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墨一阵尴尬,看来这两人跟苍梧一样,对他带有不小的敌意。也难怪,把他们的神首害成这样,换做是他指不定比他们还不待见。
洛川:“拜托二位了,渡玄不归神界管辖,如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两人把林景墨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一度怀疑这人能不能拿得动洛川的长刀更别说是救世。
林景墨挑眉,他其实很想说自己一个人去就行用不着麻烦别人,但碍于洛川嘱托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就麻烦二位了。”
百味随口应了声,而后冲洛川道:“放心吧,如果是作恶的邪祟,就算不是为了这小子我也会杀的。”
林景墨跟洛川草草道别,跟着两人出结界下山。当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隐隐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虽然草木变化万千,可这些山峰跟石头路却变化不多。
他回首看了眼结界内的木屋跟那座带有瀑布的一线天,不禁轻笑,原来后世的苦岩寺就是洛川曾经坐化的十里坡。
只不过时代变迁,眼前的人间仙境到后来也留不住多少美景,以至于一下子没认出来。
百味见他一步三回头,不禁说道:“洛川问轩鹿讨姻缘绳的时候,我还好奇两个男子如何能心生喜欢,如今看来还真是。要我说这姻缘绳还真是厉害,即便不是男女也能惺惺相惜。”
林景墨别好长刀,应道:“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就算没有姻缘绳我跟洛川一样能好得如胶似漆。”
百味一阵嫌弃,语气不善道:“我劝你还是早早跟洛川断了得好,免得哪天传得众神皆知洛川还得受六道轮回之苦。”
林景墨:“你们神界什么都好,就是狗屁规矩太多。又是不让救人又是不让处对象,活地还不如凡人逍遥自在。”
轩鹿听两人说了一路也没想插嘴,此时听到这番言论后实在忍不住辩驳道:“一旦跟人一样有了七情六欲,那这神界便很难在做到大公无私。”
林景墨乐了,他讽刺道:“要真能做到大公无私就该像洛川这般,而不是见百姓遇难怕受天罚就视而不见。”
百味静听,只道这凡人就是凡人,想法也如此简单,“凡人命宿归根于前世今生,也许现在看着可怜可曾经却未必是个可怜之人。”
百味无奈道:“凡人求神求的是当下,而我们却要看这些人的过去跟善恶。”他不禁感慨,“有求必应就将我们捧做神明,求而不得就将之捣毁嗤之以鼻。在你看来的视而不见,不过是遵照天命罢了。”
林景墨顿了顿,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自他接触以来,好像所有的神都是这么告诫的。苍梧是,苏安是,眼前的二位也是,甚至他有时候觉得,如果自己生来是个神,说不定也会变得与他们一样。
可在这众神中唯独洛川不同,他从不论那些过往来盘算一个人的今生与来世。在他的心里,善恶报应只论当下。
他挺直了脊背道:“我只知一件事,不管凡人宿命本该是什么,心善之人求神必应,而作恶之人也该予以惩罚。不论职业贵贱还是什么前世今生,扯得这么长远复杂做什么,既然人们求得是当下那就很该应了这个当下。”
作者有话说:
洛川并不是一味的只顾着做好事,他也是会惩罚人的。比如最开始的小三出轨,又比如那个有些不讲理的领导,不过都是当下解决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另外真的十分抱歉,最近更新的时间有点不稳定,但码字一定不停!?(? ???ω??? ?)?
第89章 邪神护世(三)
几人赶置兵力衰退的北楚,下来后林景墨才知道自己这一睡竟是又睡了三年。而这三年间北楚的变化真可谓是天翻地覆,虽说国号还未变,可管理百姓的官兵跟官员全都变了样。
唯一庆幸的是,北楚被占领时并未做过多的顽抗,所以百姓也没受太多苦。该过日子的继续过日子,真正死的是那些顽强拥护北楚的人。
所谓天道轮回,北楚会有如今这一遭虽是刻意为之却也在情理之中。他抬头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禁感叹这暴风雨前的平静。
十里坡的雷鸣急促骇人,而这里却依然安逸。天灾即将要来却还未来,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来的灾是什么,就连同行的两位神官也不清楚。
轩鹿看了眼北楚大街尽头的酒楼,“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天灾下来了在看情况而定。”说罢又冲百味问道:“下来的时候你问苏安要钱没?”
