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只鸟像是随时都会自燃起来。
白锦毓一惊,伸手要去摸灰雀。
“别碰!”
霍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会被烧伤。”
叶小青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灰秘书现在可烫了,逮着什么烧什么,我只好用铁罐子装着他,现在罐子都被烧烫了……”
“怎么回事?”白锦毓问。
叶小青摇头,急得眼圈都红了:“不知道啊,昨天还好好的,今早我一起来,就发现灰秘书好像不舒服,再一看果然发烧了。”
和人类发烧不同,一只火凤发起烧来,那热度能将一切焚烧殆尽。
还好火凤目前能力有限,不然岂是一个铁罐子装得住的。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病了呢?
白锦毓唤了灰雀几声,平时活蹦乱跳的鸟儿一点反应都没有,蔫哒哒地缩在罐子里。
“这样下去不行,我带他回去治疗。”
白锦毓用毛巾包了铁罐子,往外走,哪知一开门差点撞到人。
鲁庞的父亲鲁重山站在门外,混浊的眼珠子盯着铁罐,像是能看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似的。
鲁重山:“不想看这鸟死了,就跟我走。”
白锦毓本不信他,可就在鲁重山转动眼珠的时候,那混浊的晶体里好像有着一大一小两个瞳孔!
只不过转瞬那两个瞳孔就叠到了一起。
仿佛刚才只是幻觉而已。
白锦毓低头看了眼铁罐里浑身燃火的灰雀,又抬头看向老爷子:“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鲁重山叹了口气:“这鸟不是灰雀,而是火凤吧?昨晚……”
老爷子本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低低地咳了几声,“总之,你带这鸟离开,就是要他的命,信不信随你。”
白锦毓隐约觉得对方是想说灰雀的病和昨晚那诡异的亮光有关系。
而至于带着灰雀回去,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供给灵力,以求灰雀能挺过去,但事实上,他连灰雀为什么会忽然烧起来都不清楚。
全天下最后一只火凤,不能折在这里。
白锦毓咬咬牙:“好,我信你。”
霍渊上前揽住白锦毓:“一起去,如果不行,我这里还有断续膏。”
如果对方耍诈,断续膏也能吊住灰雀一时三刻的命,来得及赶回康城再想办法。
……
留叶小青几人在民宿里守着,白锦毓和霍渊随鲁重山前往叠目村后山。
这座山虽然没有名字,但比无界山要大很多,叠目村多年来也是靠山吃山,多以打猎捕禽为生,也就是新时代后,才有了别的营生方式。
一路上鲁重山只走路不说话,白锦毓很是忐忑,倒不是怕他,而是事关灰雀的性命,他不得不谨慎。
白锦毓回头看了眼来路,边走边找话题:“老先生,原本您儿子说今天要带我们来后山的,他人呢?”
鲁重山闷头走了一段,才幽幽道:“娃儿闹得厉害,他和媳妇忙不过来。”
言下之意,由他带路。
白锦毓又问:“你们村这两年忽然富裕起来,却没看你们有什么产业,总不能就是卖鸟吧?”
鲁重山瞥他一眼,没吭声。
白锦毓挑眉:“您儿子说,你们村古时候专门给皇帝贡鸟的。”
“上贡……那是卖吗?”
鲁重山语气不善地反问了一句,便再也不搭理白锦毓了。
一路走到山顶。
鲁重山混浊的眼珠看向不远处的建筑,才呼出一口气:“到了。”
那是一座老庙。
——一座只供奉神鸟的庙。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火凤
神鸟庙占地面积不大, 中式传统的木制榫卯结构,从油漆成色和周围洒的避虫药来看, 这间老庙在漫长的岁月里并没有被人遗忘,叠目村世世代代都将其保护得很好。
可就在神鸟庙的正门前方,却有一块方圆十多米的焦土,那地面上的植被都被烧成黑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未能散去的焦味。
白锦毓和霍渊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昨夜的火光。
从民宿窗户看出来的方向,也是正对着神鸟庙这边。
不用说,那火就是由这里燃起来的。
但要造成范围这么大的燃烧面积和程度,那火势必不可能在瞬间被扑灭,又怎么会是火光一闪呢?
不等两人多想,鲁重山催促道:“快进去,神鸟庙能庇护一切鸟灵。”
白锦毓将怀里的铁盒紧了紧, 现在就算有用来隔热的毛巾包着, 也感觉很烫手, 他用灵力撑起小型结界才能勉强抱住盒子,可见里面的灰雀情况不妙。
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的鲁重山, 这会儿比他们还着急:“你是想看着鸟死吗!这世上怕是再也不会有第二只火凤了!”
