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带着药。
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纪知声抿抿唇,镜片下的眼睛慢慢闭上,然而还没有等他完全的放松,他右手倏地被人攥住,紧接着传来席矜有点生气的声音:“纪知声,你上次不是和我说没有下次了吗?”
“……”
纪知声睁开眼,眼中有点茫然。
片刻后,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上的皮筋。
席矜刚洗漱完,发丝微乱,干净清爽的气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感,闻起来有股别样的安心。
他此刻眉头深锁,另一只手将纪知声戴着的皮筋撸下来,“纪教授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这么不听话。”
他直起腰,当着纪知声的面啪的一声将皮筋拽断,挑眉道:“没收了啊,你还有没有,我一次性全都销毁了。”
“别看我啊,这是你之前跟我保证的,再说了,你师弟也让我看着你点。”
纪知声:“……”
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包,里面这种塑料皮筋还有一小盒。
忽然有点心虚。
他抵唇轻咳一声:“没有了。”
这还差不多,席矜坐在他旁边,看着被纪知声划出来好多线的白板,“这是……你刚才画的?好像之前你给我看的玫瑰骨架,但是怎么有八个点?”
纪知声暂时放弃完全共情的念头,和席矜说了自己刚才的推测,“原本的花心只有一个点,现在有两个点重合,显然是有一个多余的。”
“但是这是T的第六个目标,所以在第六个节点的人,和花心里多出来的那个人,是T的目标的可能性很大。”
花心里的一号周青,是个12岁的的小女孩,二号周青,是个28岁的快递小哥,第六个节点里的周青,是个读高中的17岁叛逆大男生。
白板上交织的红蓝线条越来越多,繁杂的叫人眼花缭乱。
目前还没有见到这些‘周青’,只是单纯的分析,纪知声最终锁定了这三个人,将他们三个列入重点保护对象,其余的只能等明天见了人再进一步锁定。
夜色逐渐变得深沉,纪知声已经保持分析的姿势好长时间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皮筋,他右手就下意识的在左手的手腕处掐来掐去。
席矜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他看了看时间,犹豫片刻,伸手拍了拍纪知声的肩膀,“……很晚了,睡觉吧。”
听到这声提醒,纪知声回神,他直起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这才想起来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好。”
席矜给他倒的热水就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纪知声看了一眼,但是没喝。
他有些疲惫的将外套脱了,合眼躺在床上:“……等过几天,或者明天,酒店有新的空房间,席副队就走吧,或者我去别的房间也行。”
席矜闻言偏头,“为什么?”
纪知声:“不太方便。”
这那行?
席矜立即道:“你洗澡换衣服我可以出去,纪教授,我真的怕蟑螂。”
纪知声没再说话,翻个身给自己盖上被子,背对着席矜。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觉得不方便,而是席矜在这里……他没有办法进入完全和T共情的状态。
他已经一年没有进入和别人完全共情的状态了。
与生俱来的天赋长时间不使用的话,也会退化。加上这一年药物的干扰,纪知声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不能达到一年前的高度。
第96章 羊肉串和枪声(捉虫)。
后面接连三日, 纪知声和席矜将鸥远区的八个周青走访了一遍。重点就放在了纪知声推测出来的那三个人的身上。
小女孩中薪家庭,患有抑郁症,父亲从事高危工作, 母亲是小学教师。快递小哥因为早年家中重病的母亲借了不少钱,后来人没救回来, 还欠了一屁股债。叛逆高中生成绩不好,和家里闹的很僵,经常离家出走,夜不归宿。
还有很多零碎的东西, 根本没有办法整合在一起。
眼见纪知声这几天都快长在房间里发霉了, 席矜好说歹说才将他拉出来,出门散散心。
宾馆周围并没有什么繁华的地方可以去, 只有一个还算安静的街道,之前是商业街,现在已经空荡无比, 尤其是现在的傍晚时分, 路边只有摆摊的小贩和下学的小孩子。
“纪教授,想吃什么,我请你?”席矜抄着兜, 走在纪知声的身边。其实出外勤这段时间, 除了小刘之外,最累的就是他了。
纪知声摇摇头,扣上衬衫最上面的那颗口子, 将眼镜摘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放松眼睛。
“没什么想吃的, 不是你说要吃东西的吗?”
