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之:“和尚不以木鱼作为灵器,不过用来念经罢了,自然不必施加灵气修练,按着诵经节奏敲打就行。”
周衍之一面说话,大伙儿的脚步也随着厉倾羽,继续跟随甲虫。
烛鹊:“这虫爬了这么久,该不会自己都迷路了吧。”
奚云:“虫子会认巢,仙君放心,兴许是这迷阵较大,要绕比较久。”
周衍之:“这里确实不小,我在里面走了一天半都走不出。”
雪闲好奇道:“那你不担心吗?就困在这出不去。”
周衍之摇头:“我觉得挺有趣的,人一生能进过几次迷阵,即便在里头待上一个半月,也是趣事之一。”
烛鹊佩服道:“你可真是心大。我一天都待不了。”
周衍之朝前方的雪闲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入浸雾峰的?”
他仍是十分好奇。
雪闲:“约莫九年前?”
周衍之:“怎么进入的?”
雪闲:“……”
这问题可真难回答。
于是奚云好心地替他说道:“某日尊上将医君带回来的。”
周衍之对着雪闲:“所以你是在浸雾峰当卧底吗?”
他这话一出,烛鹊首先笑了出来。
“医君这模样,要真是卧底,我这聪慧的双眼早已看出,将人赶出浸雾峰了!”
奚雨怀疑的看着他。
聪慧的双眼?
奚云道:“医君在峰上一直很尽心尽力,替弟子们解决各种病痛或修练上的困扰,前些日子,峰上灵鹿被人割去鹿角而亡,医君还忙了数天,帮着将兽丹炼化成药。”
雪闲听奚云提灵鹿,又想起鹿九天那段话,说灵鹿是由他本人所杀,为的就是要引雪闲出面。一想到这,他的心又沉了下去,灵鹿这种灵兽多么温驯,鹿九天竟忍心下的了手,将鹿儿身上最重要的地方割下,那鹿角被断的痛苦能有多疼。
奚雨接着奚云的话,向周衍之道:“医君确实很为峰上着想,唯一和他结仇的人只有我,故你也不用再怀疑什么。”
一席话说的不是太好听,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替雪闲解围。
周衍之好奇道:“和你结仇?什么仇?”
奚雨没好气道:“一颗玻璃球。”
奚云连忙比手势,让周衍之别再问关于球的事。
于是周衍之便说:“鹰五门的医修绝不是什么善类,你们如此信他,难道不怕受骗?”
他说话一向大胆直白,想问就问。
烛鹊正要帮腔。
怎知一道低冷的声音却从前头传来:“本尊的医修,本尊自然知道如何。”
周衍之十分讶异厉倾羽会加入他们的对谈,传言中对方惜字如金,冷厉难处。
烛鹊见他愣住,连忙道:“倾羽的意思,雪闲是我们峰上的医修,我们自然知根知底。”
他特别加重“峰上的医修”这五个字。
大伙儿谈话间,突地一阵阴森森的落叶摩擦地面的声响,沙沙声中带着一股沧桑感,仿佛是某种生物发出的呓语,嚷着要将人吞噬,令人不寒而栗。
周衍之不禁蹙眉:“这迷雾越来越浓了,大家靠紧点。”
烛鹊赶紧朝他靠近,扯着对方背后的衣衫,看上一副胆小无助的模样。。
奚雨差点翻白眼,于是烛鹊挺直身板,慎重说道:“害怕的人无需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惧!”
周衍之忍不住替他鼓掌。奚雨一脸荒唐。
半晌后,奚云也轻搭住奚雨的肩,将人揽好,两人的左右手已分别拿好自己的灵剑。
迷雾中,雪闲一人走在厉倾羽身后,林间的空气已然愈发冰凉,呼吸间全是白色雾气,更加看不清前方。
忽然间,雪闲冰凉的左手,被一双有力的大掌给握住。
他稍稍怔愣,可前方的厉倾羽却没有回头,就这般牵着他慢行。
几片刺掌叶从枝头落下,飘舞在众人脚边,浓雾虽未散去,可雪闲却能感觉,身前人牵着自己掌心的热度,和力度。
他发觉,厉倾羽其实牵过自己无数回,有因为传递蛇毒而十指相扣,最初则是松松拉住他四指,现在偶尔会单握起他手碗。
也有,如此刻这般轻轻地牵着。两掌相连,将两人的温度完全融和。
作者有话要说:
牵手、亲吻、慢慢地触碰。
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25章 十五岁的厉倾羽。
随着甲虫爬行路线, 厉倾羽的视线紧跟着,领着众人来到一棵极为高耸的大树前。
这棵刺掌树是其他树木的两倍之高!
