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的是人群沸腾,实际是大家都有些嫉妒,不愿相信这快速升阶的过程。
长仙殿内一片吵声,众人发现无人站出反驳,便是越吵越凶,甚至已有几枚法器飞出乱撞。烛鹊抚着额头,已想丢下这堆开杠的仙门,转身出殿。
闹声中,突地一道简单的传声术,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直直穿越过众人,啪的一声在殿中散开。
清朗却明显压低过的的嗓音道:“别吵了。我曾见过。”
众人闻声震惊,不断回头想找发声的那人,可那声因刻意压过,且简短几个字,乍听之下,难以辨认。
门旁的角落,浅蓝身影仍是低着头,一手下意识地摸着流苏。
看上去并未参与这乱源。
可与他熟识的两名执法却是立即望向他!
奚云面色惊讶,却不忘压小音量,朝奚雨道:“医君从未说过,他往日曾看着尊上入关。这几年大伙儿对这一事皆是好奇,传闻尊上在入关前一天,人并不在浸雾峰上,连烛鹊仙君都是看见独峰结界突地开启,才知晓尊上已回峰并进入修炼期。”
奚雨也轻蹙着眉:“这事感觉有什么蹊跷。你不是说雪闲也是那天来到峰上的?”
就在左右执法左思右想,并且众人对那道传声议论纷纷之时,蓦然间,大殿前头迸发一股极强的白光!
众人猝不及防,被那刺眼的亮光给闪的纷纷闭眼,顿时噤声。
雪闲正低着眼梳理流苏,眼角感觉到光芒,表情并未如其余人一般惊诧。
因这道强光,他早已在千蛇鬼母的石洞外看过,九年前的当下,强光过后,他一睁开眼,人已踏在对方的灵剑上。
随着强烈激光不断往外冒出,直至光束分散,渐渐往外飘散,殿上数百弟子与长老也缓慢睁眸。
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最前,墨蓝衣袍尽显冷厉气场,黑缎般的墨发披于背后,俊美的面上神情冷峻,只是眼神之凌厉,令人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长仙殿瞬间陷入宁静,一时间无人敢开口。可视线却是争先恐后地往前方投去,头一回见到浸羽殿首座,谁都忍不住多瞧上三四五眼。
雪闲瞥见周围子弟想瞧又不敢直视的模样,这才缓缓抬起眼睫,往前方那道硕长身影望去。
对方身量之高,即便他站在人群最后头,仍是瞧得一清二楚。
九年不见,那副俊美脸面的轮廓似乎更深了些,更加俊美,可依旧满身大写的冷冽。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双勾长的眼眸也投射穿过众人,往他这处角落瞧来。
两人四眼,扎扎实实地对上视线。
勾长的眼眸,深邃而沉稳。
雪闲则表面镇定,却是眼睫颤了颤,强压下心底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了他来了!
雪闲内心:乱的一批QAQ
【今天字数爆量嗷^^】
第7章 “让我搬到你的独峰!?”雪闲面颊发红。
雪闲撑不过对视几眼,目光便飘开了,可说也奇怪,分明实隔已久,厉倾羽的视线他却不是很陌生。
九年,不长也不短,许多事仿佛昨日,包含墙上交缠的蟒图…饱含一堆乱七八糟的姿势。
于是他用尽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极为缓慢的,缓缓往旁偏眼,脱离两人相接的视线,可细细一瞧,颊面却有股可疑的淡绯。
烛鹊的声音又在前头响起,这回明显包裹上了雀跃。
“方才有疑问的仙门长老们,因为记性颇差,记不清方才所有的问题,还请你们将所有疑问再次叙述一遍。此刻尊上就在这里,能亲!自!回复所有问题。”
台下沉默一片。
毫无刚才的纷乱吵闹,甚至无人敢随便喘声。
于是烛鹊兴高采烈地,将这话重述了两遍。
只是厉倾羽从头到尾皆未将视线移向其他仙门,凌厉的眼神只朝着大门附近,在烛鹊第三回 说至一半时便直接消影,连句话都没有留。
仿佛他来殿上不是为了参加大典,只是为了看某样人事物一眼。
所有仙门战战兢兢,尤其刚才发话的几位长老,此刻见了厉倾羽真身,那满身九阶修为的气场,盈满室内,压制的他们无法抬头。
奚云奚雨在人群中同是震撼不已,尊上身周散出的冷厉,比九年前更甚,连开口发声都不必,众人便已噤若寒蝉。
好一会儿后,奚云回过神,想找门边的雪闲,聊关于尊上最初闭关一事,可视线搜寻了一圈,却发觉,门边早已无浅蓝衣袍的影子,而是被拥挤的人潮给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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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小屋旁。
一道清瘦人影踏在坡面上。
雪闲提前离开后便一路心不在焉,慢步走回。
怎知才刚准备推门,就看见烛鹊正好御扇到达。
雪闲满脸诧异:“仙君不是还在长仙殿上宣事吗?”他笑笑道,“难道是代职玉石刚放回,便迫不及待要离开?”
