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堆炸药,周淮晏只要给一颗火星,他们就能炸碎曾经无比怨恨的同族仇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异族王屈平耶还在温柔乡里,听到外面的震动,身边的两个赤身裸/体的女人顿时尖叫起来,
“闭嘴!”
他一巴掌把人扇在地上,起身,还未站稳,外面便传来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脚下地面随之震颤。
“是谁?!!”
他双目赤红,立刻唤人进来,心中的疑虑和震怒纠缠翻涌
“赫律北不是应该远在数百里之外吗?!!外面是怎么回事?!!”
“回......回王上,并未有人攻城,是......好像是我们的人......不不不,应该是混入了细作。”
“什么?!!”
屈平耶一脚将人踹开,面色狰狞,拿着巨剑大步而出。
城内的爆炸声足足持续了两刻钟才停歇,正当大批军队组织起来准备捉拿细作的时候,天空上亮起了第二次烟火。
红色的。
砰!!!
烟花炸开的瞬间,五百辆炮车在对准了城中,开始了第一轮轰炸,而三百辆投石车投掷的也并不是石头,而是用铁片包裹着的炸药包。
时间有限,技术也有限,三年的时间,周淮晏能够做出五百辆最粗制的土炮已经是极限,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做投石车,然后将炸药包投放出去。
甚至,炸药包的外面还有一层铁片,炸开的时候,飞溅的碎片会造成二次杀伤。
刹那间,炮弹破空之间急如骤雨,密密砸下。都城中火光烈烈,惨叫震天,
他当时给舅舅说有六千精兵,其中两千是步兵,而剩下的四千,全是炮兵。
周淮晏唯一的弱势就在于人数,所以他用了更加先进,甚至超越于这个时代的武器来弥补。
不用人命去拼,而是用他十几年的积累,十几年的筹谋蛰伏去拼对方几十万的士兵。
异族头一次遭遇这样的战斗,他们以为周朝人拿着能射出铁子一样的东西,就已经是极限。
他们本以为,只要躲在城中便万无一失。可直到这个夜晚,他们才意识到,曾经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那是......”
“那......那是什么啊......?”
曾经将周人视作弱小的,可以随意斩杀的,凌虐的,异族战士们,此刻呆滞地仰望,
夜幕下坠|落的火球,疮痍的都城,撞击的轰鸣,在这一刻炸响在脑海,
天崩地裂,日月山河都为之震撼。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神罚。
无数异族人仅仅只是在第一轮轰炸中,就被磨灭了所有反抗的意志
因为他们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坠|落下来,然后将建筑和人炸成齑粉的神物,却看不见敌人。
“一定是神......是神降下的责罚!!!”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
茫茫夜色,而异族的整个都城却陷落火海,将夜空都照得犹如白昼。
周淮晏站在数百米的雪峰上,安静注视着这一切,连一只鸡都不曾杀过的,尊贵的九皇子,如今开始沾染了,单位以万计的人命。
他低头,看向自己干净的双手,却恍惚间觉得那上面鲜血淋漓。
可,后悔吗?
周淮晏问自己,
然后,昳丽的皇子发出了一声嗤笑。
红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如果这一切不是真正的发生在她的眼前,她怕是一辈子都想象不出来战争还能这样打。
四万对上几十万,这样悬殊的人数比例,竟然将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犹如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大宫女看着面前的自己发誓忠诚一声的主子,心中升起了一种无限的恐惧,接着就是无限的崇拜。
当年卫国公斩下上代异族王的头颅时,已经年过三十。而如今,她的殿下,仅仅只是二十二岁,便做到了开国以来,任何一名武将都做不到的事情。
大宫女站在周淮晏的身后,怔怔地仰望他,
昳丽的皇子立于山峰之上,迎着呼啸的风雪、辉煌灿烂的焰光下将他的面容衬得近乎绚烂到了一种刺目的地步。
炮火掀起的风浪裹着大雪,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似要乘风而去。
此时此刻,红豆能够感受到下面无数将士的狂喜和激动,可她却在周淮晏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之色。
小殿下,平静得像个已死之人。
如此远的距离,周淮晏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大概在绝境之中,人类的惨叫都是一样的。
舅舅断手的时候,会喊疼吗?
