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商鸣谦出门去了,不在屋中。江浮清不好让他们一直在门外等着,便把几人让进了院子,院子里一下又拥挤了很多,几乎站不下。几个不器阁弟子严阵以待,生怕他们伤了江浮清分毫。
江浮清安排他们落座,又添了茶碗,才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薛建兴微微一笑,说:“师弟们说是在灵州见到你的,于是我等便去灵州打听你的下落。打听来打听去,就听说商家主的夫人姓江名浮清,但已经亡故了。我便觉得一定是重名,或者是记错了名字。于是又来了附近的越州,听闻此地有一位姓江的大夫,料想一定是当初救了师弟的大恩人。所以就寻来了。”
只听他这么一讲,就觉得其中曲折颇深。倒也是,在灵州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他是商鸣谦的夫人,却没几个人知道他研习过医术。自然很少有人把一个花瓶鼎炉和一个大夫联系在一起了。
第八十九章 差点被挖墙角
那边不器阁弟子站得很远,江浮清不喜欢他们离近了。因此只是静静呆着,只是时刻注意着江浮清的四周。薛建兴带来的人,有些也守在外面,没有进来。此刻他感觉得出来,江浮清正被严密保护着。
薛建兴环顾四周,问,“江先生是哪里人士?家中是做什么的?”
江浮清摇头,说:“我家中没人了,四处漂泊而已,谈不上是哪儿的人。”
薛建兴问,“那你这院子里站着的……”
江浮清恍然大悟,讪讪一笑,说:“他们呀,有一个病人为了答谢我,让他们来保护我的。”
薛建兴点点头,又仔细端详那些弟子的穿着来,应当是不器阁的弟子,心下计较。既然江浮清不说,想必自有其原因,可能和商鸣谦的关系并不好。他来之前就听说江浮清是个美人,而且医术高明,还是鼎炉体质,若是能将他带回去,岂非美事一桩?因而准备了格外多的礼物,好见风使舵,既可以当谢礼,也可以当聘礼。
他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一个宗门长老那里打听到,商鸣谦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说不定江浮清早就不想跟着他了,正好让自己捡个便宜。他的弯弯绕绕、心机叵测,江浮清怎么会看得出来。
他和江浮清先聊着,先是聊些家长里短,后又开始试探江浮清的私人感情。江浮清和商鸣谦虽然关系缓和,但是自觉没好到恩爱无双、鸾凤和鸣的地步,而且还有一堆烦心事儿没有解决,因此也不愿意多谈。
薛建兴自然认为他和商鸣谦感情不好,见缝插针道:“曼州风物与此地又大为不同,如若江先生愿意,可随在下一道前往曼州游玩,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聊表感激之情。”
江浮清喜清净,一个人呆着舒服,两个人呆着也凑合,一群人呆着就觉得很烦。而且和薛建兴也不熟,更不愿意与他同行。若真要去曼州赏游,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因此只是摇了摇头,推辞道:“我不爱出远门。”
又是一番畅谈,薛建兴总算是切入了正题,抱拳道,“实不相瞒,在下对先生仰慕已久,还望江先生给在下一个机会。也好让在下不枉此行。”
江浮清正在喝一杯茶,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拿过桌子上的绢帕擦了擦嘴,不太确定,问:“你说什么?”
薛建兴连忙颔首,说:“是在下唐突。但在下对先生之情,日月可鉴,天地为证。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江浮清实在搞不懂,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能有什么真挚的爱情,莫不是见色起意吧?他又回想起第一次见商鸣谦的时候。商鸣谦见色起意得光明磊落,分毫不拖泥带水,更没有花言巧语。不行,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生气。
“承蒙薛少主错爱,浮清愧不敢当。”江浮清斩钉截铁地道。
薛建兴上前,抓住江浮清的手,道:“在下对江先生情真意切,还望江先生再考虑考虑,否则怎能让在下死心呢?”
见他上手,不器阁弟子各个摩拳擦掌,准备一拥而上,把这不要脸的孟浪之人胖揍一顿。正在这个微妙的空当,商鸣谦办完事回来了,看到院子门口立了些意回宗的弟子,心下狐疑,便快步走进院内。
正好看见薛建兴握住江浮清的手,一阵怒意涌起,一把将江浮清拽进怀中,问:“你是谁?”
薛建兴分毫不让,反问:“你又是何人?”