树干之粗,约莫要十个成年人手拉手围住才圈的起,上头往东西南北伸出的枝干可谓遮天蔽日, 每片刺掌叶皆又大又茂盛, 黑压压的连月光都穿透不过, 故在这树底,光线更显阴暗。已是看不太清对方人脸的程度。
烛鹊颤声道: “这该…该不会是树妖吧?那种百年老树成精的妖怪。”
等等就从泥土下升出树藤,把他们一群人毁尸灭迹。
周衍之:“看起来不太像, 若是妖类,我的木鱼会发出警告。”
片刻后,厉倾羽低沉的声音道:“这是迷阵中心。那只虫方才爬进树洞中,迟迟未出。”
周衍之听到这,不禁露出恶心表情:“这树干里该不会住了上百只的甲虫?亏我原本还想在这迷阵中多玩几天。”
没想到是与虫共舞。
他光是站在这, 仿佛都能听见树里甲虫群爬行的窸窣声, 不知树干里有多少。
雪闲观察着这棵树, 道:“要不我们先想想怎么破阵吧,既然迷阵都到中心点了,也许会是个突破点。”
奚云往上盯着黑色的叶群, 仿佛阴暗魂魄,他不自觉的将揽住奚雨肩膀的胳膊收紧了些,想将人护好, 一面说道:“倘若攻击树干, 或不会有些效果?”
奚雨也道:“这个树林迷阵, 说不定就是这棵冲天大树所做出, 若攻击他本身, 或许能打开迷阵出口。”
雪闲应首, 同意这个说法。
他身旁的厉倾羽已直接便唤出羽熔。
烛鹊见状,立即大喊一声,只差没扑身阻止,“等等等!倾羽的羽熔一剑下去,这树木肯定就被砍倒了,万一迷阵没破,咱们就永远和这些甲虫留在这儿!”
周衍之:“仙君说的对,要不先伤害树干试试吧,刺个几刀,看看能否找寻迷阵路。”
奚云和奚雨相互点了个头,分头走至大树两端,不须言语,极有默契地举起将手中的黑柄短刀,一左一右地,往树干刺入!
两人的灵刀剑刃虽锐利,可这一次下去,却只入木一寸。
奚雨拢起眉心:“这棵树有异!树皮硬的刺不进。”
奚雨迅速道:“我们输入多点灵力试试。”
于是二人便将金丹中的灵力释放,藉由握剑的手掌传至剑刃。
这一回刺下,终于入树三分,树木也猛地用力抖动起来!
一大群的刺掌叶随之飘下,所有人立即跃开闪躲。
雪闲只觉得牵住他手的那股温热忽地消失不见!
眼前也开始出现叠影,眼前大树忽然一分为二,接着逐渐消失不见。
后头崭露的是一整片明亮的绿,雪闲眯着眼,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一时间无法适应光亮,便抬手遮住眼皮,轻轻唤了声:“大家还好吗?”
四周却无人回应。
直到地面不再晃动,他的眼睛渐渐开始适应亮度。
雪闲缓缓睁开双眸,先是立在原地不敢随意乱动,待周围景色完全变得清晰。
此刻顶上高空湛蓝一片,白云仿佛就近在眼前,伸手一捞便可触及,身旁的微风袅袅,轻柔的拂过颊面,将发丝轻轻扬起,触感如此真实。
雪闲知道,自己进入迷阵幻境了。
方才奚云奚雨刺入大树的那两剑,兴许便是触发幻境的原因。
只是厉倾羽曾说过,迷阵幻境属于人过去的记忆重现,与兽妖塔幻境不同,那是不真实的。
可雪闲却不觉得自己看过这片草地,心底只有陌生。
然而这处阳光明媚,和方才阴森森的刺掌树林完全不同,这倒是令他放心了点,毕竟黑暗使人绝望,光明则会点燃希望。
雪闲小心地迈开步伐,走在一片低矮草皮上,四处空旷,放眼是一整片的绿意山坡,他不断的往上走,可什么都没有,只有青绿可爱的小草们。
半个时辰后,终于快抵达山顶的地方。雪闲抹了把额际的汗水,蓦然惊觉,这处他愈走愈熟悉!
直到一座亮晶晶的银白色的树林显在眼前,在阳光下在透着亮晶晶的光。
雪、雪灵树!?
这是厉倾羽的独峰?
