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计可施，自从温远腺体丢失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再也不是命定的伴侣，就算是死契加身，也不过是强迫的手段。
　　所以他才带温远来了老宅。
　　贺父贺母一直都很关心温远，听到出事之后贺父把当天的监控从上到下都排查遍，却还是没有丝毫痕迹，一切都是照常的发展，只有温远突然脱轨。
　　贺久倪在老宅过得一点都不好，自打温远昏迷贺母压根对他就没个好脸色，每天早上见了他也只是催着他赶紧上班，贺父则对他进行了详细的询问，问问最近的生活工作态度，暗暗提点。
　　温远醒来时恰逢解阳给他输营养液，针扎的细微刺痛惊醒了沉浸在魇中找不到出路的温远，本来还在糊里糊涂在黑暗中摸索着走，渐渐能听到贺母呼唤他的声音，睁开眼就看见解阳放大的脸。
　　“你，是……”
　　解阳宽厚温暖的手覆到他额头上，“没发烧，怎么又傻了。”
　　“？”
　　温远还在发呆，就感觉自己手被握住，定眼一看正是贺母。
　　“阿姨，你怎么在学校啊？”
　　贺母给温远擦擦脸，又扶起他，“傻小子，你再睡下去，我这把骨头都要赔在你身上喽。”
　　“……抱歉”
　　温远迷迷瞪瞪的，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贺母半强制着灌下一碗参汤，有点甜，喝完之后温远还咂摸咂摸嘴，对着给自己汤的人露出笑。
　　他觉得自己很饿，甚至能吃下一整头牛的那种饿。
　　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的轻微脑震荡和擦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修养，心里憋事时间久了会出问题。”
　　温远当然直到解阳这是在说自己，不好意思地瞅着贺母笑了笑。
　　等解阳通知贺久倪回来，贺母已经陪着温远吃了一会儿，古地球的饭菜很和温远的胃口，虽然食物中的营养含量少，可是味道好呀，而且他总是要回去的。
　　“小远，最近你还好吗？”
　　温远乖乖点头，“好的阿姨。”
　　“听说你交了好几个新朋友呀，怎么样，相处的愉快吗？”
　　“嗯，他们很好。”
　　“等有时间把他们叫到家里来，正好后院果子又熟了一批，让你的同学们也尝尝。”
　　“好。”
　　温远表现得跟平常毫无区别，贺母心里也打鼓，说不定这真是一个意外呢。
　　不过贺久倪远不像母亲这样乐观，他始终觉得不对劲，经过严密的检测，发现在温远光屏上曾经出现过短暂的信息波漏洞，就好像是直线前进的线条被人不着痕迹的取了其中几个小点，这几个空白的小点在不断流动的水波中当然很不起眼，可是贺久倪知道，温远的光屏和他的光屏属于同一个终端，断然不可能出现自己的没有问题他的却出现问题这样的情况。
　　贺久倪觉得温远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但是完全没有理由不是吗？现在的温远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就算不待见他也不会刻意把技术性的东西进行删改，更何况，温远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可温远也从来没有对他失去的记忆好奇过，贺久倪心里有了一个极坏的猜测。
　　贺久倪一直在试图寻找单独的机会跟温远聊聊，但是后者显然不想，两人陷入了一种怪圈，一开始就势不均力不敌的博弈。
　　贺久倪在他房间门口堵住温远，“小温。”
　　他整个身躯都挡在房门前手还扶住门框，温远根本走不出去，他还在房间内，抓住门把手，低着头没说话。
　　“让我进去，好不好？”
　　温远不由自主把门关得更多，“我，我想喝水。”
　　等了一小会儿，温远选择放弃，他慢慢松开门把，整个门面自己向后滑动，房间内部一览无余。
　　“我倒杯水，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贺久倪不知道温远这是怎么了，他似乎比之前更害怕自己。


第27章 没有“失忆”的第二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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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温。”贺久倪跟屁虫似的跟着温远走，看着他白色衬衣下的隔离圈异常碍眼，以往温远在夏天总是喜欢在外面跑跑跳跳，他还记得温远在大太阳底下汗流浃背地打球扭身跟他打招呼的样子，一会儿就跑来跟他要水喝，一点都不客气，过来就伸出汗津津的手，【贺久倪，我渴啦。】他那时还在兵团，揉着眉心没办法便让副手去买了维生素水，给人擦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嘱咐着别玩儿得太过。那时候温远回来还跟他抱怨同学们都叫他老妈子，管得严。
