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说:“尊上,先去看看有没有去西魔州的飞舟?”
谢峤颔首。
飞舟的所在地并不难找,白骨顺着大路一路走了过去,没费多少力气,就看见了一面画着三朵祥云的旗帜——这正是飞舟协会的标志。
白骨正要上前去问有没有去西魔州的飞舟,还没开口,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咳。
白骨扭过头。
谢峤把崽崽塞到了白骨的怀里,走到了柜台前,屈指叩了叩桌面。
坐在柜台里的掌柜的抬起头:“什么事?”
谢峤:“这两日有飞舟吗?”
掌柜看了一眼谢峤,又低下头打着算盘:“有。”
谢峤:“去哪儿的?”
掌柜的回道:“有两班,一班去南海,一班去明月宗。”
谢峤嫌弃地说:“这么少?这里的飞舟倒是不如中州,中州可是去哪儿都有的,就连去西魔州的都有。”
掌柜的的动作一顿:“我们这儿之前也有,不过最近停了。”
谢峤:“怎么停了?”
掌柜的含糊地说:“去西魔州不安全,所以就停了,再说了,也没什么人会去。”
飞舟起飞一次的耗费极大,若凑不齐人数,飞一趟就是亏的,还不如取消了的好。
西魔州荒凉偏僻,在外的名声又不好,等闲无人会去这个地方找罪受,久而久之,去西魔州的飞舟就少了。
掌柜的说完了以后,认真地打量着谢峤:“客官又是要去哪儿?”
谢峤的身上还有伪装的法诀,修为比他低者都看不出他的真面目。他察觉到了探究的目光,也并不在意,随口说了一个目的地:“我想去十万大山。”
掌柜的收回了目光:“这地方去的人确实少,若是客官真的要乘坐飞舟,可多花费些钱,我可以申请单独开上一班飞舟。”
谢峤心念一动:“需要多少?”
掌柜的报了一个六位数的数字。
谢峤迟疑了一下:“太贵了,能便宜点吗?”
掌柜的摇头:“不能再便宜了。”
谢峤遗憾地说:“那算了。”
待离开了这里,白骨掰着手指头问:“尊上,这个价格也不贵啊,咱们又不是出不起。”
西魔州与其他州相比是荒凉了不少,没什么灵山胜景,但西魔州盛产矿石,灵矿灵脉不知几许,魔宗掌管一州之地,说起来比那些个正道门派都来得阔绰。
谢峤慢悠悠地走在了路上:“不是钱的问题。”
白骨不明所以:“那是……?”
谢峤低声说:“如今魔宗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小心为好。”
前往西魔州的飞舟停了,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推动着这一切。而掌柜提起可以单独开辟一艘飞舟给他们,也是在试探。
白骨的神情复杂:“尊上,您变了。”
谢峤:“……哪里变了?”
白骨竟生出了一种欣慰的情绪:“要是以前,尊上必定不会如此盛思熟虑,而是……”
而是直接莽过去,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魔尊的身份,那些不长眼睛的人来一个宰一个。
谢峤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般的谨慎小心,倒有些像是沈孤雪的性格。
难不成被沈孤雪传染了?
谢峤咬住了唇角,目光闪烁不定。
白骨犹自说着:“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峤打断了,他冷冷地说:“哪里好了?”
白骨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样可以少点麻烦。”
谢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不过他走出去还没几步,就又折返了回来,夺走了白骨怀里的崽崽。
崽崽笑了起来,肉嘟嘟的小手就往谢峤的脸上拍。
谢峤绷不住了:“你收敛点!”
崽崽又听不懂,还以为谢峤在和他玩,又啪唧一口亲了上去。
谢峤先是一愣,随后神情缓和了下来:“算了,随便你。”
崽崽咯咯笑了起来。
谢峤见他笑得没牙的样子,突然想到了沈孤雪。
沈孤雪现在又在哪里?
他让沈孤雪走,该不会这人真的走了吧?
谢峤有些烦闷。
明明想甩开沈孤雪的是他,现在见不到沈孤雪生闷气的又是他。就连谢峤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太奇怪了。
谢峤狠狠地想,都怪沈孤雪,要是下次再看见他,非得给他一刀不可!
……
与此同时。
飞舟柜台处。
掌柜的看着空荡荡的前厅,低声说着什么:“今天有陌生的面孔来询问飞舟的事情了……”
“来的是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娃娃,他们不是去西魔州的,想要去的地方是十万大山。”
“并没有说是去做什么……”
掌柜的说完了以后,侧耳倾听着,过了片刻,他说:“下次等他们再来,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吗?”
