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畔抬手,微弱的异能气息从他掌心溢出,隔空落在那只丧尸身上。
之后,它身上的腐烂速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眼前的丧尸原本的样子就很阳刚,面部轮廓很明显。
池畔没见过它,他猜测它可能是之前提前和范荆来到费城的那批战士。
比起给小一治疗时所费的时间,现在治疗它,池畔简直是得心应手,几乎都没费什么异能。
看来,他的异能又有进步了!
池畔欣喜,想到如果沈斯年和童和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也会很开心!
“......”
池畔唇角的笑僵住了,又缓缓消失。
他现在这个样子,可能根本没办法再见到他们了吧。
他当着大家的面吼出丧尸吼,还命令了那么多丧尸,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类了。
同伴们应该都会觉得被欺骗了,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池畔放下手,眼眶渐渐红了。
那只被治疗的丧尸僵硬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皮肤,又怔怔地抬眼看向池畔,浑浊的双眼也渐渐恢复清明。
它张了张嘴,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他说:“王,感谢您的恩赐。”
池畔一顿,倏地抬眼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会说话?!你居然会说话?”池畔声音都抖了。
那只丧尸拘谨地看着池畔,双眼清明,虽然因为长期嘶吼导致他的嗓音有些嘶哑难听,但他说的话却很清楚:“是的,您给了我新生。”
池畔震惊不已,急忙问:“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丧尸点头:“我是您的部下。”
“不是不是!”池畔急忙从沙发后面跑出来,道:“我是说你感染前的记忆,你还记得吗?”
丧尸又点了头:“我是特种五处战士王木森,跟随范队来出任务,不小心感染了病毒。”
池畔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时不知道该惊讶于自己真的碰到了特殊部队的战友,还是该惊讶于眼前的丧尸居然有了身为人的记忆!
沈斯年和童和的想法成真了!
他居然真的把丧尸治好了!丧尸居然真的可以恢复原本的记忆!
池畔不知道这样的兴奋该和谁分享,他迫切地想把这件事告诉同伴们,可他又不敢仔细去想他们的反应。
这时,天台的门口又出现一个身影。
池畔下意识看过去,随即愣住。
那是一个穿着很干净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左右。
少年皮肤白净,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黑色运动服,神情单纯。
池畔懵了一下,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末世前,又或者生活在启阳,不然怎么这些正常人一个接一个的呢?
少年双手垂在身侧,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摆,小心地看着池畔。
“你......”池畔试探性地开口。
可他刚开口,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就更白了,他砰地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池畔,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知道错了!不、不该舔您的、血!”
池畔:“!”
这声音,这语气,不就是雾安市的将军吗!
电光火石间,池畔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他昏迷之后,将军带着他来到了这里,同时,将军没忍住把他身上的血都舔干净了,然后就恢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池畔一时都没来得及想自己被小孩舔了这件事,他更震惊于,将军居然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难怪当初在雾安市,将军那么好说话,难怪将军的情绪一直都那么直白!
是他们被将军庞大的身形影响了判断,一直以为他在变异前会是一个壮汉。
“王!请您、您责罚我!”将军磕巴道。
池畔回过神,发现将军说话磕巴是因为这孩子本身就是小结巴,并不是不会说话!
不然,他肯定比王木森说的更好,也更早!
“你先起来。”池畔走过去把少年扶起来,发现他个子才到自己的肩膀处。
少年受宠若惊,又下意识朝王木森看去,不住地抬了抬下巴,像是在炫耀自己被池畔关心。
王木森自始至终都没想和一个孩子计较,再说了,这也不是普通孩子,而是它们丧尸族的将军。
池畔捏了捏少年的手,发现他真的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就连皮肤都是带着温度的!
