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严夙给他驱完邪之后,他真的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很多,心情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在林府睡得第三个晚上。
虞兰颂实在是顶不住自己睡觉的时候房间里还有两个没有脸的人,临睡前,他就让守夜的丫鬟离开了。
这夜有云挡住了月亮,夜色黑沉沉的,也没有什么风,空气有些燥热,虞兰颂睡到半夜就被魇住了。
他白净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眉头也皱的死紧,手握拳放在脸旁边,全身发麻,可就是醒不过来。
庭院外狂风大作,阴冷的一团黑气逐渐向房间里的人靠近,像狗一样趴在窗户旁边,偷偷看屋子里睡觉的人。
见人还睡得很熟,它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潜入房间里,在地面上爬行,生怕被发现似的。
在快要靠近人的时候,它狂喜地奔了过去,结果一头撞在了结界上。
懵逼地坐在地上半天,它揉了揉头,爬了起来,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白雾做的手,果不其然地摸到了一层墙一样的结界。
又气又委屈的黑气用头不停地撞击结界,像一只靠近不了主人,哐哐撞大墙的狗子,只能无能狂怒。
它伸出舌头,想舔走闭眼睡着的虞兰颂头上的汗水,却半天都碰不到人,只能绕着结界,急的团团转。
它趴在结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外看,就是虞兰颂附近笼罩了一层黑气,却始终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遮挡了月亮的云忽然被一阵风吹走了,黑色的雾气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它正要偷偷摸摸地溜走,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像是被另一个主人扼住了后颈的狗一样,它气得蹬了两下腿就垂下了四肢装可怜,一团黑气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揪住它的是一个隐隐约约的男人身影,他穿了一身大红色新郎的衣服,站在月亮之下,没有影子。
他把黑气丢到了窗外,任由它窜走,眷恋地望了床上一眼,轻轻挥了一下衣袖。
原本还狂风不止的庭院慢慢宁静了下来,变成了微风徐徐,空气也凉了很多。
虞兰颂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放在脸旁的手蜷缩地虚虚握着,呼吸也变得更加均匀柔和,像睡着了的婴儿。
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他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窗外,怕那股黑气卷土重来,又重新加固了一下虞兰颂身旁的结界。
他现在的力量还比较弱,做完这些之后,他变得更加透明和虚弱。
又深深地看了虞兰颂一眼,他慢慢退去。
男人想的没有错,他刚消失,那股偷偷坐在窗外的黑气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这一次他知道男人不能再来制止他,更加嚣张,猴急地朝着睡着的人直接冲了过去。
历史再一次重演,黑气砰得一声一头撞在结界上。
它气得用头砰砰砰地撞着结界,见虞兰颂难受地皱了一下眉毛,翻了个身,顿时像被扼住了脖子不敢出声。
见虞兰颂没有醒,它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不甘心地又绕着虞兰颂转了两圈,雾气终于还是放弃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虞兰颂睡得还是他和林先生洞房的房间,前半夜特别热,汗都湿透了衣服,后半夜床就变得冰冰凉凉的。
早上睡醒的时候他头疼得要死,黑发一缕一缕粘在白净的脸上,全身上下都粘腻得难受,整个人也有点提不起精神。
没有脸的丫鬟进来伺候他洗漱,他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我想洗澡。”
丫鬟细声细语地说夫人稍等,就下去给他烧开水去了。
早上的空气还有点凉,虞兰颂整个人泡进泡澡桶里,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奶白的雾气从屏风后溢了出来。
昨夜没能袭击成功的黑雾趴在窗户旁边偷看,见房间里到处都是白雾,鬼鬼祟祟地潜入,试图混入其中。
它绕过屏风,躲在泡澡桶下面,趁虞兰颂闭着眼一个不注意,噗通一声跳进了泡澡桶。
虞兰颂奇怪地睁开眼,他听见了什么落入水中的声音,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时候贺驿的声音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贺驿叫他,他连忙应了一声,“我在洗澡。”
贺驿隔着屏风都能闻到香气,他盯着白色屏风上的影子发呆了几秒之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莫名其妙地问,“一大早洗什么澡?”
