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云良心建议,“那仙君下回入阶闭关时, 记得什么稳神之物都别带,说不定六魄能一次裂个彻底,人格一分为六, 你就天下无敌了。”
烛鹊随即露出大澈大悟的表情。
雪闲听到“裂个彻底”这四字, 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已经将厉倾羽递来的小包子吃尽。
厉倾羽全程未发声, 只朝他道:“还要再吃?”
雪闲摇摇头, 表示饱肚。
烛鹊朝话题中的主角道:“倾羽, 你是当事人, 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厉倾羽面无表情:“没有。”
烛鹊:“…了解。”
这回答非常的厉倾羽。
是两个人格都这样吗?难怪他分不出。
周衍之坐在雪闲另一侧,也正好吃饱,满足地伸展手臂,放下时便顺势搭住雪闲的肩,说道:“我觉得这事儿啊,还是得医修来看比较了解。我们分不清的。”
奚雨点头,因为他也完全听不懂。
厉倾羽淡淡瞄了眼雪闲肩上那条臂,脸色颇冷。
烛鹊还捧着包子,吃个没完。
仿佛人格分离这东西,对大伙儿来说不过小事一桩,总归厉倾羽看上去如此正常。
大伙儿进食间,老鬼蝎忽然将碗重重放到桌面!
“对了!今早我出去布置早膳时,听到有关鹰戈的传闻。”
烛鹊惊道:“平时道上也没听说几个消息,这鹰五门神秘的很,怎么前辈买个包子也能查到东西。”
老鬼蝎理所当然地说:“那是我家蝎儿带来的消息,又不是我特地去查的,蝎子他们无孔不入,去哪儿都能探听。”
雪闲:“那师父听到了什么。”
老鬼蝎:“我家蝎儿似乎找到了鹰戈在外头的一些东西,可不是很确定,还得在外头爬个几天才能通知我。”
烛鹊:“没想到探听鹰戈一事,最终得交给蝎子。真是奇了。能不能派个几只来我们峰上当弟子?”
周衍之大笑好几声,害烛鹊身前的包子差点滚落。
听到这处,奚云倒也开口了:“我们这么久没回浸雾峰,自兽妖塔和审仙大会之后,其中只短暂回峰两天又出来。峰上的事说不定堆积如山。”
烛鹊一脸疑惑:“我们峰上有什么事?”
奚雨眯着眼,说:“外门弟子一整天闹事呢,仙君不知道罢了。我看还真得多带几只蝎子上峰,替我和奚云分担点事务。”
老鬼蝎露出不舍的表情,毕竟他和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处的极好,还认了雪闲作唯一徒弟,不过往好处想,离下回见面的时候,也许也不久了。
老鬼蝎知道大家势必得离开谷内,便准备了一大袋灵草种子给雪闲,全让厉倾羽收进储物袋,道:“未来有机会,我便会再次上峰去看看你们。”
厉倾羽颔首:“随时欢迎前辈。”
了解详情之人,都知道五灵毒只不过是老鬼蝎在外的称号。
实际上对方不只是令人敬重的前辈,眼下更是雪闲的师父。
大伙儿依依不舍的绕了蝎子谷好几圈,还去了老鬼蝎昨日说好要带他们去玩的小溪,踩上好一片刻的水。
几只黑蝎子就在旁划水,一面晒着太阳,惬意极了。
连白蝎都爬出来,噗通一声掉进溪中,挥舞着大螯游泳。
雪闲笑道:“师父,这里应是他以前很喜欢的地方吧?”
老鬼蝎摸着胡子:“是啊,我家蝎子都喜欢这条小河,水质没被污染过,又冰凉的很。”
溪边一个较大的石头上,不少蝎子玩完水,就躺在那晒干。每只都十分熟练这过程。
老鬼蝎:“为了让蝎儿们能尽兴玩耍,我这溪里一条鱼都没养。就放些水中灵草,整条河全让给他们了。”
雪闲:“师父真用心。”
烛鹊道:“那块大石头是这群蝎子乘凉之地吧,挺会享受的。”
奚雨道:“论享受,应该谁也比不上仙君您。”
烛鹊沾沾自喜地接受了这称赞。
待踏水之后,老鬼蝎才带着一群人出了蝎子谷阵法,跟来时一样,雪闲感到一阵头晕脑胀。
睁眼时,人已经在谷外了。
他道:“后会有期,师父。”
老鬼蝎朝他露出笑意,颔了颔首。
大家站直后,各自唤出灵器与灵剑。
临走前,老鬼蝎突然靠近厉倾羽,叮咛道:“你可得好好…好好待我家徒儿。”他将声量压低,不让其余人听见,“要不我家蝎子会去找你算帐的!”