　　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年。
　　他最近越来多地想起温远刚来影星时发生的事，想那个还全心全意把他划为自己归属物，一句话能掰成十句话说的温远。
　　“怎么？”
　　温远转过身仰头看他，没成想贺久倪走神没注意踉跄地撞在他身上，水全洒了。
　　“？”
　　温远跟贺久倪大眼瞪小眼，贺久倪还拉着温远的一只胳膊。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注意，有没有烫着？”贺久倪没有犹豫伸手摸上温远湿透的前襟。触碰到的一瞬间两人愣住，薄薄的衣衫沾了水紧紧贴在皮肤上，起不了任何本来的作用。
　　温远低头看着那只手掌不知所措，贺久倪的手覆上来遮了他一大半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掌上传过来的热量。
　　也不知道贺久倪是怎么想的，看着温远红透的耳尖完全没有把手拿下来的意思，他捻起衣服小幅度甩甩，另一只手拿下温远攥紧的空水杯放到一边，后又握住他的腰把他带向自己，一直到鼻尖都要贴上温远的发梢。
　　“别，没事。”别摸了，温远堵住这几个字，双手抵着贺久倪结实的胸膛，“我去换件衣服就好。”
　　他以为贺久倪能顺势松开自己的，挣扎几下发现眼前这人铁箍似的胳膊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温远。”
　　在温远疑惑地抬头看他时，贺久倪趁着机会微微弯腰把他抱了个满怀，温远双臂弯曲着被他罩住，濡湿的衣衫在夏天倒不会冷，可还是黏黏糊糊的不得劲。
　　“你怎么了？”
　　脑子迷迷糊糊的温远一个激灵，“什么？”
　　“最近，你怎么了？温远，我不会干涉你的，无论你想做什么。”
　　才怪，温远垂着眼在贺久倪看不见的位置露出一个讽笑，当初他要种菜贺久倪不许，去拜访贺父贺母贺久倪也不许，对外称呼他是他的alpha贺久倪明明也在躲避，为什么到如今他以为他失忆了，便可以颠倒黑白。
　　他张张嘴，心想总不能告诉贺久倪当初挖他腺体的人又来找他了吧，如果当初被拿走腺体的那个人不是他，可就是席锦园了，贺久倪又怎会舍得。
　　“……没事。”
　　贺久倪紧紧抱了温远一下，几乎是勒紧怀里，然后握住他的肩膀和他对视，“小温，我是可以给你帮助的，是吗？”
　　“是，但我真的没事。”他只是在准备跑路而已。
　　“我只是有些累，没有看到楼梯。”
　　贺久倪用了力揉他的头发，“开学这么短时间，进了两次医院了。”
　　“以后不会了。”
　　“真的？”
　　“嗯。”温远示意贺久倪放开自己，“衣服黏黏糊糊的。”
　　贺久倪看着温远消失在门背后，他总觉得不安心，之前温远也是这样，安静又乖巧地说会等他回来，结果转身就溜了出去，只带了身份证，他想永远地离开自己。
　　他在原地凝思，看着温远的房间一动不动。
　　等温远缩进房间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贺久倪知道自己不对劲，可还是忍不住上前去敲门，他就是想看着温远，只要在自己眼前，他就能保证温远绝对不会出事。
　　之前温远自己珍惜身体珍惜得要命，各种在家里养生，甚至还打算在院子里种点枸杞，那种红红的小果子，现在算算状态温远应该也处于珍惜自己身体的时候，可他似乎并不在意，跟之前他找回温远之后那样，不管不顾，受了伤甚至还会看着伤口流血，等着它自己结痂。
　　“又怎么了呢？”温远有些烦躁，光屏被贺久倪拿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送回来。
　　“小温，走吧，一会儿他们该下班了。”
　　“谁？”
　　贺久倪已经收拾妥当，他把外衣递给温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是妈的意思。”
　　糊里糊涂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温远跟着贺久倪来到一个管理所，看起来很正规，但是所属范围他看不明白，贺久倪已经联系好了，温远刷刷签着名字，有的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抽走。
　　“好的，贺先生，已经办理成功了。”
　　“嗯。”
　　什么？温远手里还抓着一支笔，文件冗长又难懂，还有些是影星通用的代码，就跟古地球加密了的医学生的字体一样，温远勉强看出这是关于房子的，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整个过程贺久倪压根就没想让他看清楚。