就这么赤luo的坐在泡澡桶里隔着一个屏风和人聊天,虞兰颂觉得太奇怪了,他含糊地正准备应付过去,让贺驿先出去,突然觉得小腿一痒。
他清晰地感觉到,水底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了他的小腿上,似乎还有往上攀爬的趋势,那东西缠着他的脚,挠的脚底板很痒,脚趾缝都被钻进去了。
意识到水里有什么东西,被热水泡的红透的脸蛋一下子就白了,他倏然睁大了眼睛,抽了一下腿却纹丝不动,顿时慌了,“贺……贺哥。”
这还是虞兰颂第一次喊他贺哥,尤其是还在这样的情景下,贺驿看到他的影子,脑子里胡乱地猜测着他现在的模样。
心痒痒地恩了一声,他一开口,嗓子有点哑,“怎么了?”
虞兰颂刚想说话,突然一顿,他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叫贺驿来帮忙。
绷直了的小腿在水下挣扎。
热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溅出了泡澡桶,虞兰颂垂下头,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摩挲着,在挤压着。
他趴在桶沿上,在贺驿的追问下咬着下唇勉强道,“没……没事。”
第26章
极力压制的喘息声,让还站在外面的人浮想联翩,贺驿倒是没有想过虞兰颂洗个澡还能遇到什么危险。
他正要调笑两句缓和一下自己燥热的情绪,就看到自己讨厌的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严夙诧异地望了贺驿一眼,“这是……”
贺驿抱着臂,像个坏脾气的狮子,“洗澡,怎么,没见过?”
严夙软硬不吃,笑呵呵道,“只是觉得你在别人洗澡的时候站在外面有点奇怪。”
贺驿有点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也是吗?”
两个男人在虞兰颂只隔着一个屏风的地方一来一回聊得火热,虞兰颂躲在里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双手扒在泡澡桶桶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任由那个奇怪的东西在水下弄他,还是把人叫进来帮忙,直接社死。
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从这个副本消失掉。
他喘了两口气,正下决心要喊人,那股黑雾就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突然冲出来捂住了他的嘴。
虞兰颂叫不出声,手指扣在桶沿,手指关节都泛红了。
那黑雾玩够了,才慢慢收敛了一些,像餍足的大型犬一样虚虚环绕着他,它不断地缩小,最后小到只有一点点大,萦绕在虞兰颂的手腕上。
发觉自己可以动了,虞兰颂赶紧从泡澡桶里手脚并用爬了出来,胡乱擦干水之后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跑了出来。
还在互相阴阳怪气的两个人顿时转过头,贺驿扶住跌跌撞撞的人,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虞兰颂正要跟他说自己看到的黑雾,一开口语气突然变了调,变成了可怜的呜咽声,“等……等,我的腿好像抽筋了。”
虞兰颂在严夙古怪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被扶到了床边,不好意思地恨不得再一次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洗个澡还能抽筋,真有你的,”贺驿揶揄地朝他笑,“哪条腿,要我来帮你揉一揉吗?林夫人?”
反正都已经社死了,虞兰颂已经躺平了,任由他为所欲为,他刚要抬起自己抽筋的小腿,就被严夙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衣服。
“注意影响,”严夙笑眯眯道。
虞兰颂,“……”
“我看你惊慌失措的模样,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严夙好奇地问,眼睛从一开始就没有从他脸上移开过。
虞兰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看到了黑色的雾气,在……在我附近,有点不祥的感觉。”
他没有说黑雾对自己做的事情。
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开口啊!就算他说了别人会信吗!搞不好会以为是他一大早自己发情,臆想出来的东西。
严夙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下,他观察虞兰颂的反应,觉得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而是掩瞒了一些东西。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看到的黑雾应该是这个宅子常年积攒没有消散掉的阴气,久而久之就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宅子阴气重的时候就会出来作乱。”
虞兰颂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产生了自己的意识?”