池畔欣喜地笑了,他的情绪毫无阻隔地传递到少年和王木森身上,也传递到了整个费城的丧尸身上,所有丧尸都感觉到了这股名为“开心”的柔和情绪。
“你叫什么?”池畔问他。
少年立刻答道:“白巷,巷——子的巷。”
池畔笑着叫他的名字:“白巷,我叫你小巷可以吗?”
白巷眼睛亮亮的:“当然,可以!”
“我叫池畔,你也可以叫我小池!”池畔很开心。
白巷仰头看着他,清晰地叫他:“小池。”
“嗯!”池畔看看他又看看王木森,之后问:“我睡了多久?我的同伴们离开了吗?”
白巷说话不方便,王木森就自觉解释道:“您睡了半个小时左右,您的同伴已经到了城市边缘,没有丧尸再伤害他们了。”
池畔松了口气,又感觉有些失落。
他们都走了,可他却留在了这里。
不过还好,这辈子,他不再是自己孤身躲在城里,他认识了白巷和王木森,说不准之后还会认识更多和他一样半人半尸的“混血儿”呢!
当然,前提是他积极给大家治疗!
池畔振奋起来,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
只不过,没能问清解玉楼到底为什么亲他,还是有点遗憾的。
——
费城城郊。
车队毫无阻拦地驶出了费城边界,半个小时之前开始,全城的丧尸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攻击车队,这才让他们顺畅地撤退成功。
只不过,虽然其他人不知道其中原因,解玉楼他们却猜到了不少。
因为池畔!
安全将车队护送至城郊后,解玉楼就下了车,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也没人知道他去哪里。
车队重新运行起来。
沈斯年眉心紧紧蹙着,回首望着费城,喃喃道:“但愿小池没事。”
“肯定没事的。”童和握住他的手,安慰说:“小池有能力自愈,而且咱们不是推测出来了吗?他才是王,费城那个伪王奈何不了他的。”
大熊也跟着点头:“放心吧,还有将军帮忙呢。”
原来,今天下午在雾安市,大熊忽然接到了将军的呼唤。
这段时间的比邻而居,雾安市的高层都摸清了将军的脾气,去了一整天的大熊也看明白了。将军就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每次提的要求都是要游戏机,要烤肉和零食,或者给游戏机充电之类的事情。
而今天下午,将军连午饭都没吃,就用磕磕巴巴的话问大熊,池畔在哪。
大熊和将军使了几个话术,就套出将军察觉到池畔有危险,要来救他。
于是,大熊就“搭了个便车”,和将军一起来了费城。
半路上,将军把大熊扔给车队,之后自己去找池畔了。
现在,解玉楼也去找池畔了。
按照整个费城的丧尸都不再攻击车队这个情况来看,池畔肯定是那个赢家,他获得了这群丧尸的主控权!
胖子扶额:“小池那么胆小个孩子,估计都被自己吓死了。”
“你这话还好没当着解队的面说。”童和苦笑:“要不是他职责所在,我估计他连送咱们到这里都不肯。”
范荆点头:“老大看着最不靠谱,实际上是最负责的。”
“最不靠谱的难道不是胖子吗?”大熊大笑。
胖子怒给他一拳,哽咽道:“别说话,我搁这儿酝酿情绪想小池呢!”
插科打诨的,车队越行越远。
虽然他们都是笑着的,但心里却一个比一个忐忑。
他们也怕,怕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孩回不来,害怕刚刚动了心的解队失去所爱,害怕他们的小队分崩离析......
解玉楼不知疲倦地在费城各处辗转,刚刚获得的“时空系”异能被他使用得如鱼得水,像不要钱似的用着,以最快的速度在费城各处巡视。
他的小池那么胆小,肯定吓坏了吧。
或许此刻,他正躲在什么小角落偷偷抹眼泪。
池畔身上还是很疲惫,所以强撑着和白巷、王木森说了一会儿话后,他们就离开了,让池畔好好睡一觉。
池畔呆呆地缩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灿烂的星空。
一切似乎都重归寂静,热闹了半个晚上的费城,再次迎来了属于它的安宁。
解玉楼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走很远了吧?
