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没有记错,那孩子的是叫……
……虞白。赵琴移开手指,看见了这个名字。
宿临池坐在地铁里,笔电放在腿上,争分夺秒,完成最后一点翻译工作,检查一遍,将文件打包发给雇主,下地铁前,收到了雇主的转账通知。
宿临池怀疑自己有过不短的留学经历,他不光熟知英文,还可以流畅阅读法文和德文。在进行翻译工作时,他的脑海中也常会浮现出一些记忆碎片,多是欧洲哥特风的建筑物。
他见到自己从一块大草坪边经过,耳边响起有着漂亮共鸣的钟声,野鸽子呼啦啦从身侧飞过。这时,手机提示他有新邮件发来。
碎片细节模糊,宿临池看不清邮件的具体内容,只是和记忆中的人感同身受地觉得焦灼,迫切地要赶去某地。
他要去哪儿?宿临池想了一路,从地铁站走到筒子楼下了,仍旧没有丝毫头绪。
晚饭时间的筒子楼飘着浓浓的饭菜香气,他让开一群玩打仗游戏的小孩子,无意中发现五楼的窗户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作者有话说:
以后应该都在晚上九点更,如果没有就没有了
第20章 友好帮助
宿临池心里忽悠一下,陡然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预感,连忙跑上楼去,大力敲响了门,不见有人回应。
他摸出钥匙,开门的瞬间便闻到一股子水汽,无色无味,浓烈异常,想是闭门时经久不散,此刻便一股脑涌了出去,吓得宿临池忙把门关上,连兜里的手机摔到了地上都顾不上管。
小小的出租屋好像成了个热带雨林,饶是宿临池住在虞白的卧室里,用他的床铺,借他的衣服,对他的信息素不再像开始时那样敏感,此刻也招架不住,捂住口鼻大喊一声:“虞白!”
无人应他。
宿临池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跑去卧室一把拍开顶灯。
虞白无知无觉地缩在被子里,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状态很不对劲。
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保持距离,凑近碰了下虞白的脸,触手如摸到一块滚烫的烙铁,一时惊疑难以言表,猛力摇晃了一下虞白的肩膀:“快醒醒!”
宿临池喊了好几声,才见他的眼睫颤了颤。
虞白做了一堆梦,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缺吃少穿的孤儿院,冬天的寒气透过被子,他抱紧手脚瑟瑟发抖。一会儿又是十六岁分化时被关在医院的隔离室,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到处都白得眩目,他晕得他想吐。
他好不容易从乱梦中醒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像一片色彩的漩涡。虞白伸出手在空气里捞了一把,捞到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有人焦急地对他说话,嘴唇一张一合。过了半天,他认出面前的人是宿临池,又过了半天,他辨认出宿临池在不停地问:“抑制剂在哪里?”
虞白说:“在衣柜里。”
宿临池立即起身去取,行动间失去了往常的镇定自若,很有几分慌乱。
AO吸引是不为意志转移的身体本能,他进门时被浓烈的雨水味道迎面一轰,难以控制地释放出一缕信息素,淡淡的花香和湿润的空气交融在一起,乍一闻,仿佛一朵栀子花在雨中抽出纤长的花茎。
虞白艰难地坐起来,忽然说:“你好香啊。”
宿临池找到了抑制剂,近乎是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虞白靠着墙,把脸贴在冰凉的墙壁上,瞳孔里映着他的倒影,弯起眼角笑了一下,伸手去接抑制剂。可他浑身发软,手一直在抖,根本拿不动针管。
“你帮帮忙吧。”他央求道。
宿临池抿着唇,捋起虞白的袖子,却听到他说:“不是这里……强效的,要打在脖子上才行。”
虞白微微偏过头,后颈腺体贴着防止信息素扩散的阻隔贴,他的手指点在贴片边,为宿临池指明了位置:“在这儿。”
宿临池也许停顿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几秒,虞白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后颈上,像是要扼住他那样将他抵在墙上。
虞白顺从地静止不动,却久等不到他的动作。
以他现在的视角,是看不见宿临池的神情的。未知总是让人不安,他忍不住开口道:“你快点……”
下一瞬,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肤,药物迅速推入。
虞白狠狠哆嗦了一下,没发出声,抽了会儿气才说:“你,你是报复我吧!”
宿临池答非所问:“只打一支,够吗?”
