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话音未落，一道雷劈中道观。
　　屋顶被开了个大洞，砖块和碎石朝着凌云砸下来。
　　凌云不得已只能挥剑撑起结界抵挡，仓促间身形狼狈。
　　霍渊语气还是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凌云胆寒：“再对锦毓无礼，下一道雷送你飞升。”
　　是个人都知道，得是通过修行引来的雷劫，才能助人飞升，若是被这强行招来的雷劈中，怕不是向上飞，而是直接下去见阎王。
　　而在这灵力匮乏的末法时代，别说没有能抗住落雷的人，就连有资格渡雷劫的修行者都没有出现过，更遑论抬手就能把雷召唤过来的。
　　不……这位玄清宫宫主连手都没抬！
　　凌云透过屋顶的破洞看见外面天空上乌压压的黑云，心下惊惧万分。
　　虽说玄清宫声名在外，但他一直以为最多也就是个跟驭天观差不多规模的道观而已，那么看在师父的面上，这玄清宫宫主也不会为难于他。
　　可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把他师父和驭天观放在眼里。
　　凌云紧张得呼吸急促：“……这随时能布雨召雷的本事，只有龙族才有！”
　　霍渊冷哼一声：“还挺识货。”
　　“！”
　　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真是龙族！
　　说好了龙族灭绝上千年了呢，这条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会发了疯想要得罪龙族。
　　凌云立马现场表演滑跪：“贫道只是小小道士，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尊驾，请尊驾高抬贵手，放过我……”
　　“那你也赶紧把人家老婆孩子放了。”
　　白锦毓指了指凌云腰间的八卦盘。
　　凌云忌惮霍渊，此时也不敢再招惹白锦毓，只道：“乾坤八卦盘有进无出，被收进去的妖怪若是想出来，只能破坏八卦盘，但此乃我驭天观法宝，我须得禀明师父。”
　　“哪儿来这么多麻烦？直接碎了就是。”
　　白锦毓并起两指，朝八卦盘射出一道凶兽之气，一下击中八卦盘盘心。
　　只见那八卦盘一震，由中间向周围蔓延裂痕，几声轻微的裂响之后，“啪”地一下碎成了几块，其中被困住的冤魂妖鬼呼啸而出，一时间观内温度骤降。
　　白锦毓挥挥手，让那些邪祟散去。
　　直到最后，八卦盘终于吐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双翅合着，像是在保护怀里的东西，身上满是伤痕。
　　鲁庞跑过去，抱起那只大鸟：“……敏敏？”
　　可惜，那半妖重明鸟似乎是在八卦盘中被折磨得太久，没了生气，一偏头，翅膀展开，其中被她一直护在怀里的婴孩滚了出来，被鲁庞一把接住。
　　“敏敏！”
　　鲁庞抱着孩子，眼睁睁看着重明鸟闭上眼睛，扭头就朝凌云撞过来，“妖道！你害死我老婆！我跟你拼了！”
　　可他一介凡人，哪里是凌云的对手。
　　若不是白锦毓及时为他挡开凌云的剑，怕是今日一家三口都要交代在这里。
　　白锦毓将三人挡在身后：“凌云道长，你这是在杀人。”
　　“包庇妖就是妖！”
　　凌云见八卦盘碎，自知回去驭天观也难交代，干脆拔剑硬拼，“你们毁我观法宝，待我师父过来，定将你们全部收服！”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烟火折，朝天空发射出去。
　　这东西白锦毓见过。
　　——是驭天观用来报信的。
　　之前在无界山蹲点的林慧也有一个，只不过林慧脱离驭天观后，这东西就交给他保管了。
　　既然是报信用的，信号发完，总该有人前来助阵。
　　白锦毓就干脆抱臂等着，刚好，他也想会会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驭天观观主。
　　然而僵持了好一会儿，等来的却是叶小青和天狗。
　　叶小青一看见白锦毓就蹦蹦哒哒跑过来：“老板！我和狗哥有没有来迟？”
　　她和褚印本在神鸟庙为凤和凰护法，还照顾着鲁重山，忽然遇见天狗带管理处的人上山，得知天狗是来接应白锦毓的，褚印便和管理处的人将鲁重山送下山治疗，叶小青则领着天狗一行来找白锦毓。
　　“迟倒是不迟，”白锦毓给叶小青擦了擦脸上的灰土，“好歹是女明星，注意点形象，另外……狗哥这个称呼也太难听了。”
　　哪知天狗那个不争气的摸了摸脑袋：“小青喊我什么都行。”
　　白锦毓：“……”
　　对着天狗翻了个白眼。
　　别想拱他家养的小青菜！
　　白锦毓这时注意到“小青菜”头顶上蹲了两只鸟。