雪闲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往那熟悉的林子奔去。
却在里头看到一到身影,背影有些熟悉,却又似不熟悉。
在幻境中,雪闲自然不敢主动唤声叫对方,可就在那一瞬间,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他走近。
挺直的背影,缓缓地转过身来。
雪闲刹那间睁圆了眼眸。
那是……厉倾羽!
可却不是现在的厉倾羽,而是少年时期的对方!
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左右,虽面貌未如成年后那么深邃,可已能看出英挺俊美的轮廓。
雪闲不明白,他怎么会在幻境中遇见对方少时,不是说这幻境只会带人进入曾经去过的地方吗?
可厉倾羽这个年纪…他们压根还不认识。
雪闲试着靠近了几步,迟疑地说道:“厉、厉倾羽?”
说来奇怪,这是他穿来以后,第一次唤出对方的名字。
眼前的人顿时轻蹙眉宇:“你认识我?”
这时厉倾羽还是年少,虽修为上乘,可还未接任首座,故并未自称尊上。而且身量竟然已比雪闲高出一些,果然年少就开始窜个子了。
雪闲思量了一下,回道:“认识,不过是许久以后…我们才相识。”
厉倾羽那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理解他所说的话。
“那你怎么上来的,这是我的独峰。”年少的厉倾羽声线已偏低沉,可还没有成年后那般冷厉十足。
雪闲稍微放松了心头,毕竟站在眼前的还是那个厉倾羽,有着同样的眉眼,于是他浅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我原本走在树林里,意外进入了迷阵,睁眼后就在这儿了。倒是这片林子,原来这么久以前就有了吗?”
厉倾羽凝视着他,见对方虽长了自己几岁,可声嗓温润好听,眼儿笑起来像弯月,给人一种温雅的感觉,便道:“不久前刚种下的。”
雪闲笑道:“很漂亮。”
就跟现实中的雪灵木一模一样,虽然范围小了不少,可仍是美如仙境,故他又道:“若是种满了这整片山坡,肯定就如幻境一样,阳光下一闪一闪,看上去多放松心情,平时要冬季腊月才有的银白景色,你这儿一年四季都有了。”
厉倾羽随意看了眼面前白色高耸的树木,自他搬来独峰便有了这白色树林,可他从未有将这片林子扩充的想法,故一直是小小一片林而已。
雪闲见他虽年少,身上气场却是不掩的,问道:“你现在准备进入几阶修练了?”
“六阶。”
“这么快?”雪闲讶异,果真是仙门之冠,“那你…稳定神心的药炷,现在就放在浸羽殿中吗?”
也许这次机会,让他能进去看一看那根他从未见过的药炷。回去后再研究怎么做出。
厉倾羽却蹙起眉宇:“什么药炷?我没那种东西。”
雪闲一愣,难道进入六阶的厉倾羽,还没有稳神之物?
“你…可你…这样如何进入闭关?”
厉倾羽:“为何你要问这些?”
雪闲不知该怎么答,片刻后,才道:“据说修为愈高阶,愈需要稳神之物件,既然你现在尚无,那倘若…倘若你以后拿到了,定要好好保护。”
虽然知道药炷一定会被“自己”给拿走,可雪闲还是想对眼前人说出这番话。
厉倾羽挑眉:“你又知道我需要了?”
雪闲见他这熟悉的挑眼表情,此刻却带着浓浓的少年感,忍不住笑出声:“我不知道,只是提一提罢了。”
厉倾羽瞧着他,没有答话。
雪闲:“你从小就这么少话,难怪烛鹊常常需要自言自语,兴许是你都没在回他话。”
厉倾羽皱眉:“你认识烛鹊?”
雪闲点头:“嗯我认识以后的他,不知现在的烛鹊话也是那么多吗?”
厉倾羽:“嗯。吵。”
雪闲忍不住想笑,心底笃定,长大后的厉倾羽肯定只会回前面那个字,后头那个饱含心得的“吵”字,只会掩在心中。
雪闲觉得这样的厉倾羽还…挺可爱的,他便趁机问道:“你不喜欢爱说话的人?”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也不是太安静,说不定之前厉倾羽曾在心底嫌弃过。
厉倾羽垂眼望他:“看人。”
雪闲笑笑:“目前有你觉得不吵的人?”
厉倾羽面无表情:“没有。”
雪闲听着更是觉得有趣,逗着年少的对方说话很是好玩,且这年纪的厉倾羽,明显比较愿意和人说话。
雪闲眼中噙着笑意:“话别说这么早,以后说不定会遇见的。即便他开口不停,而你也喜欢聆听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这么个人。
可雪闲话一落,心中突然产生了些莫名的异样感。
厉倾羽冷着一张少年感十足的脸,道:“我目前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