“信他。”
霍渊知道白锦毓在犹豫什么, “一个把鸟当作神来信奉的人,不会害灰秘书的。”
白锦毓点点头。
就算鲁重山真有什么其他打算, 难道还能有本事从他和霍渊手上把火凤抢走?
最重要的是, 从靠近神鸟庙开始, 他就感觉到庙里有一股精粹的灵力波动, 而之前奄奄一息的火凤, 也在铁盒里发出了微弱的啾啾声。
来都来了, 不妨一试!
白锦毓和霍渊一齐踏入庙中。
鲁重山却没有跟进来, 而是在门口朝他们招手:“把鸟放在神龛上就行!以前……以前我养的鸟病了都是送来这里的!”
“你为什么不进来?”
白锦毓警惕地问。
他发现鲁重山不仅没进入神庙,甚至还小心地避开那圈焦土。
“我……”鲁重山刚要回答,忽然混浊的眼睛里瞳孔一缩,他迅速将手别到背后,对白锦毓他们摆了摆。
白锦毓还想问什么,被霍渊一把拉了回来。
两人躲进庙门侧面的暗处。
霍渊朝门缝扬了扬下巴,低声说:“有人来了。”
白锦毓将眼睛凑过去,透过门缝看外面的情形——
来人是鲁庞。
很奇怪的是,鲁庞手上提了个食盒,看着像是要给什么人送饭。
看见自己的父亲,鲁庞露出了个意外的表情,开口问道:“爸,你来这里干什么?道长都说了……病人最近不能进神鸟庙的!”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道长?哪里的道长?
病人是指谁?鲁重山吗?
从白锦毓和霍渊的角度只能看见鲁重山的背影,虽然稍显佝偻,但刚刚老爷子上山时十分轻松,老当益壮,怎么看也不像个病人啊。
庙外面的鲁庞见父亲支支吾吾的,也没再多说什么,拎着食盒就要往庙里走。
鲁重山拦住他:“你等会儿……”
看着父亲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鲁庞心下起疑:“爸,这是干什么呢?要是错过了喂神鸟的时间,又像昨晚那样烧起来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庙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鲁庞顿时急了,试图甩开鲁重山:“谁在里面?你把谁放进去了?!”
鲁重山却死死地抓着他不放,两人拉扯间,鲁重山的衣袖不慎撸起,那胳膊上全是水泡,有些地方的皮肤破了,甚至流出脓血,从中长出了黑色的鸟类羽毛。
这和当初褚印头顶长出狼耳朵有点像,却不是一回事。
褚印是天生半妖,妖化是早晚的事。
而鲁重山却是实打实的普通人类,出现妖化状态绝不正常。
与此同时,白锦毓接到的是天狗打来的电话。
天狗语速很快,语气焦急:“锦毓,昨天你发我的羽毛照片,比对结果认出来了!是……是凰!”
世人都以为凤凰是一种神鸟,但事实上,凤为雄,凰为雌,只有两相结合,浴火涅槃,才能成为真正的凤凰神鸟。
自天地覆灭后,千年来只发现了一只火凤,就是白锦毓怀里的灰雀。
若是真的再出现一只凰,岂不是刚好配对……
这念头一起,身后传出一声清脆的鸟鸣声。
白锦毓和霍渊回头望去。
只见一只圆滚滚像火球似的小鸟摇摇摆摆地从神龛后面走出来。
像是刚睡醒似的,小胖鸟打了个哈欠“噗”地吐出一个小火球,它慌忙用两只翅膀将火球塞回嘴里,又摸了摸圆圆肚子,一幅被饿委屈了的小模样。
“……凰?!”