大家应该已经安全撤退,都没有受伤吧?
池畔怔怔地想着。
他们有没有想起他呢?
肯定有的。
那会怎么评价他呢?
一个隐瞒身份,把大家骗的团团转的卧底丧尸王?
还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早晚要被清剿的恐怖怪物?
池畔披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小毯子,抱膝发呆,眼眶有些泛酸。
短短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却有那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
池畔一点一点回忆着过去的点滴,从他在码头和解玉楼还有胖子相遇开始,到后面认识那么多朋友。
他们一起笑过闹过,也一起出生入死。
只可惜,注定的结局还是改变不了。
即便重来一世,池畔还是免不了要回到费城,回到这个小天台。
就算他挣扎了这么久,也还是注定会走老路,注定会被解玉楼清剿。
解玉楼......
想到这个人,即便只是想起这个名字,池畔都觉得心口微微疼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地抬手捂住胸口,想把那种刺痛的感觉治好。
但他却发现,他强大的异能都治不好这样的痛楚。
为什么呢?
池畔眼前模糊一片,冰凉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为什么还是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再看看解玉楼,还没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亲他,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他不是说过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吗?
骗子!
池畔吸了吸鼻子,视线越来越模糊。
忽然,他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下。
池畔眨了下眼,然后就发现一个人影背着光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个身影好熟悉啊,就像......像他心里一直在想的那个人。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近到池畔渐渐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脸也和池畔想的人一模一样。
“解玉楼......”池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叫出这个名字。
来杀我的吗?池畔想。
下一刻,他就看到高大俊朗的男人在他身前半跪下来,紧接着,熟悉且温暖的怀抱就将他紧紧环抱住。
池畔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深沉的声音,说:“我在。”
是解玉楼来了!
被拥在熟悉的宽厚怀抱中,池畔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只是睡着了,做了一个美妙的梦,他担心一但自己开了口,梦境就不复存在。
抱着他的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时之间,这一方小天台上只有微弱凉爽的风,和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畔才有些迟钝地抬起手臂,小心又小心地回抱住了身上带着“硝烟”味道的人。
熟悉的温度从掌心,从胸口,从所有相贴着的地方传来。
池畔眼眶一酸,两滴清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洇湿了解玉楼肩头的衣料。
解玉楼收紧手臂,将脸埋在了池畔的脖颈间。
池畔的衣服被换过了,身上的血腥味虽然已经散了不少,但还是被解玉楼闻了出来。
解玉楼心口一跳,急忙松开紧箍着池畔的手臂。
他垂下眼,小心地检查起池畔的身体:“你受伤了?”
池畔任由他动作轻柔地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自己却只顾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解玉楼看。
他没做梦,解玉楼真的来找他了。
而且他想象中的场景也没有出现,解玉楼没有用枪口对准他,他非但没有要伤害他,还好像很担心他。
池畔嘴一瘪,眼泪瞬间滚滚而下,控制不住了。
解玉楼心口刺了下,他小心地帮池畔擦眼泪,急道:“是不是很疼?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没有伤了......”池畔一边摇头一边哽咽出声,他忍不住再次扑进解玉楼怀里。
这回,池畔直接哭出了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想哭,但就是委屈,眼泪就是止不住了。
这样的场景,他在前世就渴盼了很久很久。
他希望有一天会有人类出现在他面前,用对待同类的态度对待他,可直到最后的记忆终止,他都没有等来一个人类。
他躲躲藏藏三年,等来的也只有费城的炮火连天。
解玉楼小心地抚着他的头发,不停地低语着:“乖小池,不怕,我在呢。”
池畔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眼泪鼻涕都擦了解玉楼一肩膀才停下来。
虽然眼泪没有了,可他还是止不住地在打哭嗝,眼睛鼻子还都红彤彤的,看着又软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