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亲自去体验比从别人口中得知更重要。”
说完,他就把手机还给了他,冰凉的手心突然贴在了虞兰颂的额头上,蹙了一下眉心,“好像还是有一些烧。”
虞兰颂眨了一下眼睛,“老师,你的手好凉。”
“体寒,一年四季都这样,”孟沉舟收回手,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过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看照片确实很好看,可惜他很遗憾地错过了。
什么道理?虞兰颂茫然地望着他,半天反应过来孟沉舟说的是他刚才在看的帖子,顿时绷不住了,臊得天灵盖都在冒烟。
“吃饭吧,等你吃完我就走,下午我还有课,有事晚上再联系。”
虞兰颂好奇得很,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也是清除计划的玩家,而且看孟沉舟这么老成,应该也不像他是新玩家了,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
但孟沉舟却好像不是很喜欢聊这件事,只说了一句晚上再说,他只是督促虞兰颂吃饭,又叮嘱了几句在家好好休息,高考在即不要放松学习之类的话。
吃完饭,虞兰颂把孟沉舟送到楼下,看着人上车,突然把人喊住,“孟老师,你等一下。”
虞兰颂去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洋甘菊,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孟沉舟正坐在这里看手机,垂眸的模样认真地像是在研究什么学术问题。
他一走近,孟沉舟就关了手机,他抬起头视线落在虞兰颂手上的花束上。
虞兰颂把花递给他,“老师,谢谢你今天来看我,这个送给你。”
洋甘菊一小朵一小朵的开得很新鲜,上面还有欲落未落的水珠,白橘色的花朵清新可爱,孟沉舟对花无感,但是还是礼貌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突然想起来他们班里有一个透明花瓶,里面每一天都会有新鲜的花,他原本以为是班上的同学准备的,“班上的花也是你买的吗?”
虞兰颂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孟沉舟刚调来一年不到,对班上的情况不太了解,他头一次见孟沉舟有不知道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呀。”
他靠在孟沉舟的车窗上,凑近他小声道,“孟老师,我家楼下花店的老板的老婆几年前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老板一个人开一家花店,要支付女儿的学费和妻子的护工费,挺困难的,所以我每天都会去买花。”
他的烧还没有退,脸蛋还红红的,却朝人机灵地眨了眨眼睛,“老师,这个秘密只告诉你啦,要替我保密。”
说悄悄话的小孩儿面庞柔软漂亮,心地也善良,孟沉舟的心软塌了一块,他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点了点头,“好。”
孟沉舟回到办公室,和他同办公室的女老师笑着问他,“什么事,急匆匆跑出去了?”
“一个学生生病了,我去看看,”孟沉舟这里没有花瓶,就把花养在了自己的保温杯里。
女老师有点惊讶,因为孟沉舟的桌子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杂物,而且东西都同向摆放,可以看出他有轻微的强迫症,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养花。
“这是那个学生送的?”她好奇地问。
孟沉舟的视线落在窗台上一小片洋甘菊上,目光柔和了很多,半晌才应了一声,“嗯。”虞兰颂目送孟沉舟的车开出了小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自从高三之后他都没有这样大片空闲的时间了,回去睡了一觉之后烧已经退了,他给陆寒晓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他们出来没有,可是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有点担心,可是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给陆寒晓发了几条消息,让他们出来联系他一下。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完成了三个新人副本,不出意料接下来他要进入的就是正式副本了,在这之前他有十天的休息时间。
周考成绩出来之后孟沉舟看到他脸都是黑的,虞兰颂也心虚得很,不敢主动找他说话,连走路都是绕着孟沉舟走的,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抓去补课。
不过他这一次周考成绩确实离谱,其他几门考的都挺好的,就数学没有及格,班主任头发都要愁白了,天天督促他学习。
在进入副本之前,虞兰颂在论坛上看了不少交流贴和副本剧情讨论帖,也没有找到什么规律,倒是很多大佬分享了生存秘籍。
陆寒晓和陆寒隼一直没有消息,虞兰颂是一个人进正式副本的。
【尊敬的10000号玩家,欢迎您进入副本:鬼宅,本次玩家人数未知,请玩家努力探索通关线索。】
虞兰颂有点发懵,不过他看了不少帖子,知道这种玩家人数未知的副本挺正常的,倒也没有太惊讶。
就是现下的状况有点奇怪。
环顾四周,这是一家老宅子的祠堂,高堂之上坐着一位老先生和老妇人,旁边还有很多没有脸的npc,乍一眼看有一点恐怖。
堂下跪着一个女人,女人也没有脸,正声泪俱下地朝堂上两位老人哭诉,“我与周郎是真心相爱,希望父亲母亲成全我们,不要叫我嫁到那林家,白白辜负了年华。”
老先生怒声呵斥,“胡闹!你可知与人私通是不守妇道,何况我虞家与那林家是世代相交,早就定下了你和林先生的婚事,我怎好与人悔婚?你让别家怎么看到我虞家?”
