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下的齿痕犹在渗血,宿临池看了一眼,眼神中难免流露出一些懊恼,低声说:“我下次轻一点。”
虞白扭过头,撩开了宿临池的领口。他锁骨的位置有一枚鲜红的吻痕,往下看估计还有更多。虞白对这枚吻痕爱不释手地摩挲了几下,眨眨眼道:“礼尚往来。”
宿临池无声地注视过去。
虞白摘掉草帽,掀开了宿临池的墨镜,凑上前,在他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说是来度假的,可他们先前居然没怎么能出房间。相处时浓情蜜意的人,众目睽睽下都要偷偷摸摸地勾手指,乍一脱离了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一个不经意间对视都能擦出火花,湿漉漉地吻来吻去,最后还是要滚到柔软的床上去。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室外的阳光,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一点纤细的光尾从窗帘的接缝处照进来,照在皱巴巴的床单上,喘息撞击在空空的四壁上,被放大到一个令人羞赧的响度,宿临池听不下去,伸手去捂他的嘴,虞白就轻轻咬住他的手指,湿热的鼻息的一起一伏地拂过他的皮肤。
水屋外风景宜人,是游客观赏的航道之一。偶尔夜晚无人的时候,窗帘会被拉开,浩瀚的银河在生理性泪水的模糊下,明亮如一条闪闪发光的光带,泛着白沫的海涛一波一波翻卷而来,填满了每一个神思不清的夜晚。
半梦半醒间,虞白非常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把那三人的房间都安排得远远的,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做到一半会有人来敲门。
木船靠岸,虞白蹦蹦跳跳地跳上岸,跟导游挥手告别,和宿临池并肩往度假酒店走去。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天边的火烧云呈现出一种介于靛蓝和橙红间的色彩,景观街道边有本地人乘着凉爽的海风支着摊子,向路过的游客们兜售起本地的纪念品。
虞白喝完了椰子汁,又眼馋壳子里面的果肉,很不讲究地在花坛里找了块石头就要往上敲,被宿临池拦住了。
宿临池问一家摊主要了把小刀,海边居民没有不会吃椰子,在对方的指导下,完美地把椰肉完整地剔了出来,一回头,却发现方才还对椰子兴趣盎然的虞白却微微侧着头,望着对面走道上来往的行人,不知在看些什么。
“怎么了?”宿临池问。
“没。”虞白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接过椰子,笑道,“……总感觉忘了什么事。”
宿临池没有多心。
天黑得很快,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街灯就渐次亮了起来,接替了暗沉下去的日光。入夜的海风有些凉,虞白和宿临池没有多逛,直接回了酒店,走着走着,虞白却忽然顿住了,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
“我把草帽忘在船上了!”他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
宿临池:“明天再去买一顶。”
“可那是你给我编的。”虞白说。
今天早些时候,他们久违地走出酒店,去参观了手工艺品展,期间,宿临池花了一个小时跟当地人学习编织,唯一的学习成果被虞白戴在脑袋上,一戴就是一下午。
说话间,虞白已经迈步往门外走去,俨然是要去码头找帽子。
“没关系,我去找回来就行了,”虞白央求说,“你去吧台帮我点一杯麦芽威士忌吧,再晚一点就要没位置了。”
这里的酒吧也是当地的一大特色,坐在高脚凳上,脚底踩着细软的白沙,澄澈的海水从脚面上流淌而过,夜晚打上灯光,别有一番风味,很受顾客青睐。
“我很快就回来!”虞白挥挥手,快步跑出酒店。
确定了宿临池没有跟上来,虞白放缓脚步,仿佛是无意地往一处昏暗的转角走去。
明亮的街灯在转角下打出一片的阴影,就在虞白迈进去的那一瞬间,一柄西瓜刀毫无预兆地砍了出来。
虞白敏捷地闪到一边,背在身后的手拎着一只从酒店套房里顺出来的烟灰缸,照着那人持刀的手腕狠狠砸下去。
他这一下丝毫没有收力,伴随“咔嚓”一声碎裂的骨折声,西瓜刀脱手而出。
虞白对他人的视线非常敏感,早在从码头往回走的路上,就意识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他把宿临池糊弄去吧台,自己跑到房间一看,果然在透过一扇窗户,找到几个可疑的人影。
哪怕他们只是喜欢偷听情侣墙角的变态,虞白都不可能留着他们过夜,更别说这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指不定是谁派来买他们的命的。虞白当机立断,跑出去“深入虎穴”去了。
第68章 飞车大战
持刀人被他一烟灰缸砸得跪倒在地,这人倒是硬气,捂着骨折的手腕一声没吭地就地滚开,将战场让给他的同伴。虞白眼疾手快,顺手夺走了刀,拉平了武器上差距。持刀人的同伴和他交了两下手,意识到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制住他,虚晃了一招假动作,趁虞白闪避后退,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撒腿就跑。
虞白紧追上去,然而这两人直接跨上一辆停在绿化带的摩托车,迅速逃离了现场。
虞白追到路边,望着扬长而去的两个身影,正在遗憾没有提前准备好座驾的时候,一辆锃亮的红色跑车就恰到好处地驶过他的面前。
看清楚驾驶座上的司机,虞白眼睛一亮,飞驰的跑车车主显然也留意到了拎着一把刀的虞白,一个刹车停住了。
今晚,徐潜知吹拂着海风,品尝着深夜独自一人的孤独,突然看见虞白杀气腾腾地站在路边,赶紧停下来问道:“你在干嘛!”