　　温远有些生气，接受自己不被重视的事实和知道后依旧会生气这是两码事。
　　他退到后面低头看鞋，却发现自己面前很快多出了另一双鞋，正是这里的服务人员。
　　“温先生，您的变更信息已经同步到光屏端，这是纸质证明，请您收好。”
　　“……？”
　　“您名下的藤居辖区16栋17层所属年限还有100年。”
　　“……什么？”
　　贺久倪从温远手里抽出纸质版证明折叠好放到他的口袋里，一边给他整理衣角，“以后就得你自己交管理费喽，小温。”
　　“嗯？”
　　“走吧，妈刚才催我们了。”
　　贺久倪从怀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光屏套在温远纤瘦的腕子上，“之前的光屏已经不灵敏了，好在所有的数据还在。”
　　不管是不是光屏的问题贺久倪总归不放心，干脆趁着机会给温远换成刚出的新款，尤其是信息屏障目前来说是最好的。
　　怎么说呢，温远坐在车上迷迷瞪瞪看着自己新的光屏，全程没什么参与感，他想拿出报告看一眼却又顾及着贺久倪，偷偷摸摸瞄他几眼之后就在座位上正襟危坐。
　　刚到家，贺母就问：“办妥了？”
　　“嗯。”贺久倪侧身让温远从玄关先过去，很自然的把他的外衣脱下来，半蹲着给他递上拖鞋，就差帮他换了。
　　“你俩也别在玄关那边黏着了，赶紧过来给我看看院子里的小荷花，怎么都蔫巴了呢。”贺母心痛不已，这可是她养了很久的。
　　贺久倪等着温远一起过去，“怎么了？”
　　“你先过去吧，我去整理一下，一会儿就去。”
　　温远跟做贼似的关门落锁，之后展开手心里这张皱巴巴的纸，报告最后是藤居房子的归属变更，已经由贺久倪变成了他。
　　温远亲自签下的名字明晃晃的安在上面。
　　他在空无一人的小房间咽了一口唾沫，心砰砰直跳，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光屏上自己名下财产多出来的这不知道要奋斗多少辈子才能买下来的房子，温远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可能和温远从小生活的环境熏陶有关，也可能和他切身经历密不可分，温远对于“自己的房子”这个执念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很小时他对未来的幻想就是一个小家，两个人，也可以养只猫咪，下班之后一起买菜做饭就是顶顶好的，之后突然来到影星，贺家已经突破了他的认知上限，那时候又觉得能够拥有自己的房间就很好，后来又有席锦园，四处漂泊，寄人篱下，温远一次次认识到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的重要性。
　　人心易变，可是属于自己的房子却永远都是自己的。
　　可是贺久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房子转给自己呢？温远悄悄调出打工攒的钱，因为他多次请假又被扣除了一大半，看着就让人泄气。
　　要说贺久倪对他愈发奇怪的态度温远还可以漠视的话，现在明晃晃摆在眼前的财产却怎么也忽视不了，一是拿人手短，二是温远非常害怕之后的代价。
　　他没有第二个腺体让人拿了。
　　之后的温远一直心不在焉，对着贺久倪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把盆栽荷花底部的淤泥清理了，生出来的藕节重新埋进去，之后又跟着贺母忙前忙活，期间还接了徐江海的电话，还有林溯鹤的视频，两人都不是话多的，面面相觑了好久，还是那边没电了这个视频才戛然而止。现在藤居就林溯鹤和啾啾住着，反正是和贺久倪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等吃了晚饭，之前一向有事没事就往屋子里缩的温远难得留在客厅，贺久倪自然也在的，他跟着贺母进厨房又出去。
　　“小温。”贺久倪准确无误地抓住温远的胳膊，他越来越喜欢和温远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散步好不好？”
　　“你们俩去吧，小远跟在我后边走来走去都害怕碰着你。”
　　原来贺母不是没有察觉，温远摸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夏天的广场很热闹，充斥着旺盛的生命力。
　　“房子，房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这本来就是你的，只是我暂时保管，等你回来了我自然要给你。”
　　“？”闻所未闻，温远踢着一颗小石子，“我……来影星的古地球omega都有房子吗？”他以前怎么不知道。
　　“这是贺家的传统，妈也有，不信你回去问问她。”贺久倪把温远拉进里侧，自己走在外面，难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