虞兰颂混迹在一群npc之中,就看到那没有脸的女人抬起头,虽然她没有眼睛,但虞兰颂能感觉到她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虞兰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女人抬起手,指着虞兰颂,“那就让弟弟替我嫁人罢!想必弟弟一定愿意成全姐姐,况且弟弟与我长相十分相似,别人是看不出差别的。”
虞兰颂,“……”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长得差不多的?
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等待剧情发展,按照他看电视剧多年的经验,接下来应该是老先生不同意,强行嫁女儿,棒打鸳鸯的情节了。
老先生沉默了许久,旁边的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唉,如今之际,也只有这么办法了,虞儿,你就替你姐姐去吧。”
虞兰颂,“……”?
虞兰颂一脸茫然失措,就看到没有脸的女人手脚并用爬到他脚边,拉着他的衣袖,语气矫揉造作,“弟弟,那就委屈你了。”
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系统提示叮咚一下,【请玩家调查林家闹鬼的原因。】
虞兰颂吓得要死,他最怕鬼怪之类的东西,这个副本从开始对他就不是很友好,现在直接逼他走主线了。
要想调查林家,先要进入林家,要想进入林家,他要先嫁给那个什么林先生?
虞兰颂犹豫了一下问,“要是被发现了我会不会被打死。”
“不会的弟弟,”女子急切地拉住了他的手,“你我与那林先生从小相识,便是青梅竹马,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我觉得不合适……”
虞兰颂话还没有落音,没有脸的女人马上凑了上来,白纸一样扁平的五官几乎要和他贴在一起。
她笑得咯吱咯吱的,像破旧的木椅子被挤压发出来的声音,语气阴森,“难道虞儿不愿意为姐姐的幸福做出一点牺牲吗?”
虞兰颂身旁所有没有脸的npc在这时都转过头来,空洞洞的脸对着他,像一群动作整齐划一的纸片人。
整个祠堂鸦雀无声。
虞兰颂闭上眼,飞速道“我突然觉得我又可以了。”
“我的好弟弟,”姐姐咧开嘴,笑得乐开了花,“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呀,我相信林先生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毕竟,”她笑呵呵道,“比起我,林先生好像更喜欢你呢。”
虞兰颂,“……”他从这个npc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和酸味。
“那就这么定了,”老先生的拐杖在地上戳了一下,“虞儿,你准备一下吧,明天就是你姐姐大婚的日子,你可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虞兰颂不敢和他那张空洞的脸对视,于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应了一声,“哦。”
老先生骂了一句,“哦什么哦!你要说知道了,哼,平时教你的你都忘记了?出去了可不要丢了我们虞家大户的脸!”
虞兰颂,“……”
大户就能干出把弟弟当做姐姐嫁给男人这种荒谬事情吗?