烛鹊啧啧两声,从玉扇上走下,待他脚落地后,偌大的玉扇立即缩回掌上尺寸,飞回烛鹊手中。
“对那代职玉石我可是心底充满不舍,谁告诉我迫不及待了!”
雪闲:你的表情。
烛鹊咳的一声,“如今倾羽出关,我自然不必多言。反正那群聒噪的仙门瞧见他之后,闭嘴的速度比谁都快,我何须久留。”
雪闲闻言又有些想笑,道:“所以仙君提前离开大殿,便是为了偷闲?”
烛鹊立即摇了摇头,“我自是有事才过来。”
“仙君请说。”
烛鹊看着他的眼神忽地带了上怜悯,劈头便是一句,“倾羽他找你。”
雪闲笑容顿时凝固,并身子僵化。
厉、厉倾羽找他…? !
这、这么快就要算总帐吗! ?
对方明明也才刚离开长仙殿不久,不过半刻钟时间就点名到了自己。
且这么快就要验收药炷,他自己甚至不知道做成了没。
天.要.亡.他。
烛鹊感觉到雪闲由内而外散发的震惊,以及明显僵化的神情,便拍了拍他肩,意有所指道:“医君,这峰挺高,跳下去会脑浆迸裂的。”
雪闲满头雾水的回眼:“仙君什么意思?”
烛鹊诧异道:“医君不是正想着跳崖吗?”
雪闲:“……”
也是。还有这快速又便捷的方法。
烛鹊持着玉扇一甩,将扇面掩于眸下,露出一副探究的眼睹,眯起眼道:“医君,你说实话吧,你当初到底是如何得罪倾羽?流苏为债具一事我自有耳闻,可从未问过你详实。”
雪闲保持面上镇定,道:“仙君为何想知道?”
“倾羽那座独峰,向来不让外人上去,连我上去的次数都寥寥可数,如今他亲自传话,要你过去一趟,肯定是要将你毁尸灭迹。”烛鹊头头是道,觉得自己判断十分正确。
其实方才厉倾羽不过传了一句话,且语气一如往常的冷寒。
说的是──“让新来的医修到浸羽殿。”
烛鹊扇了扇玉扇,道:“话说我虽不常去浸羽殿,可记得有一年我去了倾羽住的独峰,当时不小心碰了殿上一炷富有浓郁药香的燃炷,熏得我呛鼻,他连慰问都无,直接用法术将我撵下峰。”
雪闲眼皮一跳:“多谢…多谢仙君告知。”
他已在心中模拟坠崖。
“这回可真是奇了,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要人上殿。”烛鹊语调中带着这医君着实可惜,年纪轻轻就要去送死的叹息,然后慎重地咳了两声,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我这就送医君上浸羽殿。”
雪闲闭了闭眼。
前路茫茫。
手指无意识地抚了下腰间流苏。
再度睁眼时,脚底踏的已是不同于小山坡的青绿草皮。
而是满地的落叶,叶片色泽如白,层层堆在脚边,仿佛片片雪花堆积。
雪闲有些意外的抬眼,发觉周围竟是整片的雪白树林,且树干的色泽极浅,是带点浅银的白色,更神奇的是,眼下初秋季节,枝桠上所有叶片居然全为雪白,似乎原本便是如此浅色。
一簇簇雪色叶片交叠生长,给人一种腊月落雪的错觉,可周围气温分明仍是偏暖。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因原主根本不曾来过浸羽殿所在的独峰,故对此处的叙述是少之又少,从未提及这处有如此幻景。
雪闲站在这片景色中,惊奇地望着银白树梢,神情专注。
直至身侧一阵软风拂来,扬起他浅蓝衣摆,雪闲才浅眯起眼眸,微微回神地偏过身子。
乍然发觉三尺外的树干旁,立了道高大的墨衣身影!
视线正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身上。
雪闲刹那间陷入慌张!