厉倾羽表情未变,平稳的声线道:“知道了,谢谢前辈。”
雪闲与他共乘在灵剑上,就站在厉倾羽身前,自然也听见了。
忍不住默默飘开眼神,颊面微红。
待烛鹊一声吆呼后,众人便瞬间飞起,老鬼蝎的影子一下子变得渺小,最后消失在云雾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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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驭器飞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回到那片充满绿意,和带着众人想念的地方。
浸雾峰的山腰一往如昔的美丽,仿佛不论经过什么大事,都不会有改变。
山腰以上被层层雾气盖住,看不见厉倾羽的寝殿。
雪闲一群人站到山坡后,才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奚云开心道:“在蝎子谷待了几天,人都放松了,这会儿得转紧螺丝,去看看那堆外门弟子了。”
奚雨叹口气道:“希望他们争气点,别又惹出什么事,那点破事真是无聊又烦人。”
雪闲也环视了这个他待上九年多的地方,道:“这里和我来的最初,一模一样。”
他记得,当时厉倾羽也是把他放在这里,然后一人驭剑上独峰。
话刚说完,厉倾羽便朝他望了眼,雪闲则眼底含笑。
烛鹊伸展着手臂,大喊一声,“呼!一阵子没回来,回老家的感觉真不错。”
其实在蝎子谷也好。可他还是最喜欢自己寝殿的床榻。
周衍之扬着爽朗笑容,大咧咧地搭上雪闲的肩,道:“医君,我第一次来你们浸雾峰时,仙君说要带我到处逛逛,结果整整两天没出寝殿。上回你说峰上有灵鹿驻守,后来我一只都没见到。奚云说你与灵鹿相处极好,不如你带我先去见识一下吧。”
雪闲正要回话,眼角瞥至厉倾羽,对方勾长的眼眸就看着他这边,以及…他肩上的那条手臂。
雪闲蓦地紧张起来,动了动身。想自然一点的让周衍之臂膀掉下。
怎知周衍之却一把将他搭得更紧,兴致勃勃道:“现在天色还是午后,大家都有精神,不如直接就过去吧,待会天黑,灵鹿说不定就不见踪影了。”
雪闲分神在意着厉倾羽的眼光,只能勉强说道:“可既然是午后,等等天就黑了,不如我下回再带你去看吧,还能和灵鹿们玩久一些。”
此时,雪闲能感觉厉倾羽心绪极度不悦。
因为他肩上的手。
他干脆不着痕迹的转了个身,肩膀的手臂终于随之掉落,雪闲道:“明日带你去看的时候,也唤上奚云奚雨,他们和灵鹿的感情都不错。”
周衍之双手枕着后脑,道:“好吧。既然医君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明日见吧。”
烛鹊则是迫不及待要往峰上奔去,享受寝殿的温暖!
一群人如同蝎子谷那般,嬉嬉闹闹的往上走。
到了长仙殿后,奚云便安排好周衍之的房间,离他与奚雨不远。
雪闲则乘着厉倾羽的灵剑,两人一同回至浸羽殿所在的独峰。
颀长身影站在他身后,如往常的每一次,一边胳膊揽在他腰上,防止人不小心坠落。
待整个人踏在低矮草皮上时,雪闲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满鼻尖的草地泥土清香。
“好久没回来了,真想念。”
分明第一次来浸羽殿时,他怀抱着心惊胆战。
可这次回来,却是满眼底的开心,像是回到了最安心的地方。可靠熟悉。
还充满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雪闲环顾了浸羽殿内熟悉的摆设,可他朝思暮想的,远远不只如此。
“现在午后,阳光不错,我想去雪灵木那儿看看,可以吗?”
他同样想念那片亮晶晶的树林。
半刻后,他便整理了几本医书,两人共乘着厉倾羽的灵剑。
林子距离浸羽殿不远,雪闲感觉刚站上去就到达目的地了。
发光的高耸树木近在眼前。
像沾满白雪般的晶亮,每回看到都令人惊叹。
雪闲喃喃道:“好难想像,雪灵树群在你年少时才那么小一片。”
便是在刺掌峰迷阵中他所看见的。
然而眼下望出去,是无边无际的银白,看上去茂盛动人。
厉倾羽看着他:“有人当初说了喜欢。”
雪闲含笑:“现在也喜欢。”
两人一路散步,来至林子中央。
雪闲挑个棵树,坐在树底,翻开书本。
厉倾羽也唤出羽熔,直接飞跃上空。
宁静的独峰上。
午后的树林里,一人练剑一人看书,衬着漂亮至极的叶林,一切和谐的刚刚好。
正当雪闲认真翻阅书籍时,一片落叶却往他发梢飘落。
雪闲抬起脸,发现厉倾羽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对侧枝干上,手指一挑,又是一片林白落叶飘来。
雪闲笑道:“你练剑无聊了?”