白锦毓虽然惊讶,但看见这只小鸟和灰雀如出一辙的圆润身材后,不得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毫无疑问,这只满身是火的红色小鸟,就是传说中的雌性凰鸟。
凰也看到了他们。
准确的说,凰的注意力停留在白锦毓抱着的铁盒子上,仿佛那里面有着什么极吸引它的存在,凰的眼睛亮晶晶,就连身上的火焰都比刚刚燃得更盛。
“啾啾——”
凰热情地叫了两声。
白锦毓听见铁盒里的灰雀……不,应该是火凤,也应和着叫了几声。
听见火凤的回应,凰十分兴奋,扑棱着翅膀朝白锦毓飞过来,两只眼睛都快成了爱心的形状。
要知道,凤和凰对彼此的占有欲是很可怕的,传说中,曾有青鸾喜欢上一只凤,凤坚决不从,青鸾就将其关起来,这惹得那只凤的配偶凰燃起烈焰,一把火将青鸾的老窝给烧光了。
白锦毓可不想冒这个险,赶忙将铁盒子放在地上,便于凰亲近。
只见那胖乎乎的凰落在铁盒边缘,脑袋探进去,又“啾啾”叫了几声,接着,本该病怏怏的火凤竟然扑了扑翅膀,脑袋一扭,精神起来。
火凤将自己身体上的火焰燃起,身体变大,灰色的羽毛褪去,整只鸟展开翅膀,发出一声悦耳的凤鸣。
胖乎乎的凰则“啪啪”拍着翅膀,两眼直冒小心心,围着火凤转来转去,跟见到帅哥的小迷妹没什么二样。
白锦毓:“……”
他算是看出来了。
火凤这哪是生病?
分明是感应到昨晚凰亮起的火光,所以才控制不住体内灵力暴走。
简单来说——发情了。
看着两只耳鬓厮磨恨不能立马融为一体的鸟,白锦毓拉着霍渊走出神鸟庙,顺便带上了门……给小两口一点空间吧。
神庙外,鲁庞和鲁重山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两人只听见神鸟鸣叫,连伸头朝庙内看一眼都不敢,就齐齐跪下,生怕亵渎了神灵。
见两人出来,鲁重山紧张地拉了下袖子,遮住手腕上露出的黑色鸟毛。
白锦毓并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
“这就是叠目村的奇怪病症?”
他蹲下身,一把掀开鲁重山的衣袖,“或者说,这是你们富裕起来的代价?”
鲁重山紧抿着嘴巴不说,却不知为何,整个人忽然抽搐起来,上衣一下子被骤然长出的羽毛撕裂,属于人类眼眶中,一大一小两个瞳仁在混乱地转动。
年过半百的老人抱着头,口中发出痛苦地嘶鸣,听起来好像某种鸟类沙哑的叫声。
鲁庞被父亲突如其来地变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惶地往后退了几下,才意识到面前的是自己亲生父亲,又赶忙向前拉住父亲的手:“……爸,爸你怎么了?!”
“他快要彻底妖化了。”
霍渊给鲁重山塞了一颗龙宫秘药,压制住对方的变异状态。
鲁重山渐渐安静下来,陷入昏迷。
白锦毓趁机吓唬鲁庞:“你若是再不交代实情,你父亲恐怕会暴体而亡。”
他这话也不算危言耸听,人类的身躯怎么可能承受的了妖化的痛苦,他和霍渊倒是想救,可问题在于,他们也不清楚鲁重山会变成鸟妖的原因,帮忙都无从下手。
鲁庞看了眼神鸟庙透出的火光,又看向白锦毓,咬牙道:“我说。”
这一切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几个道士抱了一个巨大的蛋进入叠目村,说是神鸟庙灵力丰沛,要将蛋放在里面培育,条件也很简单,他们会定期给叠目村一笔巨款,作为孵化蛋的经费。
小小的村落就靠着这笔钱,渐渐富裕起来。
白锦毓听着鲁庞的描述,给了霍渊一个眼神。
霍渊冲他点点头:“听起来是昆仑胎没错。”
这不就和他们在无界山发现的昆仑胎情况一样了么。
于是,白锦毓细细询问了鲁庞那伙道士的穿衣打扮。
果然不出所料——
又是驭天观!
白锦毓想不明白:“驭天观的臭道士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甚至怀疑鲁庞父亲的妖化病,都是那伙道士搞出来的,而突然发作,恐怕是因为凰被孵化出来,周围的灵力产生了波动,人体承受不住苏醒的妖力。
正说着,一旁树丛忽然发出沙沙的声响。
“谁?!”
白锦毓飞身去捉,五指刚要抓到对方,却发现是个女人,赶忙将手缩回来。
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婴儿的襁褓。
鲁庞一看,失声惊呼:“是我媳妇!别伤她!”
女人面容白皙,脸长得很秀气,身材也是小巧玲珑的,乍一看上去十分温婉。
白锦毓正担心刚才的一幕会不会吓到对方,想要安慰几句。
却见那女人抬眸,眼中各有两个瞳孔。
白锦毓神思一恍。
下一秒,女人长出长长的鸟喙,叼起怀中的婴儿,一双手臂也长出羽毛,长啸一声,“呼啦”一下展翅飞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