在他新打出来的针孔旁,还有三个并列的已经结出血痂的点。
虞白向后去摸,疼痛和生理性的抗拒像是保留在记忆深处,他一按腺体,就声势浩大地叫嚣起来。虞白摸出满眼泪花,所幸灼热的腺体渐渐降下温来,信息素也偃旗息鼓,安分地收敛进腺体里。
“够了,我都打了四支了。”虞白说。
他怀疑宿临池被方才的情状吓坏了,不管他说什么,依旧严阵以待地坐在床边,观察到他的状态确实稳定下来了,才不再眼也不错地盯着他,转而拿起了阻隔剂。
他在出租屋里来回喷洒,一口气喷了半瓶子,将空气中虞白信息素气味遮掩了个七七八八才停手。
虞白拥着被子坐在床头,他气力恢复了,脑子不晕了,清晰地体会到卧室中山雨欲来的气氛,被宿临池周身的低气压震得不敢造次。
宿临池住进来时一无所有,穿的是他的一件蓝色卫衣,此刻整个后背全湿透了,晕出一种较为深沉的蓝色,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身形。
为了活跃气氛,虞白故意道:“你要不要换一件衣服啊,我这件卫衣掉色很严重,你小心待会儿后背被染成蓝色,变成一只葡萄。”
他说完,自以为很好笑,“吭吭”笑了起来,但宿临池一言不发,连眼神都不扫过来一个,他只好把笑声咽回肚子里。
宿临池忙前忙后,给每个屋子都喷过阻隔剂,又敞开窗户通风。
虞白抠了会儿被套拉链,没话找话,胡乱地赞美他道:“宿临池,你今天出现的时候,就如神兵天降一般,救我于水火,真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好室友,我倘若是你的话,肯定不……”
“万一进来的不是我呢,你要怎么办?”宿临池突然问到。
虞白识趣得很,声气一下子低了下去:“你生气啦?”
“这不是我生不生气的问题。”宿临池说。
虞白被他用力地注视着,对方眼神中满溢的情绪叫他说不出话来,明知宿临池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答非所问道:“……可是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有钥匙了。”
宿临池的胸口起伏几下,想到自己并没有立场责问他,心中的火气就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骤然冷了下来。
他喉头攒动了一下,问道:“你……每次都是这样?”
“怎样?”
宿临池说:“四支强效抑制剂。”
“那个啊……我以前只用三支的,”虞白满不在乎道,“人体有抗药性嘛,再好的药连打几年,哪里还能起效,当然得加大剂量咯。”
宿临池拧起眉:“你不能再用这么多抑制剂了,起来跟我去医院看看。”
虞白一想到徐潜知的脸就发怵:“我刚从医院出来呢。”又耍赖道:“医生能有什么好办法,还不是找个alpha帮我?”
他态度坚决,和宿临池“你起来”“我不去”地车轱辘念了几个来回,就是不肯出门。宿临池大约是忍无可忍了,俯身去抓他的手腕。虞白赶紧把手往后一背,口不择言道:“你等不及了?打算亲自给我治病啊!”
宿临池轻微地顿了顿,脸上腾地热了起来。
“你,你……”他又气又恼,指着虞白“你”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知羞耻。”
虞白不留情面,反唇相讥道:“彼此彼此!”
他生怕语气不够强硬,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然而,他站到一半,脸色就忽的变了,偃旗息鼓地坐回被子间,维持着古怪的侧坐姿势,神色尴尬地望向宿临池。
两人对视一阵,宿临池倏地反应过来,慌张地退后一步,久经考验的耳垂败下阵来,火烧般的绯红一直延伸进衣领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了,草草说了句:“我先出去。”就从虞白面前逃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定时错误,提早更了……
宿临池是还是很羞涩的,绝不会做出趁人之危这种事,尚需要时间进化。
至于为什么虞白站起来又坐下去,是和omega特殊事件的身体状况有关……咳咳,不用我明说了吧?