不,不会的。
战报上说,江毅哪怕断臂,依旧血战不休。
血战不休。
呵——
周淮晏忍不住惨笑,
那就,血债血偿好了。
如今异族城中的惨叫,也曾经发生在北境的每一座州城,甚至追溯到更多年以前,甚至是大周腹地的千千万万百姓。
不过,周淮晏并不会拿国仇,保家卫国这样冠冕堂皇的词来形容自己,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哪怕被人称作是杀人狂魔,甚至冷血的屠夫,
无论怎样批判或者憎恨的称呼,周淮晏通通都不在乎。
他做这些的理由,就只有为一个人复仇。
对,就是复仇。
杀人者,人恒杀之。
异族胆敢成为侵略者,成为杀人凶手,自然在做出这样决定的那一天,就该做好被复仇,被反侵略,甚至被灭族的准备,
炮车和投石车交替,无差别的疯狂炮轰了三轮,接近一个时辰。
如今还活着的异族人都寻到了地方躲起来。虽然有东西挡着,但他们仍旧可以感觉到一阵阵地面寒冬。炮击声几乎冲破耳膜的,
看似人间炼狱,而里面挣扎的,却是罪有应得的恶鬼。
科技文明的降维碾压,在这一晚展现得明明白白。
三轮之后,周淮晏喊了停。
因为对方有人,拿着他舅舅的断臂,站在了城楼上。
烈烈的大火中,周淮晏能清楚地看见,那只手臂,已经露出大截的,森森白骨。
“啊......真是可笑。”
周淮晏摩挲着手中的禁匕,好听的嗓音在风雪中显得异常苍凉。
“他们千方百计杀了他,如今,却又将他的断臂当做了庇护之物。”
红豆有些担忧地上前来一步,
“殿下,奴婢带人去将......夺回来?”
“不,”
周淮晏转身走上战车,
“本殿下亲自去。”
四万大军,兵临城下,却诡异地将几十万异族人吓得瑟瑟发抖。
或者说,如今还剩下多少,也说不定。
红豆收到消息,忽然俯身来报。
“殿下,方才异族王派出了许多小股骑兵,从后山跑了。”
“嗯,应该是去找斯尔图回援了。”
周淮晏料到了这一步,
“让埋伏的人守好,也让那五千颗地雷......”
“——物尽其用。”
嗒。
周淮晏所乘的战车停在了距离异族都城大门两百米远的位置。
他就带了几千人过来,
然而身后,是四万埋伏在雪中的大军,再往后,是五百辆炮车,以及所剩的几十吨炮弹和炸药。
楼上,异族派人发出了和谈请求。说他们愿意投降,条件可以谈,甚至,还可以做大周的附属国......
周淮晏嗤笑,抬手。
下一秒,大宫女便打开了身后一直背着的黑色木匣,
——一把精致过分的长/枪落在了手中
周淮晏抬枪,瞄准,
砰!
下一秒,拿着断臂的异族士兵就当场到下,断了气息。
刹那间,城楼上无数异族胆寒彻骨。
“让屈平耶拿人头来,不然,没得谈。”
周淮晏用异族语说完,随手将长/枪丢给大宫女。
就在无数异族战士愤怒又恐惧的时候,已然成为无数异族噩梦的绚烂烟火又在空中炸响!!!
可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这次的烟花,只是周淮晏炸着玩玩儿。
“又来了......又来了啊啊啊!!!”
他们终于在恐惧中疯了,只顾着找曾经那位,他们奉若信仰的异族王,
“王上!王上!王上人呢!!!”
很快,剩下的十万异族战士得到了王的命令。
“杀!!!”
“杀出去!!!”
“杀了周淮晏!!!!”
甚至于城外两侧,还埋伏了数千异族士兵。此时此刻,他们犹如黑压压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空中落下。
周淮晏嗤笑,
“啊......果然,不是真心投降,只是拖延时间。”
在待在城中只会被炸死,可冲出来却有一线生机,甚至于,他们将侍奴,奴隶,以及老弱妇孺安排在了最前面,当做肉盾来抵挡自子弹,
然后冲过来——
此刻,没有人知道此刻得阴暗之处,有一支冷箭对准了战车上的周淮晏。屈平耶拉满长弓,眼神怨毒,
“去死!!!!”