他还在想着宾馆房间里的那块白板, 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
“也行, 那我去买,你也凑着吃点吧。”
席矜四下看了看,“你在这里不要乱动,等我一下。”
纪知声点点头,安静的在一棵树下等他,身上的气质慵懒又斯文,周围的烧烤传来的烟火气仿佛和他格格不入。
角落里一个带着口罩的青年微微抬头,冷漠的目光落在纪知声的后背上,他抬手压了压头上戴着的鸭舌帽,转身消失在原地。
纪知声似有所感的转身,片刻后,皱了皱眉,那股被人盯上的感觉如芒在背却不见了。
但是在他没发现什么异常,回头的时候,他身后却悄然出现了一个人,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别动,别出声。”
纪知声浑身一僵,他后腰处抵住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那是
枪口。
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纪知声身体骤然拉响了警报,心跳急速加快,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蓄势待发。
身后戴着口罩的鸭舌帽青年单手钳制住纪知声的手腕,低声道:“跟我走。”
他拉着纪知声,慢慢的往旁边一条极不起眼的无人巷子里走去。
临近巷口的时候,纪知声突然发难,猛地挣开鸭舌帽男的束缚,劈手去夺他手中的枪,同时冷喝道:“你是谁?!”
鸭舌帽青年侧身一躲,抬眸露出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带着冰冷而直白的杀意,声音无机质。
他说:“杀你的人。”
另一边,席矜买完炸串,心情很好的回来,发现纪知声原本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他愣了下,随即给纪知声打了个电话,但是对面久久不接,他皱眉,跑到旁边问一个炸串小推车的车主,“大哥你好,我问一下,刚才在这里站着的人,你看见去哪了吗?”
那小摊主蒲扇一扇,想了想,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你是问那个长头发的小哥是吗?”
“对对对。”
“刚才被人揽着走了,挨的那么近,看样子应该是兄弟什么的,哎?你要不给他兄弟打个电话?”
席矜闻言眉头皱的更深。
兄弟?
纪知声除了不再鸥远区的秦言师弟之外,还有别的认识的人可以称作兄弟吗?
这不可能。
而且,按照那家伙的习惯,他多半不会被人揽着还不反抗……
难道是回宾馆了?但是也没有理由不接电话啊。
席矜看着一直显示无人接听的手机屏幕,心里莫名出现一丝心慌。
巷子深处。
在夜幕的掩盖下,只能听见拳拳到肉的击打声。
青年躲开纪知声的发难,枪做匕首,冷冰冰的枪口划向纪知声的脖颈。
纪知声气息微乱,他眼镜还在口袋里,有些看不清青年的动作,身上被青年凌厉的腿风踢出不少於伤,这一下没躲开,脖颈上生生划出一道猩红的擦伤。
“你是谁派来的?”
手机低微悦耳的铃声一直在响,纪知声声音有点喘,眼中的锐利之色像是一柄开了封的剑,他高抬腿,一脚狠狠踢在青年的颈侧。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杀我,或者,杀不了我。”
他们打了有一会了,这人的实力明显在他之上,绝对是经过训练的杀手,明明有好几次开枪的机会,却次次放过了他。
要不就是有所忌惮,要不就是根本不想杀他。
青年闻言,眼睛微眯,他就地一滚,顺势横扫,像是一头黑夜里的豹子,死死的将纪知声按在了墙上。
青年拿枪抵住纪知声的额头,食指扣在了扳机上,咔哒一声轻响。
“找死。”
纪知声被顿的后背生疼,他眼前黑了黑,闭眼向后一仰,喘着气,心跳剧烈跳动:“是……T派你来的?”
巷子外传来席矜大声喊他名字的声音,不难听出焦急,传进巷子里的时候,显得有点不真切。
心跳声在耳膜响成擂鼓,纪知声脑中一阵又一阵的发晕,他悄无声息把自己的右手伸进了衣兜里,摸到了装在里面的眼镜。
柔顺的中长发贴在耳后,纪知声露出被划伤的脆弱喉结,这是一种无声的让人放松警惕的示弱。
青年没说话,眼中没太有属于人类的情感,他握着枪的手似乎松了点,“你不需要……”
下一秒,纪知声身形暴起,右手飞快从兜里划出来,三指紧紧捏住薄薄的镜片,在空中几乎快出残影,凌厉的划向青年的咽喉!