厉倾羽:“并未。”
他只是想看人了。
雪闲:“上头的风景好吗?”
厉倾羽望着他,没有答话。
蓦然间脚步一闪,跃来他眼前。揽过雪闲的腰间,直接将人带上空中。
雪闲脚踏在高空枝干上,身旁的人将他环抱的很稳。
放眼看去,除了一片云白,还有浸雾峰整片景色,一览无遗。
他偏头道:“你说你以前曾看过我在山坡的小屋,就是在这看的?”
厉倾羽:“在浸羽殿的屋顶。”
雪闲笑道:“果然很有你的风格。”
树枝上,阵阵秋风软拂而过,将两人的长发吹起,乱摆的尾端也交缠在一块。墨色与栗色,丝丝缕缕缠在一块儿。
雪闲道:“要是每天都能欣赏到这么美的风景有多好。”
厉倾羽低头望他:“只要你想来,本尊随时能带你过来。”
雪闲抬起笑眼看他:“你说的喔。”
厉倾羽将胳膊揽紧了点,颔首。
枫叶渐红的秋日,雪灵树依旧是整片银色的惊人之美。
不断有带着青草香气的风儿吹过颊面。
雪色林子里,只有两个近身不时交谈的身影,偶尔传出温润好听的浅笑声。
其他的一切,仿佛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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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
在回峰隔天原本要去看鹿的计划,因为奚云奚雨抽不出空,故只能往后延迟。
因为几个外门弟子为了小事起冲突,得需佐右执法出面。
周衍之好奇地跟过去看,平时好说话的奚云,这时严厉无比。奚雨也冷着脸,对那两个打架的弟子训话。
这时,烛鹊正在自己寝殿里,挥着玉扇喝茶,十分悠哉。
周衍之不禁叹道,当浸雾峰的左右执法可真辛苦!
接连三四天都有不同的事物要处理,终于在奚云奚雨忙活告一段落后,烛鹊似乎也休息够了,便招集大家来他寝殿上,说要聚一聚。
周衍之第一次进到烛鹊寝殿,有些震惊这里的奢华。
跟奚云奚雨的房间一点都不同,虽然左右执法的住处也极好,可烛鹊这儿四处挂着绸缎,连墙柱都绕了好多圈,还是渐层色的,桌巾也同是丝绸质,上头摆放着精美瓷器,以及表面画着优美山水画的瓷壶,上头还用金墨点上几行字。
四面墙上挂了许多幅画,明显花了很多时间布置,到处都是精致。
更夸张的是房内那张床榻,一般修为高阶者不怎么入睡,烛鹊的床却挂满了帐幔,一层又一层,四侧还吊着一堆缀饰,光是枕头就有四个。
周衍之惊道:“难怪仙君一天到晚吵着回来,这里布置得太夸张了。是什么奢华世家吗?”
烛鹊得意的说:“全是我自己弄得。寝殿嘛,就该有寝殿的样子!”
周衍之好奇道:“可是仙君你平常入寝吗?”
这床铺布置成这样,不就是为了睡眠质量?
烛鹊道:“我偶尔才入寝,平时都坐在那张长椅上闭目修练。”
他指向墙边的一张长躺椅,上头铺满了丝绸,其中一角还落在地面,感觉真像是成仙的人在躺的。
奚雨只想翻白眼。
他每回看到了都是同一种感觉。
眼花缭乱。
周衍之认真听完烛鹊的解释,道:“那你们尊上的寝殿呢?也是这般吗?”
烛鹊立即用力摇头:“倾羽那朴素的很,就四面白墙,床榻也一片白,连个床帐都没有。殿内摆设少的可以,也就倾羽能够适应吧。不信的话你问问医君,他也住那边。”
周衍之闻言,便如好哥儿们般,又朝雪闲的肩搭上,道:“是这样吗?医君你讲给我听听吧。 ”
这回连奚雨都忍不住多看了周衍之一点,就对方这般大手大脚的,仿佛一点脸色都不会看。
周衍之时常搭着他们的肩说话,似乎聊天时一定得搭着别人。可唯独雪闲,每回周衍之手一放上,尊上的冷色就会降下三分。
雪闲只感觉肩上那条手臂沉重的很,说道:“对,就如仙君说的那样,浸羽殿上虽家具少,可却很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