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反应过来,温远就极其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温远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完左手就软软垂落下来,剧痛让他异常清醒,冷汗爬满了背。
“温,温远?”
等贺久倪不确定的顶着带指印的脸回过神看温远,后者已经靠着床头坐到了另一边,他艰难的单手系扣子,紧紧皱着眉,鼻尖上都沁出一层汗珠。
“温远。”贺久倪的声音冷静下来,他看着皱巴巴的床和筋疲力竭的温远,张狂的信息素稍微收敛。
“你怎么样?”
温远压根没看他,贺久倪又开始痛苦,他既受不了温远冷漠的目光,也完全无法接受他的漠视,心里跟百爪抓挠一般,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标记他,尽管此时的温远已经没有任何信息素来挑动他的情绪。
是了,他早就想这么干,他一直期盼着,如果时间能重来,他绝对不会自以为是的和所谓的命运做斗争,他一定在最开始就走到温远面前,牵起他的手。
贺久倪在这时候终于承认,他曾经一切的坚持都没有必要,有的仅仅是伤害了一个本就一无所有的人。
他为自己曾经的行为在无数个长夜辗转反侧、痛苦难眠,他永远失去温远了。
贺久倪靠墙坐下来,双手抱着头,他感觉到温远摇摇晃晃得起身离开,一步一步离他远去,这个温远永远不是他的温远,不对,就算温远也从来都不属于他。
“对不起。”
他凭借最后的意志力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同时给解阳发过信息,温远面无表情的换鞋想出去,他得去医院,左手臂已经疼得没有任何知觉。
啾啾躲在一边悄悄看他,没敢上前搭话,贺先生和温远对它来说都奇怪得很。
温远忍着疼打开门,正对上抬手想按门铃的贺母,他看到贺母吃惊的脸。
“小远,这是怎么了?!”
温远摇摇头,没什么力气的给她指指贺久倪所在的房间就想从门边溜走。
“我送你去医院。”
贺母立马跟着温远转身,“啾啾,去看看久倪还活着吗?”她快速扔给啾啾几针抑制剂,“已经好久不犯了,怎么这时候又这样,啾啾你看着他点,一会儿他爸过来,这臭小子。”
温远靠在电梯旁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并不知道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痕迹,匆匆忙忙间衬衣扣子都系错了几个。
他想不通为什么贺久倪会这么不待见自己,之前是,现在也是,从未变过。温远心如死灰,脸色惨白,脱离贺久倪压迫的环境,骤然放松让他对其他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小远,你没事吧?这,左手臂怎么回事?”贺母匆匆从管理中心赶来,看见温远的瞬间有些不忍,一面又在心里唾弃自己家儿子,之前办事总是进退有度,唯独在温远这事儿上,他,他们家都欠着温远的。
温远慢吞吞摇头,连挣扎都没有就凭着贺母带他坐车,只是身体时不时会抽搐。
伤口果然裂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伤口崩裂,医生非常严厉地批评了温远,但看着这个沉默的omega神思恍惚,身上还有些暧昧的痕迹时,他悄悄问温远是否需要帮助,寻求omega管理中心的援助。
温远嘲讽得勾勾嘴角,医生又怎么会知道,omega管理中心的主席就在他身边呢。
他颓丧地想,谁都帮不了他,也不会帮他。
贺母强行把温远带回了家,现在温远左臂的伤重创程度意味着他必须在家里静养,“小远,我不是要给久倪做辩护,只是这事儿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温远慢慢吸一口气,他现在着实不愿意听到任何关于贺久倪的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个人本质上跟他并没有关系,不是吗?他想放开他就随手扔开,现在想拿捏他在身边温远就必须乖乖巧巧待在他身边。可他不能说出来,眼前这个人是贺久倪的妈妈,她没有立场会帮自己。
“我知道的。”
贺母看着温远脸上有藏不住的厌倦,把人搂进怀里,“想不想吃东西?阿姨去做。”看温远细微地摇头她就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贺母心里也在打鼓,如果温远不是她儿子的omega,平心而论,贺久倪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住温远的资格,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温远在贺母怀里睡着了。
睡梦中的温远不得安宁,一只狼狗在身后追逐他,不死不休,他本能往贺母怀里钻,被贺母顺着背安慰。
等温远睡醒,解医生来贺母家里给温远换药时,顺便还带来了一份报告书。
这是贺久倪的检查报告。
第23章 没有“失忆”的第二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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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远在解阳的注视下拿起那张单薄的纸页。
“这是……”中间很多专业名词温远看不懂,只是在最后有一个结论,其中一个就是“信息素紊乱症”。