青年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躲,纪知声偏过头,左手死死握在枪上,他眸中一片冷沉之色,在青年微微惊诧的视线中,笑了下,主动扣响了扳机。
砰!
街上静了一秒,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来。
席矜倏地抬头,迅速锁定巷口的方向,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纪知声就在那里。
怎么会有枪声……他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狂奔而去。
而他刚跑到巷口,里面就冲出来一个鸭舌帽男人,紧接着巷子里响起纪知声气息不稳的冷喝:“抓住他!小心有枪!”
席矜目光顿时一凌,想也不想,将手里用锡纸包装好的五十串羊肉串猛地一抡,散发着香气的羊肉串狠狠的呼在了青年脸上,尖锐的竹签尖端将他脸上的口罩直接挑下来了一半。
青年脸侧隐约露出一点点黑色的纹身出来。
但只是瞬间,他就重新扯上,冷漠的眼神盯了席矜一秒,转身就跑。
纪知声三两步跑出来,背抵着墙低着头喘气,边给小刘打电话通知派出所,边对席矜道:“别管我,快追!”
席矜看他身上没有枪伤,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就追着鸭舌帽青年跑。
纪知声和小刘通过信之后,脱力似的,浑身一松。
他忍不住低咳几声,仰头扯松了衣领,摸了摸自己被划伤的脖子,伤口其实不是很严重,但是被枪口擦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拿枪的那人绝对不简单,一招一式下手极重,他身上隐隐发疼,应该有不少地方已经青了。
他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远远的瞧见席矜跑回来的身影。
席矜喘着粗气,锐气的五官透出几分野性,他看着纪知声道:“……没追上,他像是早有准备,钻了空子,当地警局和咱们的人已经将这附近封锁了,但是我估计……”
应该还是抓不住。
他皱眉道:“那家伙很厉害。不过他怎么会盯上你,是T……?”他现在也只有这么猜。
纪知声摇摇头。
他脸色有点白,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脑中久久不散的眩晕感叫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低血糖好像又犯了。
尤其是刚才捏着镜片的手指,右手小臂因为骤然使力而有点轻微的抽筋。
席矜终于发现纪知声沉默的有点不对劲,他上前一步扶住他,低声担忧道:“你受伤了?”
“……没事。”纪知声咳了几声,抬头道,“有点擦伤,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席矜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脖子的伤口上,神色稍紧:“你的……”
纪知声稍微借了他一点里,“回去再说。”
席矜只好闭嘴,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扶着纪知声往回走。
酒店房间。
纪知声脱力的躺在床上,眼神都有点放空。
“先喝点葡萄糖水,”席矜扒拉了半天纪知声的背包,在侧兜里发现了几袋葡萄糖冲剂,就用自己保温杯里的水冲了一点。
“……谢谢,”纪知声坐起来喝了一口,顿了下,“热的?”
席矜:“不然?”
见纪知声不说话了,他抬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全是塑胶皮筋:“纪教授,你不是说你没有了吗?这些都是什么啊?”
纪知声捧着保温杯,抬头一看:“……”
然后眼睁睁看着席矜拿着指甲钳全都给他剪的干干净净扔进了垃圾桶。
纪知声:“……”
他感觉身上被踢出来的於伤还有脖子上的擦伤更疼了。
他假装没看见,喝完葡萄糖之后,翻出来了一瓶药膏,解开自己的衬衣领口,然后将药膏挤在指尖一点,生疏的扬起脖子,抹在了伤口上,一点点揉开。
但是由于看不见,也不知道抹没抹准,只能凭着疼痛的感觉找地方。
席矜看不下去,将药膏接过来,“我来吧。”
“……哦,好,”纪知声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坐在床上将腿盘好,对着席矜仰起头,“谢谢席副队。”
光洁的脖颈上平白多出一道剌出血的擦痕,十分刺眼。
27年单身贵族席矜老同志,默不作声的心疼了一下,挤出药膏小心翼翼的抹了上去。
他的手指和纪知声的不一样,即使是放轻了力道,指腹上的茧还是有点刺人,伤口敏感,纪知声下意识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