九年没见,虽他俩谈过的话说多不多,可也说少不少,此刻他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这般僵硬地回视着对方。
好巧不巧,烛鹊的传声术囿于这时响起。
“医君,你的行囊我让人收拾好了,等等即会传送上独峰,你不必再费神下来一趟。”
雪闲闻言,瞳孔地震!
…行、行囊?
他不就只是上来谈个话而已吗! ?
可烛鹊只传了这一句后便消失得毫无声响,似乎也不敢打扰这峰上主人。
雪闲只好靠近几步,在距离一尺时停住,急切地朝身前之人问道:“烛鹊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厉倾羽随着他离近,也低眼望他,“字面上的意思。”
雪闲乍然听见这低沉带磁性的嗓音,好似瞬间回到九年前。
当时的石洞昏沉阴暗,以至于他看不清对方。可眼下四周明亮。这人就站在他身前一尺处,两人面上所有神情清清楚楚,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可我一直都住在主峰小坡上,我不能继续住在那儿吗?”雪闲努力挣扎。
“所以药炷做好了?”厉倾羽以问代答。
“炼了二十炷,可我不知…不知里头有没有你要的。”
“没有。”声嗓仍低,语气斩钉截铁。
雪闲一愣,立即抬头,不服道:“你还未看,怎么知道没有?”
“本尊看过了。”
雪闲茫然道:“…什么时候?”
你不是刚出关吗?
厉倾羽:“二十几炷由浅到深,最后一炷于前日刚做成。”
雪闲顿时眼眸睁圆,一副心事被说中的模样。他自是不知厉倾羽九年的闭关期间,一直能看见他房里画面,不论是炼药,看医书,入寝用膳,甚至连不小心炸炉都能瞧见。对于他制成的药炷更是了若指掌。
雪闲咬牙:“那我…在这独峰上,要住哪儿呢?”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曾提过厉倾羽所住的独峰只有两座屋房,最大的自然是浸羽殿,另一间偏殿则是长年空屋,无人居住。连原主也从未入足过。
厉倾羽挑眉道:“你想住哪?”
雪闲脑中快速打转,此刻若他提出一个惊悚的建议,也许事情会有奇迹反转!他能立即被扔下山,远离这独峰,远离这让他无所适从的男人。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自然的口气,说道:“我、我想住浸羽殿。”
“行。”
“……”
不是。这走向怎会如此? !
没有人说你闭个关就转性子啊!
而且明明原文中,就说两人不能共处一室。
喔不对,原文中他与厉倾羽属道侣,可现在不是!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才少了那三件不得同房同住的协议?
雪闲轻摇了下头,思绪交杂,越思考混乱。
厉倾羽神情虽冷却从容,见雪闲明显慌乱的面色,直接挥手甩出传声术,带磁性的声嗓简单说了句:“行囊送至浸羽殿。”
下一瞬,法术啪的一声,已传至烛鹊那。
雪闲:“……”
他急的不管不顾,忍不住又靠近对方一步,疾速道:“可你…你这独峰向来不让外人居住不是吗?”
厉倾羽颀长的身躯未动半分,只道:“是。”
语气听不出情绪。
雪闲:? ?
什么? ?
这不明不白的对话,他脑子更加糊乱成团。只好扯着腰间流苏,道:“那这缀饰,先还给你吧。”
他手伸往腰间,怎知早晨系缀饰时随意打上的轻结,此刻弄了半天,竟解不下来!
慌忙之际,整日没进食的肚腹,居然还十分不看场合地,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雪闲:“……”
厉倾羽表情未变,却忽地说道:“浸羽殿的后头有灶房。”
这毫无前言后语的一句话,雪闲压根不明所以。只好先停下解流苏的手势,一头雾水道:“…灶房…?能开伙做吃食的灶房?”
他的厨艺虽搬不上台面,可偶尔会在小屋中搓些小饼或灵食,只是每回都得和主峰灶房借炉火,其实不太方便。
“随你。”很淡的口吻。
雪闲思量一阵子,对于自己即将和厉倾羽共住在独峰一事,宛如雷劈。
只好放弃般的随便问道:“那浸羽殿周围的低矮灵草,我也能摘取来炼药吗?我隔三叉五都得炼药,还需要有地方能摘取灵草。”
厉倾羽没有否决这提议。
雪闲眼眸转了圈,扫过这银白林间,再度迟疑地说道:“那这片雪色林子也可以随时过来?”
他十分喜欢这,似乎转上几圈,就能忘却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