百味脸色凝重,两手一摊道:“忘了。”
轩鹿:“……”
林景墨一阵尴尬,提议道:“要不去苏安庙里?”距离城镇最近的就是财神庙,主要建得不错,过一夜肯定没什么问题。
三人如今身无分文,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了。只是当林景墨凭着记忆到财神庙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庙宇已经被荒废了。没有管庙的人,更没有什么香火。
其实也不意外,北楚被侵占人人都求自保,哪还有闲工夫来拜神。
他看了眼没有神像的供台,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是求神不灵就要砸庙?原梁如此北楚也如此?”
轩鹿挥袖扫开庙堂里积灰的蛛丝跟尘土,解释道:“没有,只是被搬去了焱隋新建的庙里。”
焱隋便是如今疆土上兵力最为强盛的领土,林景墨下来前听洛川说过一些。不同于北楚,焱隋算是继原梁之后第二个最为信奉鬼神的地方。
当初原梁有意与其合作却反遭拒绝,最大的原因就是两国的信念不同。一是焱隋虽不如当时的北楚却也兵力不差,易守难攻;二是他们一直相信因果定论,认为原梁遭灭就是天意不可为,其次便是作茧自缚所以不必相帮。
轩鹿道:“焱隋的陛下认为北楚拜神不诚,所以把城中大大小小所有庙宇的神像都搬走了。不过……”他直白道:“有一尊神像至今为止都没人动过。”
林景墨干咳一声,“该不会是我吧?”
“正是。焱隋从未听过什么邪神,只当是邪恶之人无神可供刻意捏造的,所以就一直放在原处并未搬动。”
林景墨搓了把额前的刘海,嫌弃这世道哪儿哪儿都得靠人气。他转了个话题道:“不过这焱隋倒是挺人性的,占领疆土也没滥杀无辜,连国号都为他们保留了。”
他说这话时,百味正好抱了一堆干柴从外头进来,忙插话道:“毕竟是个信奉鬼神的地方,人杀多了会担心报应。不过至于国号倒不是为了百姓保留,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改什么名而已。”
百味把干柴在庙堂里架好,而后从袖子里摸了一阵掏出个煮饭的锅子架在干柴上。
林景墨看得有趣,如果苏安在的话,这两人绝对能凑一块儿。一个带锅一个带碗,他琢磨着要是再来个管筷子的,岂不是刚好凑一桌?
百味手里没什么多余的材料,从袖子里摸出一小袋米倒锅里后忽然向他抬了抬下巴。见他没看懂便出声道:“借个火。”
林景墨一阵尴尬,右手掌心回转往干柴里打了一簇神火。真是风水轮流转,刚还心里笑别人,这会儿就该夸自己是个打火机了。
庙外的天色渐入黄昏,煮着白粥的锅子里散发出一阵馋人的香气。林景墨闻了一阵就有点儿受不了了,明明什么也没放就一锅米,可闻起来的味道却像是山珍海味。
见百味从袖子里拿出几幅碗筷他便不客气地上前搭讪道:“厨神这手艺要是开个餐馆绝对能发财,要不然做点街边零食出去卖,明天准能住酒楼。”
“零食……”百味对这个词觉得新鲜,不过字面意思易懂所以也没多问。
林景墨接过白粥,喝了一口后胃里面都舒坦了。他一口气喝干后问道:“你们当神仙的不是可以不吃饭么,怎么还得一日三餐跟凡人似的定点做饭啊?”