　　灰雀平时就爱蹲叶小青头上，这会儿又多出一只来，两只还都是肥墩墩的，白锦毓都担心会把叶小青纤细的脖子给压折了。
　　叶小青将两只鸟扶扶好：“灰雀……不，凤凰他们结合完毕，正在打盹中，我就给一并带来了。”
　　看着闭眼睡着的凤凰小两口，白锦毓点点头。
　　第一次是挺耗体力的。
　　他和霍渊深有体会。
　　所以并不准备打扰熟睡中的凤和凰。
　　可这时，两只鸟儿睁开了眼，凤和凰飞落下地，两只鸟抱在一起，结为一只体形巨大的火鸟，翅膀还不断有火光燃起，一时间观内华光四射。
　　凤凰天性纯良，见鲁庞抱着不知生死的重明鸟哭泣，便缓步走过去。
　　一滴凤凰泪滴进重明鸟微张的口中。
　　重明鸟的双瞳合而为一，身体逐渐缩小，变回了人形。
　　女人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对上鲁庞无比震惊的眼睛，声音虚弱地问道：“……小宝呢？”
　　鲁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回来了，紧紧抱住女人：“敏敏，你没事了，还好你没事了，呜呜……小宝在，小宝也没事，在找妈妈呢……”
　　凤凰泪能洗净世间一切脏污，是妖蛊符的克星。
　　鲁庞的媳妇本是因为妖蛊符才变成半妖的，在吃下凤凰泪后，体内的蛊被解开，妖气散去，终于能恢复人类状态，也终于苏醒过来。
　　白锦毓看见一家三口无恙，这才转头瞥向凌云：“你不是求救了么，怎么还没人来呢？”
　　“看来，你的师门抛弃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
　　凌云眼神惊慌，虽然不愿相信，但他已有所感。
　　在他放出烟火折后，不仅没有增员，他还感觉到神识里一直用来听师父千里传音的通道被切断了，观中也安静得有些离奇。
　　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了！
　　屋顶被炸开洞这么大的动静，他手下的小道士竟然一个都没进来！
　　管理处的人已将小道观翻了个底朝天，果然搜出制作妖蛊符的用具，以及在道观的地下室里，找到了那位调查叠目村失踪的工作人员。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所有的罪状都指向凌云。
　　而凌云却还在拼命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师父不会抛下我的……”
　　“面对现实吧，你师父用你顶罪呢。”
　　白锦毓叹了口气，“就是没想到，驭天观观主还挺狠心，对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大弟子都舍得用完就扔。”
　　他一说完，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
　　白锦毓朝着视线来源看过去，只见那碎裂在地上的八卦盘中心，一对有着双瞳的眼睛正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驭天观观主：我盯——


第54章 神明
　　白锦毓认得这双眼睛。
　　这带着怨毒和充满算计的眼神， 见一次就很难忘记，可以确定和上回在海底打败蜃妖后见到的是同一双眼睛。
　　只不过， 当时这两只眼睛出现得太过突然，消失的也快，没让他们抓住。
　　这次既然又主动送上门，必不能再放过。
　　白锦毓表情自然地错开视线，假装没留意到对方，继续和天狗交代押送凌云的相关事项，暗地里却递给霍渊一个眼色。
　　天狗：“？”
　　怎么说着正事还抛媚眼呢？！
　　不等天狗抗议，只见霍渊抬手一招，天上未散去的黑云中“轰”地降下一道落雷，不偏不倚再次劈中道观，顿时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那双正在监视观中一举一动得眼睛被雷光和灰尘迷住， 稍微闭了闭才再度睁开。
　　蓦地， 四只瞳孔同时一缩。
　　只见白发青年手持利剑， 向它猛刺过来。
　　那眼睛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左眼被白锦毓狠狠刺中， 顿时血流如注， 它吃痛地狼狈隐去，只留下失去法力支撑的八卦盘碎片， 灰扑扑的， 看起来和瓦片没什么区别。
　　白锦毓干净利落地收剑， 哼了一声：“这么喜欢偷窥， 也不怕长针眼。”
　　天狗凑过来：“驭天除魔剑剑？怎么在你手上？”
　　“谛听给的。”
　　白锦毓顺手挽了个剑花。
　　从E国将驭天除魔剑带回来后， 谛听也不知道拿剑去做了什么， 没过几天又把他叫去， 说是这剑跟他有缘，不如赠予他。