虞白二话不说,扶着大敞的车门跳了进来:“追上前面那辆摩托车。”
徐潜知不明就里,但多年的默契让他下意识地照做,跑车四面大敞的门窗缓缓合拢,“嗷”一油门窜了出去。
一瞬间的推背感将他们拍在靠背上,时速的指针平稳地推向满格。小跑的加速度不容小觑,很快,徐潜知和虞白就远远看见了前方疾驰的摩托车。
这两个打手挑选的路很偏僻,一眼望去找不到其余闲逛的车辆,十分方便上演追击战。
徐潜知前一分钟还沉浸在文艺片里,下一分钟就无缝衔接进了动作片,在加速的空隙中见缝插针地问道:“这是你哪个仇家啊!寻仇寻上海外来了!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号猛人啊?”
“多半不是冲着我来的,”虞白的声音十分冷静,“应该是林知山的人。”
“……宿临池?”徐潜知明白过来,他下意识往车内后视镜扫了一眼,震惊地看见虞白正低头组装着一把十字弩,金属光泽的箭头在月色下一闪而过了寒光。
“你不是来度假的吗?”徐潜知额角青筋暴跳,“谁特么度假还带杀伤性武器啊……我去!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辆越野车突然从后方的拐角窜出来,挤进道路右侧,狠狠朝跑车撞了上去。
“——防患未然。”虞白装填好十字弩,拉开靠左的车窗。
剧烈的颠簸下,徐潜知艰难地稳住方向盘,和越野车在道路上你来我往地拉锯起来:“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快点!”
激烈的海风挤进车窗,呼呼刮过鼓膜。顾忌着度假海岛不比某些荒郊野岭,岛的另一边就是游客聚集的沙滩,动静闹大肯定会引来别人,造成更大的混乱,于是双方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热武器。
虞白架上十字弩,一瞄准目标就连发三箭,一箭后轮,其余两箭分送两位骑手的膝窝。
摩托车“嗤”地歪倒,逃窜的骑手在惯性的作用下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虞白收起十字弩。这个时候,跑车锃亮的车身已经被蹭掉了一层漆,后视镜不见踪影,一侧车门也被撞到坑坑洼洼得凹陷下去。
“坐稳了!”徐潜知将油门踩到了底,伤痕累累的引擎像一只被激怒的钢铁巨兽,爆发出一阵怒吼,飙到了一个接近极限的速度。
前方是一条十字路口,徐潜知一打方向盘,一侧车轮猛然悬空地擦边拐了个弯,一下子将追击者甩到了后面。
越野车紧跟着拐弯,虞白瞧准时机,一发弩箭爆破了轮胎,越野车控制不住平衡,在巨大的离心力下被猝不及防地甩出了车道,最终四脚朝天地侧翻在地。
虞白下车,把昏迷的驾驶员拖出车厢,连带着那两个膝盖中箭,摔得鼻青脸肿的摩托车手串成一串绑起来,打晕了丢进灌木丛藏好,简单处理掉血迹,这才撤离了现场。
徐潜知不敢掉以轻心,驾驶着跑车又飞出去二里地,见没有下一波追兵赶上来,松了口气,换了条偏僻的小路,往度假酒店的方向开去。
“别回酒店。”虞白忙着在后座上打电话,又是叫人来收拾现场,又是联系肖奕去调查林知山最近的动向。隔着大海,事情很不容易处理,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安排妥当,其间见缝插针地说,“先去一趟观光码头。”
“还有别的埋伏?”徐潜知严肃道。
“不是,”虞白顿了顿,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宿临池给我编的草帽落在那儿了。”
徐潜知:“……”他就不该问。
徐潜知面无表情道:“我这车是租的……修理费你得给我报销。”
“没问题。”虞白一口答应下来,又打了个电话,直接向车辆租赁处买下了这辆外形惨不忍睹的跑车。
到了观光码头,虞白询问了负责人,就着路灯的亮光,顺利在下午乘坐的木船上找到了遗失的草帽。
等他坐回来,徐潜知重新发动车子,沉默了一会,感慨道:“你的假期要泡汤了啊。”
“顺着这些打手,应该能顺藤摸瓜到林知山身上,动作快的话,多少能查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多少手段都施展不开。”
徐潜知了然道:“飞机订好了?”