这话不说还好,百味咬牙切齿道:“那就得问问你的那位好师父!我堂堂厨神居然会沦落到给你一个小鬼做饭,要是说出去准被神界的人笑掉大牙。”
林景墨赶紧闭嘴喝粥,不得不说洛川对他确实体贴,完全称得上贤惠这个名头。他侧头看了眼边上打坐休息的轩鹿,心道这位掌管凡人姻缘的月老总不至于是来给他打下手的,要不然多不好意思……
几人说话间,庙外也渐渐地刮起了大风。快要进入冬季的时节一到晚上就觉得凉,林景墨翻转着手里的火种把干柴烧得又大了些。见四下昏暗,又起手把神台上三年没用的蜡烛给燃了个遍。
庙门忽然被一脚暴力的踹开,一位衣着脏乱的年轻男子推着躺了老人的推车从外头迎风进来。见庙里已经有人了,说道:“借宿一晚,明日便走。”
车子被推进庙堂后,男子赶忙把被风吹得吱呀乱扇的庙门关上。他摘了头上的斗笠往墙上敲了一阵灰,而后脱下外衫盖在老人身上。
动作上看似关心,嘴上却不怎么饶人,“我真是被你给拖死了,谁活到你这年纪还折腾小辈的。”
林景墨把男子从头到脚看了个便,穿戴的衣服颜色极为混乱,像是好几件旧衣缝一块儿随意穿在身上。腰间绑着的腰带后塞了把屠刀,也不知道先前做了什么,刀柄上满是干涸的血渍。
一双鞋破了半边,有一只脚几乎大半都在赤足走却也没舍得把鞋扔了。眉宇间从进来开始便一直皱着,年纪轻轻却总让人觉得凶神恶煞。
推车上躺着的老人更是穿着凌乱,七零八落的各种衣服被盖在身上。右脚外露着,皮肤上生满了水泡,不堪入眼。
男子被煮着的白粥吸引,目光一直紧盯着却也没开口问他们讨,转而从衣襟里摸出块吃了一半的烧饼坐在推车旁干嚼。烧饼实在太过冷硬,咬的时候显得尤其吃力,脸颊两侧的咬肌都是紧绷着的。
车上的老人从衣服堆里伸出一只手拍打男子的肩膀,男子抬手推开后凶道:“给你吃了你也咬不动,饿着得了。等饿死了我也正好能给你埋了,省得天天给我添堵。”
林景墨收回目光,伸手便要去拿那只煮着白粥的锅子。
百味抬手阻止,小声道:“你做什么?该不会要去送粥吧?这两人头上满是黑气,将死之人无须施以援手。”
林景墨笑道:“我给他们一锅粥他们就不会死了吗?”
百味没吭声,一直打坐不说话的轩鹿出声道:“百味,由着他去。洛川说了,这小子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用管。”
百味皱着眉头收回手,虽不在阻止却还是忍不住批判道:“即便是要助人好歹也分个好坏,这男子对长辈如此不敬何必相帮。”
林景墨叹气,他年纪没这些神官大,可人与人之间那点儿破事却看得不少。论说对长辈不好,他曾经也言语难听地骂过病重的生母。
“看似蛮横却未必不孝,人心这个东西最是难以捉摸。”他道:“要不然我跟你打个赌,这锅粥只剩一个人的量。要是送过去男子自己喝了就当我输,要是给老人喝了就算你输。”
百味轻笑,“好啊,你想赌什么?”
林景墨想了一阵,道:“要是我赢了,你给我讲一讲洛川的事。”
百味:“那要是我赢了,之后刷碗做饭都得你来。”
“小意思。”
轩鹿无奈地摇头,觉得这两人实在太过幼稚,可赌注一下她又忍不住地想看看结果。
林景墨把装粥的锅子放在男子身侧,没说施舍也没说对方可怜,只是随意看了眼老人身上的病症后问道:“车上这位是你什么人?看起来病的不轻。”
男子接过白粥也没道谢,憋了眼车上的老人后说道:“我奶奶,得了瘟疫。”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小,可庙里的三人听完后却并未觉得慌张或是害怕。男子不禁奇道:“我说得的是瘟疫。”
“我听着呢。”林景墨顺手翻了翻老人身上盖着的衣物,病入膏肓,恐怕也就这几日的事。
男子惊讶之余倒也没再说什么,见林景墨走后抱着那锅粥猛地喝了一口。
百味一拍膝盖冲回来的林景墨道:“你输了,他可是只管自己饱,没……”
话说一半停了,男子的这一口粥并没有喝太多,可以说是只尝了尝味儿。而后赶忙把车上的老人扶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喂粥。
“要吃就吃,别吃一半吐一半,撒衣服上我还得给你擦。”
老人也是饿极了,急匆匆地吃了大半后忽然侧头猛地吐了起来。男子满脸怒容,随手拿过一件衣服帮老人擦干净后骂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其间老人一直由着男子言语不敬,等气缓顺了才扯着沙哑的喉咙说道:“奶奶拖累你了,要不就到这儿吧,你管自己走……”
“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男子语气不善的打断,而后扶着老人的脖子把剩余的白粥慢慢地喂了进去。
第90章 邪神护世(四)
百味拨动着手里烧黑的柴火,“你们凡人还真是麻烦,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干嘛非要一边嫌弃又一边舍不得放手。”
林景墨坐回火堆旁,这话他也没法接,毕竟感情的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你输了。”
百味用烧黑的火棍子指了指轩鹿,“洛川的事她知道得最多,你问她吧。”
轩鹿换了坐姿,“你两下的赌注为什么要我来说?”
百味:“我坐化的时候在你两之后,那时候洛川都已经是神首了,还是你来吧。”
轩鹿想了想,“我明日要吃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