　　白锦毓怀疑是谛听不想给他报酬，便拿破剑充数。
　　他是凶兽，平时打架用爪子就够了，挂把剑在身上，除了凭空增添累赘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白锦毓便把除魔剑丢在了无界山洞里。
　　但刚刚那双眼睛是重明鸟的，天界的神兽只能由天界的兵刃处置，寻常刀剑没办法击伤神鸟，白锦毓才通过芥子空间将剑取出。
　　果然一举刺中！
　　不愧是天界的剑，哪怕那双眼睛的真身距离这里相隔十万八千里，这把剑也能破除空间限制，一下就将躲在暗中装神弄鬼的家伙刺伤。
　　天狗惋惜道：“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未必。”
　　霍渊从白锦毓手中接过剑，盯着剑尖上的那一点血丝，掌中燃起黑焰。
　　那看似没有温度的黑色火焰将血丝蒸腾成血雾，暗红色的雾气飘飘摇摇地向着某个方向飘去。
　　白锦毓和霍渊对视一眼：“追——”
　　……
　　极寒之地的峰顶，一座由冰雪筑造而成的道观附崖而建。
　　观内大厅，数丈高的洁白玉壁下，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男人捂着正在流血的左眼，大口地喘着粗气，未受伤的右眼中两颗瞳孔高速旋转，流露出仇恨恶毒的眼神。
　　“白锦毓……”
　　男人咬牙切齿，如玉的面庞都显得狰狞可怖，“下回见面，必将你碎尸万段！”
　　“想法挺好。”
　　“可惜能力不允许。”
　　空旷的观内响起带回声的调侃。
　　男人一惊，朝四下望去：“谁？！”
　　“不是想和我见面吗？让人久等多不礼貌，我们就主动来找你了。”
　　白锦毓和霍渊从道观正门大摇大摆地入内。
　　那男人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找上门来，紧张地朝后退了两步，余光瞥了眼身后的玉壁。
　　“这里倒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白锦毓背着手，像旅游观光似的四下张望，还不忘品评一番，“不知道玄清宫有没有这里好看。”
　　霍渊听出白锦毓话里有话，伸手揽住他：“解决了这只破鸟，就带你去玄清宫玩。”
　　“好。”白锦毓得逞似的眯起眼睛。
　　他去过霍氏城堡，也跟霍渊回过龙宫，但霍渊从小生活最久的地方还是玄清宫。
　　想知道男朋友的生长环境不过分吧？
　　一想到小时候的霍渊身穿道袍的样子，他就觉得很萌！
　　白锦毓舔舔唇：“你要穿玄清宫的衣服给我看。”
　　“……嗯。”霍渊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无条件答应。
　　白锦毓满足地弯起嘴角。
　　自从在龙宫看见霍渊穿古装后，他就迷上了给对方穿上各种各样的装扮，老实说，霍渊身高腿长模样俊，怎么穿都是衣架子，完全满足他玩“洋娃娃”的恶趣味。
　　他俩旁若无人地聊天，随随便便就塞了旁观者一嘴狗粮，差点把灰衣男人剩下的一只眼也给闪瞎。
　　灰衣男人斥道：“我敬你是玄清宫宫主，你也不能随意来我的地方撒野！”
　　他这话是对着霍渊说的，回答的人确实白锦毓。
　　白锦毓两眼一翻：“要不是你做坏事，谁有力气跑那么远追过来？你就是那什么盛道长，驭天观观主吧？心够狠给的啊，你那徒弟凌云，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给叠目村的无辜村民使用妖蛊符，将活生生的人制成半妖，眼看事情暴露，竟然自己遁走，把徒弟丢了去。”
　　白锦毓边说边摇头，“不过也是……你一只鸟，哪里会有人性？”
　　毫无疑问，对方是真正的天界重明鸟，保不齐妖蛊符就是从自己身上取的妖气，炼制成蛊，种到村民身上做实验。
　　见白锦毓猜得八九不离十，盛重明也不再隐瞒。
　　他冷笑一声：“我这是在帮那些凡人成仙，哪里不对？只不过他们太不济了，做出来的全是残次品，本来是让凌云去销毁的，全被你们破坏了！”
　　盛重明越说越理直气壮：“凌云他办事不利，不过能替我驭天观挡下灾祸，也是他的造化。”
　　“你分明就是用徒弟顶罪！”
　　白锦毓为凌云不值，好歹也是人间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修行者，就被这只破鸟耽误了，不过管理处在审讯时也会考虑犯罪的主被动性，剩下来的还要看凌云能不能老实交代。
　　那些都是管理处的活了。
　　他现在只管拿下眼前这只破鸟。
　　盛重明见身份已经暴露，干脆仰头发出一声鸟类的长鸣，双臂一张，身体陡然拔高数丈，化为了重明鸟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