严夙定定盯了他几秒之后才回答,“是的,古人认为老物件久了就会成精,阴气也是这样,它已经脱离了产生它的人和物,是介于鬼魅和精怪之间的东西,这个很难解释,你只知道,它是有思想的,就可以了。”
见虞兰颂陷入了沉思,严夙反问,“是发生了什么吗?我看你好像很在意这个,这栋老宅风水不好,时间久了就容易养鬼。”
虞兰颂垂下头眼神躲闪,已经被自己想到的东西惹得耳垂都红了,还嘴硬,“没什么,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他别扭地抽了抽自己被贺驿握在手心里的小腿,“差不多得了。”
贺驿坏心思地捏了一下他小腿上丰腴的白软肉,看着人叫了一声,懒懒道,“还没好呢,着什么急。”
虞兰颂的脚还踩在他的腿上,被人拿捏到无力反抗,贺驿用手指圈了一下他的脚腕,还故意说了一句,“好细。”
气得虞兰颂用脚用力地踩了他一下,贺驿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他疼得眼泪汪汪的。
贺驿也怕自己玩过了,他收敛了一些,只是手还是忍不住在那冰凉凉的小腿上揉揉捏捏,看虞兰颂很感兴趣,便试图转移走他的注意力,“那团雾气是不是和林府的背景故事有关联?”
虞兰颂果然上当了,他“嗯?”了一声,上半身支棱起来了,“什么背景故事,你上次提了,但是没有跟我说。”
贺驿一边捏着他软乎乎的小腿,一边慢悠悠道,“背景资料说,这位林先生之前还有一位哥哥,因为科举屡次落榜,跳井自杀了。”
虽然清除计划不会明确地表示每一个副本所处的时间线,但是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新旧社会交替的阶段,家里还保留了旧家庭老传统的习惯,却有不少西洋传来的洋物件。
科举考试在这个时候已经没落了,却依旧是很多读书人一生的追求,寒窗苦读数十载,闻只闻成功的人,这些没有成功的,就虚度了光阴了。
虞兰颂愣了一下,“跳井……是林先生不小心摔进去的那口井吗?”
“没错,”贺驿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废弃的院子原本就是林先生长兄生前住的地方,投井自杀了之后有丫鬟说半夜会看到鬼影。”
“有的时候是在房间里念书,有的时候是在井边垂泪,久而久之就被当做不祥的地方,被封起来了。”
“所以……林宅闹鬼的原因是因为林先生的哥哥吗?”
【任务完成度,30】
虞兰颂被突然响起来的系统提示音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又沮丧起来了,“怎么才百分之三十。”
这个副本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天天面对的都是没有脸的人。
贺驿啧了一声,“百分之三十还不满意?你一进来什么都没干,就嫁了个人,有百分之三十已经很不错了。”
眼看虞兰颂又要生气,贺驿的话在半路拐了个弯,“我的意思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加快副本进度。”
“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那个废院子看一看,怎么样?”他勾着嘴角提议。
虞兰颂“啊”了一声,虽然他很想结束副本,但是让他去找鬼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刚要说点什么,严夙率先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想要找到问题所在,不如直接去一探究竟。”
说完,两个胆子很大的人都看向虞兰颂,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虞兰颂,“……哈哈,我也这么想。”
两人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虞兰颂看到马上要天黑,突然又反悔了,他抱着贺驿的腰乱哭,“呜呜呜我摊牌了我不敢,可以不去吗?”
贺驿一边露出哎呀怎么办你这样我很为难,一边装模作样地和严夙说,“我记得队友进度不同步,最后一个完成的会被永远留在副本里,是吧?”
严夙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温和地问虞兰颂,“你想永远被留在副本里面吗?”
天黑之后,三个人躲过纸片脸丫鬟,偷偷地潜入,庭院被一把很大的铁锁锁了起来,上面布满了锈迹,看起来用钥匙也很难打开。
虞兰颂默默地想,要是陆哥在就好了,陆哥会开锁。
他正想说我们进不去还是回去吧,就见贺驿抬起脚,一脚把门踹开了,手腕粗的铁索被踹断了,落在地上一层厚厚的灰尘飞扬。
巨大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一阵凉风吹过,只听见乌鸦的叫声。
虞兰颂,目瞪口呆jpg。
这是人可以拥有的蛮力吗?简直恐怖。
贺驿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还奇怪地问他们两个,“进来啊,愣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