“——明天一早,”虞白说,“你就不用跟着走了,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好好享受阳光沙滩吧。”
为了避免跑车现下这副破破烂烂的“尊容”吓着别人,徐潜知远远地停在了酒店外,虞白把西瓜刀和十字弩留在后座,指尖转着草帽下了车,不慌不忙地转悠进了酒店,姿态从容,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出演了一场危机四伏的追击战。
虞白临出门前把宿临池支去了酒吧,然后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换成旁人早就不耐烦等了,可当虞白跑去酒吧一看,发现他走了有多久,宿临池就当真耐着性子在吧台等了他多久。
让虞白稍感惊讶的是,宿临池旁边还坐着一个眼熟的人,那个高氏的小公子高齐晟。
第69章 敌暗
恰好遇见么……虞白走上前,拍拍宿临池的左肩,趁着他扭头的时候转到了右边,献宝似的把草帽亮出来:“看!我找到了!”
宿临池笑,把酒杯往他那儿推了推:“你要的威士忌。”
虞白坐到预留的高脚凳上,跟高齐晟打招呼道:“高总也在啊。”
高齐晟的反应却有点古怪,他的目光在虞白脸上扫了一圈,干巴巴地问了声好,遮遮掩掩地移开了眼。
虞白快而轻地打量了一下他。
高齐晟在宿临池面前明明自说自话得很起劲,偏偏他一过来,这人的话匣子就像被关上了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对劲。
……难道是他刚才看见了什么吗?
“咳,那啥……时间也不早了哈,我不就不打扰你们了。”
高齐晟估计是真的有问题,虞白一来他就要跑,也不管手边调酒师刚刚放上来的一满杯“生死水”,草草地找了个借口和他们告别,急迫出了一股欲盖弥彰的味儿。
不过虞白暂时没工夫去管他。
驻场歌手抱着把吉他,哼唱着一首当地的民谣。虞白喝掉威士忌,付给侍者一笔小费,拉着宿临池走出酒吧。
一路无话。等到他们回到房间,关上门,宿临池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小时,足够从酒店到码头往返两个来回了,虞白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宿临池不至于迟钝到连这点异常都察觉不出来。
虞白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亲宿临池的侧脸,遗憾地说:“……我们的假期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每到春节,青市的大街小巷就如同被搬空了一样,长年累月违章停车的大小车辆不翼而飞,乍一看,条条大路宽阔通畅,偶尔才能见到有人或车出没,碾过落了一层雪的街道,于是整座城市都静了下来。
虞白好久没有遇上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了,他紧紧皱着眉头,思索着接下来改怎么办,过了好半天,才犹豫地走了一步棋。
“将军!”林信挪动棋子,形成合围之势,将虞白的防守击溃得一泻千里。
“……”虞白茫然抬起头,“我又输了?”
林信哈哈大笑道:“临池没有教过你下象棋吗?他的水平和不比我低多少啊。”
虞白:“……”下当然是下过的,不过他们每次对弈都打得有来有往,从没有像刚才那样,被实力悬殊地收拾了个彻底。
偷偷放水了的宿临池走过来,轻咳了一声说:“开饭了。”
于是虞白和林信放下棋盘,移步到餐厅。这里从厨师到管家,都是在林家老宅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过年也不会走——林信的架子也没大到让别人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吃的地步,他们在另一间餐厅单开了一桌,热热闹闹地说话喝酒,说笑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相较之下,林信这一桌看起来就冷清多了,毕竟三个人一张桌子,怎么都不可能营造出欢聚一堂的感觉。不过林信和宿临池不喜欢吵闹,虞白也对此适应良好,所以一顿年夜饭从头至尾都是安安静静,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