“正如报告上显示的那样,久倪的信息素水平非常不稳定,他私自在易感期用了很多抑制剂,现在的信息素完全处于紊乱状态……这和你有关系,温远。”
“我?”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没错,其他人无法抚慰易感期的alpha,除非是他的omega,你应该知道,像他这样的身份,只有你,你们是命中注定的人,他需要你。”
“需要我?呵,解先生,他需要我做什么呢?”温远低头,伸手指着脖颈处新的隔离圈,“他把项圈撕开了,问我的腺体去了哪里?我想问一下,我是应该有腺体的吗?”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温远低头冷笑,这一切的因全在贺久倪身上,如今却要他来报他的果,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有人把他当做人来看。
当初,不是贺久倪放开他的吗?
“这个,”解阳清清嗓子,“每个omega都会有自己的特征,不用担心,你只要陪在久倪身边就能解决他的信息素问题,关于腺体,你无需操心。”
温远低头不语。
“久倪这个症状已经好几年了,他不肯碰别人,也确实没有其他的omega能够和他匹配,久倪他……等了你很久,或许你们应该好好聊聊。”
“等我?为什么要等我?我跟他只是被随机分配在一起的不是吗?解医生,这件事你应该更清楚才对。”
温远发现自己无法平心静气,他并不想一直唯唯诺诺活下去,没有人在意自己又怎么样呢,就像左臂受伤,疼得终究是自己。
解阳没有反驳,他收拾好药箱,从温远手里把贺久倪的检查报告收回去折叠好放进衣兜内侧,“不是随机分配,你们是被命运选中的,更何况,要是你真的不愿意,他绝对不会强迫你。”
“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温远继续说话,解阳向他点头示意,很快就退出了房间,贺母在温远换药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出现,现在却跟解阳一起出现在楼底,温远站在窗户后看着下方的人影,面沉如水。
温远就跟在贺母和贺父身边把左臂养了个七七八八,中途贺久倪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发了无数短信问他好不好,回复情况如何,道歉,再者就是送一些补品。他好几次在楼底下看到过贺久倪的车,却始终不见人影。
温远其实是不想再搬回去的,经过这件事,他已经摸不准贺久倪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席锦园已经有了孩子,所以他要认命和自己生活?可是他们怎么生活呢?温远看见贺久倪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他们两个世界的人,温远分析了很久,对于双方能够等价交换的东西从头到尾顺了一边,发现贺久倪是压倒性的胜利。就连这副皮囊,温远看着镜子里冷漠的自己,也跟席锦园差了太远。
那他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可他还是被贺母送了回去,到贺久倪的房子时贺母接二连三旁敲侧击贺久倪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温远当时没有说话,等回到家时,才明白贺母的意思。
整个房间里关于贺久倪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贺母在旁边给他解释是因为贺久倪信息素失控所以搬去了其他地方。温远这时候才扯扯嘴角,干巴巴回到“好的”。
啾啾在看见温远进来时眼睛亮了一下,凑到他身边嘘寒问暖好久,等贺把添加的衣食用品填补完离开后,温远才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一件都不剩,仿佛贺久倪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也好。温远耷拉着眼看围着自己团团转的啾啾,也好,能保持现在的生活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贺久倪在温远回去的第一晚开车回到了藤居的楼底,数着楼层看自家屋子亮着的灯光,看了好一会儿才在秘书的催促下离开。
他不知道该怎样向温远当面解释那天的事情,等他打完抑制剂清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主卧凌乱的床上,身边都是温远惯常的气味,他对整个细节已经记不清楚,却独独记得温远的抗拒和“滚”。
他现在确定,温远真的是打心底里讨厌自己。
可温远怎样做都好,贺久倪摸摸右脸颊,似乎还残存着当时温远的怒火,他从来没有生过气,顶多消极抵抗,看来现在的温远确实是成长了不少。周围人都说他疯了,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这本来就是他欠温远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温远腺体找回来的几率变得渺茫。
等温远再次回到学校,徐江海跟啾啾一样围着他左三圈右三圈的绕,晃得人头昏眼花,不过看到他那么激动开心的样子,温远心里也轻松起来。
“还有溯鹤,在你请假不久之后他也请假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你们俩怕不是越好的吧。”徐江海嘴里叭叭不停,一边奋笔疾书写着论文。
“他也请假了?”