那黑色的箭矢转眼间,便破空而至。
“殿下小心!!!”
红豆目眦欲裂,立刻就要扑过来挡在周淮晏身前,可她太远了。
砰——!!!
一把长戟犹如穿云之箭,破空而至,将那黑箭直接碎成两半,死死插入雪中。
周淮晏愣住,下意识想朝长戟射来的方向望去,可此刻却来不及,因为眼前,突然有一异族骑着战马,朝他冲过来。
“吼!!!”
下一秒,一头白色巨兽冲入乱军之中,一路掀翻无数,然后一口咬掉了那骑兵的头颅,还踩碎了马的咽喉。
【雪糕.......】
周淮晏很快恍然。
大军开拔之前,他把雪糕留在了原营地地,没想到对方竟是去找了阿翡来。
不过,对于两次欺骗他的人,周淮晏没有什么话说。他只是拿过红豆手里的□□。
朝天鸣枪三声。
接着,无数炮火,便如同流星雨一般陨落。
身后,四万大军举起了枪,
而再后面的地方,十万北境大军如潮水般压来。
此情此景,绚烂,美丽,惨烈。
“真可惜......”
周淮晏摇摇头,叹,
“你看不见了,舅舅。”
双方激战一夜,又一天,又一夜, South wind
偌大的异族都城被夷为平地,三十万异族士兵全部身死,只剩下数万勉强躲在废墟中的异族残弱妇孺,沦为战俘。
云翡大将军活捉异族王屈平耶。
周淮晏亲手,用禁匕,挖出了他的心脏,然后砍了头。
自此,异族灭亡。
血战落幕,阿翡为周淮晏捡回了卫国公的断臂,
——已经残缺不全了。
因为异族发现周淮晏特别特别在意这只断臂,于是最后,用刀砍碎了。
阿翡只找回,一个,勉强拼起来的,手掌。
此时,北境大军都在战胜的喜悦中清理战场。周淮晏抱着舅舅的断掌,坐在断崖上看日出。
明明经历了那样惨烈的战争,可到了时间,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阿翡站在后面,不敢靠近。
因为当初,他救回卫国公的时候,仅仅只成功让对方残活了三个时辰。
那样重的伤,连神仙都救不了了。
可,若是告知周淮晏真相,他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谨慎地徐徐图之,怕是会不顾一切,拼了命直攻异族都城。
周淮晏安静地看着东方,金色的辉光落在他沾染鲜血的脸上,映成一种心醉神迷的深邃颜色,愈发的虚幻美丽。
周淮晏最是爱洁,可此刻却是满身血污,他并不在意,甚至于捧着怀中血淋淋的断掌,都不觉得害怕,或是恶心。
“舅舅你看......”
他轻声说,
“这里万年不化的冰雪,如今,都已经消融成河了。”
“日后,你爱的大周,再也不用担心异族之患。”
“江家......大周的百姓,士兵不会再有任何人死于异族的刀下。”
“......”
很久很久之后,阿翡听见了一声很小很小的泣音。
“舅舅......”
“舅舅......”
“舅舅......”
断崖上的小皇子开始颤抖,他蜷缩着,紧紧抱着怀中的断掌,像是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
世界崩塌。
理智破碎,冷静湮灭,
只剩下,人类宣泄情绪的本能。
阿翡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哭泣的模样,只能听见......
他崩溃地大喊,歇斯底里地哭嚎,
就好像,五脏六腑都在这一刻骤然碎裂,心脏被碾作一滩烂泥。
或许,比那还要痛,
还要痛,千倍,万倍。
因为,周淮晏哪怕在忍受蛊毒留下的,最最蚀骨的痛楚的时候,都不曾,掉一滴眼泪。
这一刻,阿翡甚至失去了,上前拥抱他的勇气。
他怔怔地望着周淮晏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今日之后,漂亮的小鸟儿或许再也不会飞了,
——他可能会死。
而自己需要,为他找到一个,能够替代卫国公的,让周淮晏愿意为之活下去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