第21章 诱饵
因为虞白的极端不配合,宿临池没能把他带去医院,只好不了了之
当晚,宿临池躺在地板上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眠。
他们之前说好了,等他的胳膊好了,就换成虞白睡床,他打地铺。恰好虞白经历了一场发.情期,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不可能再躺回到地板上去的,索性便在今天换了。
他原先用的被褥难免沾染上虞白的信息素,宿临池特地取了新被新枕。但不知是否由于对方此次发.情期格外来势汹汹的缘故,夜深人静,宿临池依然能从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撩拨着他心里的弦,叫他心神俱疲,却难有睡意。
始作俑者倒是睡得酣然,中途可能是热,从被子底下伸出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床沿边。
宿临池等候一阵子,虞白没再动过。
他一只手搭在床沿,另一只手藏在被子里,右半边脸睡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略有些长的头发散乱地搭在雪白的枕头套上。
宿临池很早就发现了,虞白醒着时神采飞扬,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睡着后却喜欢团成一团,常常一晚上不换一个姿势,乖得不得了。
他屏住呼吸,轻轻环住虞白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收拢进被子下方。他盯着虞白的睡颜出了会儿神,心脏忽的重重地跳了一下,犹如解开封印一般,擂鼓隆隆地响彻耳畔。
宿临池如梦方醒,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总归醒来时,虞白已经出门上班去了,桌上摆着风格迥异的鲜榨果汁和包子。
宿临池没出现时,虞白懒得多费心,多用外卖和路边摊打发自己,宿临池住进来后,虞白的一切不健康食谱都在他这里遭受到冷遇。自此一到饭点,五楼的出租屋也随其他住户一同飘出饭菜香,味道居然意外地不错。
虞白于是果断抛弃了诸多外卖服务,上班都要宿临池做好带走,他还购买了榨汁机、烘焙箱等物,供宿临池尽情地挖掘厨艺天赋,把本就不大的厨房挤占得更下不了脚。
说来奇怪,前两周宿临池不肯理睬虞白,却没忘记每次做饭都留出他的那一份,他半夜起来翻夜宵,冰箱里总是不缺冷冻的包子水饺,榨汁机边也永远能找到洗好的水果。
买来的一堆机器里,虞白就学会了一个最简单的榨汁机,他每天早上都会特地将果汁摆放在宿临池手边,示好之意不言而喻,就是忘了是谁洗的水果。
除了早点,桌上还摆着一个碎了屏的手机。
宿临池怔了一下,回想起昨天他进门时太过匆忙,手机摔在了玄关的瓷砖上,后来兵荒马乱地忙了半晌,也忘了要去捡。
这部手机是虞白淘汰下的旧款,显然不具备良好的抗击打能力,屏幕遍布蛛网,碎得连开机都不行了。
手机下压着一张银行卡,附带便利贴若干。打头一张写着密码和存款金额,后面一张粘着一张,全是为了能让他顺利笑纳银行卡的理由:
“赔你的手机钱”
“你不要赔偿的话,就当是家务劳动费好了”
“千万别客气”
“不准退还”
“退还我就直接给你买了”
……
最底下一张贴纸上,他像是生怕被拒绝,说完了正事,忙不迭地转移话题:“记得来琴行接我下班,周新莱今晚请我们吃饭”。
虞白字如其人,一笔一撇龙飞凤舞,恨不能从头到尾都连成一笔。宿临池把便利贴团起来,要丢进垃圾桶时顿了一下,又一一展开,将贴纸收进了钱包。
“宿临池关机了?”挂掉机械播报的女音,周新莱为难地思索了片刻,给虞白去了个电话。
一般来说,这个点他大多在补觉,前一晚在烧烤城忙到凌晨两点后,下午又去发传单,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简直是非人类行为。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烧烤城老板今天新订了一批餐桌,他人忙着进货,无暇分身,便叫周新莱去家具城领,按三倍日工资给他补偿休息时间。
怀着对加班费的憧憬,周新莱按时赶到了家具城,却发现有部分桌椅存在瑕疵,双方扯皮半天,员工答应他再从仓库调取。可现在运货车遥遥无期,周再却快要放学了。
他们的父亲在被他打出筒子楼后,依旧不肯死心,周新莱不止一次透过的房间窗户看到他绕着筒子楼打转,想找上门又怕挨揍。
周新莱不敢再放周再单独出门,去哪里都要跟去接送。偏偏那小子多次跳级,老师惊为天人,推荐他参加数学竞赛班,每个周六都要集训。不巧本周六的集训老师家中急事,被一通电话叫走了,课程提前结束,一帮小孩堆在班里,等着家长来接。
周新莱信得过的人只有一个宿临池——凭借他多年在社会摸爬滚打的直觉,虞白绝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无害,周新莱总不愿意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