“啊,是啊,作战学院都要进行拉练了他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咋回事。”
温远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林溯鹤不是一个会轻易请假的人,作为来自古地球的omega,他们面临的远比徐江海看到的更严峻,不过那时温远也没想到林溯鹤面临的问题会那么棘手。
“或许,他也有事吧。”
他是在晚上下课之后接到一个陌生短信的,【温远,小树林,速来——林溯鹤】。
那是学校外面距离几公里的一片林子,里面开发了公园,每天早上路过时总会看到在里面锻炼的大爷大妈,不过晚上就显得有些阴森,呼呼的风吹过树梢,哗啦啦响着,在沉默的黑夜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温远拐着弯跟徐江海对了一下号码,确认就是林溯鹤。
“溯鹤?”
远远看过去坐在石凳上有个佝偻的身影,只是距离稍远,温远的眼睛在晚上视力不太好。
前面的人慢慢转过身,动作迟缓,声音嘶哑,“温远。”
林溯鹤身上有许多的伤口,要是现在温远的腺体还在的话,那他就能闻到空气中交杂的信息素不仅来自omega,还有异常强势的alpha。
但现在温远只是上前半蹲在林溯鹤面前,“你,怎么了?”
“我……我……我,没事。”
也许是因为看到林溯鹤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温远皱着眉头想看他皱巴巴衣服下的伤口,那么明显。
对方本能躲开,一脸戒备,对温远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好吧,溯鹤,你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能不能,我能不能去你家呆一晚,我会付钱的,等下个月我发了工资。”
“???”
“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打扰了!”
林溯鹤的脸在黑夜中涨得通红猛地站起来对温远鞠了个躬转身就要走,却又被拽住。
“我没说不可以。”
只不过他自己现在都是寄人篱下的状态,“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温远稍稍离开林溯鹤一段距离,眼睛却还在观察着他,他给贺母去了一个电话,磕磕绊绊说了这件事,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寄居蟹,如今还要带着另一个对贺家来说完全无关的人住进去,很难以启齿,但是他必须得说。
听见贺母开朗的声音温远的心渐渐定下来,说了一声谢谢。
“走吧,溯鹤,跟我走。”
“谢谢你,温远。”
“没事儿,你什么都没带吗?”
林溯鹤摇摇头,看起来极累。
两人各怀心事走了一段里,走出阴晦的小树林,虽然贺母是没有意见,可房子本来就是贺久倪的,前段时间他们闹得那么僵,现在自己却要往他家里带人,他自己本来也是应该走的。
温远解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给林溯鹤披上,他比这些初出茅庐的同学多活了几年,omega和alpha之间的事情温远并没有多问。
可是走到前街拐角的时候温远突然停住脚步,“溯鹤,我忘了今天有人会去家里找贺先生,他刚刚也给我来了短信,有我今晚在酒店住,你愿不愿意跟我……”
“我可以的,是不是因为我?”
“瞎说。”温远骤然松一口气,“走吧,前面那家还不错。”
“好。”
林溯鹤实在是太乖顺了,走到灯光底下温远才看见被极力隐藏的一些痕迹,但既然他不说,温远也就不问,只是细心从路边商店里买了些东西。
他看着显示的余额,决定去那家通过面试的面包店打工,先干着吧,总得有收入,有机会再找新的。
只剩下了大床房,温远看看林溯鹤,他自己当然是无所谓的,什么环境都住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