种之中五十七种样品都有检测到,剩下的五种只有极个别的试管中才有。
而那几份样品多数取自于地面步兵,两种兵种的伤兵比列也相差很远,5:13。
后者是机甲兵,往往能被选去操纵机甲的军虫都是百里挑一的,他们的素质明显好于其他兵种,加上机甲的保护,伤亡率远远低于地面步兵。
因此……
嘎吱——
闻声而起,谈宁抬眸看去, 小雄子正蹑手蹑脚推门进来, 脸上可见的羞赧。
“泽多?”谈宁心里万分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泽多垂着头慢慢走过来, 苦着脸问:“谈宁阁下, 听叔叔们说……前线情况很不好,我雌父什么时候能回来?”
谈宁喉间一紧, 对上那双满是希冀,和克欧西一样的紫眸, 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了。
“战场是很危险, 但阿纳斯塔西奥会回来的。”他语气轻柔但坚定, 走近后手放在泽多金灿灿的头发上摸了摸, 安慰道:“雌父很厉害, 是不是?”
小雄子小鸡啄米般点头, 异常信任, 但眼睛还是无可避免的红了,眼眶闪着莹莹的水光。
他不要像动动一样,他只有雌父了。
懂事乖巧的虫崽哭了偶尔红了眼眶更令虫心疼,谈宁缓缓拍着他的后背,墨色的眼睛泛着一圈圈的波光。
翌日。
来顿登因为体弱多病不用上前线,总是闲来无事在驻地踱步。
阿纳斯塔西奥被围困截断了退路,元帅也在前线坐镇,局势从未偏向过虫族,这就是一开始知道要和天伽开战,几乎没有谁不悲观的原因。
天伽就是一群疯子。
作为没有战斗力的雌虫却被虫皇外派随同出战,来顿登嘴角不着痕迹勾着嘲讽的笑,三分凄凉七分自嘲。
是弃子吧。
怎么不让他S级的雄虫皇兄来?不是虫族的皇太子吗?为捍卫虫族的利益而战不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吗?
来顿登目光移向安嘉病房所在地,一贯平和的眼睛却隐隐透露出狠意,雄虫怎么了?就因为是雄虫才能成为帝国的接班人。
谈隽行他那好哥哥就不行?!
站在原地良久,来顿登才踏步前行,目光所及之处,他眯了眯眼。不远处即将出发的战舰舷梯最低处,小雄子跟一只军雌说着什么,隔着有段距离因而听不见声音。
阿纳斯塔西奥的虫崽啊,来顿登没意思收回目光,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
“上将!受伤的军虫毒发了,以伤口处为中心向全身扩散,颜色实在诡异,呈黑绿色。”
“让地面部队全部撤回军舰,机甲排头,其余利用远程武器作战。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动!”
阿纳斯塔西奥沉着脸下令,虽然与指挥所的信号被切断了,但经过一段时间后明显也发现天伽放了毒。
目前,天伽前后夹击,断了他们的退路,但虫族军虫众多一时还耐何不了他们。
不过一刻钟,便有军雌紧急来报。
“不好了!在我们往撤回的过程中天伽投出了数枚未知型号的巨型导弹,大部分军虫连带天伽紧追不舍的士兵……一同被炸死。”下属喘着粗气,语气沉重而悲痛。
阿纳斯塔西奥闻言躯体一震,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仿佛被冻住了,木着嗓子道:“让其余军虫迅速上战舰,命令全部军虫回撤,找准时机突围!”
军雌得令后下去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原本密密麻麻的一群现在仅存零星的黑点点,正对的地面此时已是机甲遗骸,尸骨遍野。
空气里硝烟弥漫,血腥逼虫。
战舰开始返航,途径每一处都要与天伽进行交火,艰难而迟缓移动着。
当穿过大部分的包围区后,他们出乎意料看到了属于虫族的战舰。
两艘军舰缓慢靠近,然后交接,一名少将军衔的军雌急匆匆赶过来,都没来得及敬礼,赤红着眼。
“上将!援军战舰A抵达,战舰B中途遇袭……最后传来的短讯说大部分军虫战亡,泽多也在混其中,被俘。”
他鼻翼动了动,不敢看阿纳斯塔西奥。
恍如当头一棒,阿纳斯塔西奥脑中一片空白,阵阵眩晕感蔓延开,无法自由呼吸。
他勉强撑住身体,苍白着脸,手指用力到发白,缓慢合上了眼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开口。
“……即刻返航。”
“是。”
旁边的军虫无一敢看,他们都是阿纳斯塔西奥的旧部下,从小看着泽多长大,虫崽对他们上将有多重要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
于此同时。
“大人,我们灭掉了虫族的一艘战舰,还抓回了一只雄虫幼崽。”
“哦?”蒂米亚罗听了下属的汇报,被挑起了些许兴趣,抬了抬手让他把虫带过来。
很快,灰头土脸的小雄子被单手拎了上来,抓着他的那只虫另一只手上有一个咬痕,很显眼,微微透露出些血色。
“不想死就安分点。”他用旁虫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
泽多眉眼虽然还很难看,犟乎乎的,小幅度的挣扎却慢慢停了,抬眼一看,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蒂米亚罗看到他的反应满意地勾唇,勾了勾指头,带着戏谑道:“过来。”
泽多本能不敢过去,他后面的虫突然推了一下他的后背,所以在惹蒂米亚罗不悦之前,他猛然踉跄一下蹿到了跟前。
雌虫冰凉的指尖挑起他还稍带着些婴儿肥的下巴,整张脸慢慢逼近,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摩擦空气发出的丝丝声。
“还挺乖。”蒂米亚罗轻笑了一声,湿淋淋的眼神扫过泽多全身,“还没二次觉醒就有B级,不错嘛幼崽!”
如坐落在寒鸦凄厉悲啼的密林中阴森古堡,上方悬挂的一轮血月,眼底的暗红色将溢未溢,带着厉鬼从炼狱爬出的诡异气息。
泽多全身发抖不自觉后退了一点,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后背冒出一股冷气,一丝丝钻入细微的毛孔。
低下头咬着嘴角。
泽多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从小见过各类的高级军官,有他雌父温和却让别虫不敢僭越的以柔显刚,也有谈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蚀骨冷锐,元帅多年的威压更甚。
但从没有一只能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而颤栗,那是泯没了所有虫性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指间脱离了下巴,蒂米亚罗收回手被小雄子的退缩弄得兴致缺缺。
珠玉在前。
要不是接连见到了俩只绝色雄虫,说不定他会耐下性子玩次养成。
雌虫转身落回躺椅合上眼,随意摆摆手,站在旁边的下属立刻心领神会,将泽多带离。
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蒂米亚罗猛地睁开眼,眼底的欲望愈发浓郁,随即伸出嫩红色的舌尖舔了舔嘴角。
宝贝,别让我等太久了,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一声声病态的狂笑在房间里经久不息。
*
安嘉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比他这三十年来经历的事情还多,恍如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他如个看客,那么多的事转瞬即逝,在他的心里留不下一点痕迹,但就那么一件让他无法释怀。
痛不欲生。
安嘉知道自己死了,因为他看见自己以灵魂的形式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
动动被赶出家门,小小一只坐在大门口的地上嗷嗷大哭,而门里面那只令他无可抑制心动的俊美雄虫怀里搂着一只娇美的亚雌。
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一贯会因为他们父子而微微软化的脸此时却面目全非。
安嘉的灵魂怔楞住了,不敢相信雄虫真的有了其他的虫,更不敢相信雄虫会这么对虫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