商鸣谦冷声道:“商家家主商鸣谦。”
薛建兴并不惊讶,笑了笑,故作疑惑地道:“原来是商先生,不知与江大夫是什么关系?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商鸣谦拽住江浮清的手,道:“他是本座的夫人。”
薛建兴故作惊讶,问江浮清,“此事怎么没听江先生提起?对了,我听说商家主的夫人早已经亡故了。恐怕尊夫人在商府呆不下去,才假死偷跑吧。如此一个反复无常之人,想必江先生也早已看透了吧。”
他话里有话,阴阳怪气,江浮清怎么会听不出来。商鸣谦被他说中痛处,心病难医,一时混乱,没有吭声。江浮清一拍桌子,道:“这是我二人的家事,薛少主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商鸣谦为之一振,没成想江浮清如此柔弱身躯,却有这般气魄,刚毅果决,风骨傲然,如此维护自己。紧紧握住江浮清的手,心中一片欢喜。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薛建兴这个外人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了。摇手告辞,只留下一句,“那些礼物是答谢江先生救命之恩。在下告辞,有缘再会。”
江浮清送他出去,目光粗粗扫过那几个箱子,只在箱子的面上拿出了一锭银子,道:“这个便足以付清诊金了。其余的东西,浮清消受不起。还请抬回。”
薛建兴看他态度坚决,略有几分薄怒,但毕竟还有几分涵养,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失礼了。如若哪天江先生回心转意,随时可以到曼州意回宗来寻我。”
江浮清拱手与他道别,意回宗的人又抬着东西离开了。江浮清终于打发走了他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商鸣谦微微一笑,对他这一番行动十分宽慰,忍不住伸手轻轻将他抱进怀中。江浮清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他说的话你别在意啊。”
商鸣谦点头,说:“好。”
江浮清一笑,拉着他的手又进了院子,催促道:“折腾大半天了,快去给我弄些吃的。”商鸣谦却说,“不急。我有个礼物给你。”说着就拉着江浮清进了卧室里。江浮清狐疑地跟着他进门,料想这个白色人格不会跟那个红色的一样,天天拉着他要白日宣淫吧?他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般的折腾。
等到了卧室里,商鸣谦拉下了窗帘,屋子里一瞬间暗淡下来。随后,他手掌一翻,一个荔枝大小的透明紫珠浮现在他的掌中。紫珠中好像有冰晶裂纹,璀璨星河流转,莹莹星光不灭。江浮清接过那个珠子,觉得漂亮极了。
第九十章 握在手心的星海
“真好看。”江浮清夸赞道,又说,“好像我从前坐光速飞船的时候,从窗外看到的景象。”
随后商鸣谦说,“这珠子是一个法宝,名字‘捞月’。你虽然没有修为,但你天生是鼎炉体质,你的周围每时每刻都有灵力流转,因此你只要将它放在掌心,脑海中想着星河满月,就能使得四周景物变换,如临其境。”
听他说完,江浮清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宇宙星光,于是闭上眼睛,展开了现象。星云银河一一浮现,他脑中的世界,就连商鸣谦也叹为观止。江浮清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处于浩瀚星海之中,星海中还偶尔闪现几个宇宙飞船的光点。
“你从前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商鸣谦惊叹万分,问。
江浮清摇头,说:“我只是坐宇宙飞船去过别的星球,见到过这样的景象罢了。”
“那你生活的星球是哪一颗?”商鸣谦好奇地问。
江浮清从漫天星海中找到了蔚蓝星,将蔚蓝星拉大,说:“这个就是。”
商鸣谦看得痴迷,伸手揽住江浮清的肩膀,微笑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同你一起去那里看看。”
江浮清点头,似乎也挺怀念。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个东西既然可以模拟他脑海中的星河,肯定也能模拟月圆之夜的光辉,又联想到当日商鸣谦的反常举动,觉得他的PTSD应该和月圆有关,于是问,“你为什么害怕月圆之夜?”
商鸣谦蹙起眉头,似乎听到“月圆”这两个字都不太舒服,说:“我也记不得了。只是很不喜欢。”
江浮清若有所思,觉得也许这件事他的红色人格会知道。心中打起了小主意,也许可以把红色的那个叫出来问问,江浮清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商鸣谦问:“什么?”