虞家确实是名门大户,一家就有几十个丫鬟,床也又大又软,不过虞兰颂还没有心大到睡着,毕竟旁边就是没有脸的阴间丫鬟。
到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一群人涌进了他的房间,扶他起来换衣服和梳妆。
虞兰颂睁着惺忪的眼睛望了一眼贴着窗花的窗户外面,天都还没有亮。
这家传统得很,办的还是老式的婚礼,大红色的嫁衣披在他的身上,因为原先是为女子做的,所以腰带非常紧,勒得他的腰只有一小把。
原先为女子准备的发饰已经用不上了,丫鬟就为他涂了口脂。
原先素净的脸略施了粉黛,艳美地让人不敢直视,可惜没有人来欣赏,没有脸的丫鬟为他装饰好之后就用盖头盖住了他的脸。
他被人扶着起身,原先就瘦的身条更是如柳枝一样羸弱。
头上盖了东西,虞兰颂什么都看不见了,有人扶着他往外面走,他的腰突然被人拧了一把,姐姐声音低哑地在他耳边警告,“你小子,可不要露馅了。”
虞兰颂吓得汗毛倒竖,疯狂点头。
他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轿子,他在心中默默地计算,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颠得他想吐,好不容易捱到下轿子,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好多人,拥拥挤挤。
他努力地用手扶住盖头,生怕被人挤掉下来,被人认出来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出了丑。
只听见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说着恭喜新婚之类的,旁边居然有人伸出手,趁人多没有人注意到,飞快地摸了一下他的腰。
虞兰颂脸红了,他欲哭无泪地被人挤来挤去,一手细腰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隐约之间还能听见有男人在低笑,说了一声好细。
走到堂前,早就在等待的男人拉住了他的手,温和的男人好声好气地低声问他,“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虞兰颂什么都看不见,他猜拉住他的手的就是林先生,生怕自己露馅了坏了自己那个阴间npc姐姐的好事,也不敢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吉时已到,可以开始拜堂了,”司仪喊道。
“等一等!”一个正与其他人谈笑风生的男人忽然出声,打断了司仪要喊的流程。
贺驿进入这个副本之后接收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破坏婚礼,揭穿假新娘的身份。
他早就混在人群当中与其他人聊了半天。
此时开口正是时候,其他npc不善地朝他看过来,他却丝毫不在意。
林先生脾气好得很,被人打断婚礼也不在意,他温声问,“请问表弟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莫要耽误时间,错过了吉时。”
贺驿笑盈盈道,“首先,作为表弟的我要恭喜表哥,成功抱得美人归,只是我听说这新娘的意中人并非表哥,早早便找了替身来结婚,这站在表哥身边的,恐怕并非新娘本人啊。”
说完,他看到新娘紧张地攥紧了手上的喜绸,恶趣味地勾了勾嘴角。
虞兰颂从一开始就听出了贺驿的声音,他得知贺驿也在这个副本当中,顿时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激动得很,可是听完贺驿说的话,他又如坠冰窟。
脑子里反复循环的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贺驿说完之后,喜堂上一片哗然。
林先生有点不高兴了,“表弟,你这话是从何而来,我可以很确认,站在我身旁的就是我要娶的人。”
“你这样说,是在冒犯我的妻子,也是在冒犯我。”
一到这种时候,贺驿的表演欲就作祟个没完。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表哥,我只是怕你错付了,不如先让新娘子把头盖揭下来,看看她到底是谁吧。”
虞兰颂后退了一小步,他生怕贺驿冲上来把他的头盖扯下来,与其面对那样的场景,那他真的还不如在柱子上一头撞晕过去算了。
林先生只当她是害怕,心疼地扶住了他的肩膀,他一脸严肃,“贺驿!你难道不知道,新娘子的盖头只能在晚上新郎亲自揭开吗?让这么多人看到我妻子的脸,你这样让我的妻子颜面何存?”
贺驿勾了勾嘴角,“这好办呀,不如就让我来一探究竟吧,如果他是虞小姐,那我道歉,如果不是,再等表哥定夺。”
他往前大步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盖着红盖头的女人,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你说是不是呀,虞,小,姐?”
他轻佻地用手指勾了勾女人的红盖头,突然察觉到上身的衣服被人拽住了,他垂下头,就看到一只细白的手,攥住了他的上衣。
那骨肉匀称的手是很漂亮的,覆着青色的青筋脉络,皮肉细嫩,指甲盖如同贝类一样粉嫩有光泽,单从手来看,是完全看不出男女的。
贺驿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单是这一个动作,他莫名察觉到拉着他的人此时的不安与紧张。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一个想法浮现,心突然跳得飞快。
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掀开盖头,他垂下头,就在那红色的一块布下,看到了一双含水的,漂亮的,如同猫儿一般的眼。
唇不知道被什么染红了,饱满得像熟透了的果实,咬一口就有果汁溢出来似的,惹人想要品尝,脸颊都染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