江浮清说:“我想……”我想让红色那个出来,问他一些问题。但是江浮清十分犹豫,心知对他来说,不过是人格转换,他所面对的还是商鸣谦。而对商鸣谦来说,人格转换却是自我的消失。这两个人格如此厌恶彼此,想必是不会同意让另外一个人格上位的。
一旦说出来,商鸣谦就会有所警惕,到时候要是真的需要召唤红色人格,就要麻烦得多了,又会生出许多嫌隙和事端。如此一来,江浮清只好闭口不谈,催促商鸣谦快点去做饭。商鸣谦无奈一笑,道:“好,我做好了饭就叫你,你自己先玩耍一阵。”
江浮清点点头,又倒腾起捞月来,这法宝真是好看得不得了,也不需要电力供给,小巧玲珑,随心所控,他当真喜爱得很。
又把玩了一阵,听见小黑猫在门口喵呜,应该是叫他去吃饭了。江浮清便出门去,来到了院子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江浮清正要动筷,却见一个黄衫人影朝他奔来,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柳不嗔。柳不嗔这几日把越州的饭馆子都吃遍了,还是觉得商鸣谦手艺最好,观察到商鸣谦恢复成了白色,便又回来了。
柳不嗔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抽了一双碗筷,颠颠地跑到石桌旁坐下,称赞道:“商家主的手艺简直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商鸣谦无奈,看了一眼江浮清,江浮清放任自流,并不在意柳不嗔的多吃多占。商鸣谦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反倒显得自己小气。柳不嗔吃饱喝足,放下碗筷,伸手拍了拍商鸣谦的肩膀,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柳不嗔绝对帮到底。”柳不嗔快人快语,性格直爽,侠肝义胆,言出必行。听他这样说,江浮清自然是十分高兴,便殷勤地给柳不嗔的碗里又夹了一个鸡腿。
柳不嗔虽然吃不太下了,但是盛情难却,加上商鸣谦的厨艺实在太好,忍不住又吃了起来,决定等会儿自己嚼点消食丸。
商鸣谦吃醋,问江浮清,“怎么不给我夹菜?”
江浮清叹气,拍了拍他的手背,给他也夹了一个鸡腿,“好好好。”
柳不嗔看了个清楚明白,啧啧两声,随后起身离开了饭桌,留给他俩调情的空间。随后柳不嗔就要回去自己的房间去。只是他进门的时候,却被一个不器阁的弟子拦住了,那弟子道:“没有夫人的允许,你不能进去。”
柳不嗔挑眉,说:“我租了这间屋子,钱都给了。你现在不让我进去?”
江浮清连忙放下筷子,道:“这房间是他住的。你让他进去吧。”那弟子狐疑半晌,又看了一眼商鸣谦,最终让开了身子。正在此时,商子文从门外进来,闻到了这扑鼻的饭香,对商鸣谦道:“家主,你最近又为何事烦闷?”
商鸣谦摇头,说:“没有。”
商子文道:“家主从前只在烦闷之时做饭。”
商鸣谦微微一笑,看了江浮清一眼,说:“今时不同往日呀。”
商子文了然,随后商子文就拉着商鸣谦去书房商谈事务去了。江浮清便开始收拾碗筷。旁边的弟子连忙过来帮忙收拾,生怕他疲累。江浮清微笑,从怀里拿出一包蜜饯递给那个弟子,悄声道:“你们家主做的。”
那弟子感激涕零:“夫人,你真是太好了。”
江浮清微微一笑,只是一包蜜饯罢了,商鸣谦给他做了很多,他只怕吃到牙疼也吃不完,看那些弟子也挺幸苦的,便时常分给他们。于是这几个弟子同江浮清愈发熟稔,常常反过来向江浮清报告商鸣谦的动向。
商鸣谦和商子文谈事去了,江浮清也去找柳不嗔谈正事。柳不嗔听了前些日子红色人格的所作所为,沉吟片刻,说:“确信无疑,这个红色人格就是商鸣谦用来承受一切痛苦的人格。肉体以及精神的疼痛,都会唤醒红色人格。而白色人格却对此无知无觉。因为痛苦,所以红色人格暴戾。因为恬淡,所以白色人格温柔。”
江浮清喃喃自语,似乎也颇有心得,说:“只要想象遭受那些事情的不是我,我就不会疼了。”
柳不嗔叹气,说:“久而久之,便人格分裂了吧。”
江浮清说:“必须要向红色人格问问。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若是能解开商鸣谦的心结就好了。”
第九十一章 唤醒红色人格
这一日,江浮清把商鸣谦拉到了屋子里来,拿出了捞月,要和商鸣谦一起看星海,商鸣谦当然顺着他,也没有防备。江浮清先是把景象设置成了星河,但是后来又渐渐调整为月色。那月色就好似从窗户外透出来的一样,袅娜空蒙。
商鸣谦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前的月光,蹙起了眉头,语调有些阴沉,说:“我不喜欢月圆……把它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