“知道了。”
话音落下,屋外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室内一片黑沉沉的,不见掌柜的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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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突如其来
坐飞舟回到西魔州这一招暂时行不通, 谢峤还带着个崽,干脆找了个客栈先住了下来。
白骨提议道:“尊上,要不我再出去探探消息?”
谢峤闭目思索片刻:“也好,你出去看看。”
白骨得了命令, 眼中鬼火大盛, 随后整个人“哗啦”一声散了架,化作了无数块骨头, 消失在了黑暗中。
崽崽听到了这动静, 睁开了眼睛, 茫然地东张西望。他不明白, 为什么一觉睡醒就少了两个人。
他拉了拉谢峤, 想要去找沈孤雪。
谢峤捏了捏崽崽的手手, 漫不经心地说:“别闹。”
崽崽瘪了瘪嘴, 发出了“啊啊”的声响。在说他没有在闹, 只是想要去找另一个爹爹。
谢峤明白了过来, 捏了一下崽崽肉嘟嘟的脸颊:“怎么, 有我在还不够?”
崽崽眼泪汪汪。
谢峤笑骂道:“小没良心的,忘了是谁把你生出来的?现在只记得沈孤雪, 不记得我了?”
崽崽感觉到脸颊一疼, 哇哇大哭了起来。
谢峤本来只是想要逗一下崽,没想到崽这么不耐逗, 直接就哭了。他连忙学着沈孤雪的模样,拍着崽的背:“好啦好啦, 别哭了,我不逗你了……”
崽崽的哭声不见止,哭得小脸通红,气都喘不上来, 看得人又急又心疼。
现在谢峤才体会出来沈孤雪在的好处了,若是沈孤雪在,要是惹哭了崽崽,直接往他的怀里一塞就完事了。
现在沈孤雪不在,白骨又出去了,只有谢峤一个人面对崽崽,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还好,沈孤雪之前教过他如何哄崽崽,他好哄赖哄,总算止住了哭声。
崽崽哭得累了,浓密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边是安静了,谢峤却是精疲力尽,额头上满是汗水,比大战一场还要累。
他看着崽崽的睡颜,轻轻舒出了一口气,心想,养这小崽子还真是麻烦。
谢峤以前从未接触过小孩,就算现在生了个崽崽,对于如何照顾崽崽还是两眼一抹黑。
他坐在了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沈孤雪在就好了。
也不知道,沈孤雪此时正在哪里。
谢峤原以为自己很嫌弃沈孤雪,恨不得和沈孤雪彻底撇清关系。
可现在沈孤雪真的不在了,短短半日,他竟然想了沈孤雪两次。
谢峤的眼睫轻轻一颤,生出了一股迷茫之意。
他该不会真的对沈孤雪有别样的想法吧?
……
谢峤还没想明白内心的想法,白骨先回来了。
无数骨头从阴影中滚了出来,骨头凌空而起,拼凑起了一个娇小的人形。
“尊上——”
谢峤回过了神,收起了异样的神情,问:“怎么样了?”
白骨说:“我去城中转了一圈,探到了一些消息……”
谢峤:“说。”
白骨:“去西魔州的飞舟是在七日前停的。”
谢峤的眉心一动。
七日前。
算算日子,那时候他刚离开中州,遭遇了明月宗主的袭击。
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吗?
就算有联系,对方怎么可能会提前知道他要来到这里乘坐飞舟?若说没有……这也太巧了,就好像是有人预知到了未来,提前一步布好了局。
想到了“预知”这个可能,谢峤若有所思。
修真界之大,无奇不有,就有人专门修得是预知未来的法术,比如,天机阁。
可是,天机阁阁主不是已经死在中州了吗?还有谁有如此占卜未来的能力?
谢峤一时想不出来。
白骨继续说道:“听说这些日子城镇附近不太安全,经常有修士失踪,再次出现后只剩下一具被抽干血液、皮包骨头的尸体。”
谢峤屈指,轻轻一叩:“是妖兽?”
“不是。”白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才低声道,“外界传闻,是魔修。”
谢峤的眉心微微皱起。
抽人精血用来修炼——这种事确实是魔修干得出来的。不过自从谢峤当上魔尊以来,一向不喜欢这种血糊拉碴的修炼方式,底下修这种邪功的魔修也少了。
再者说了,万宗盛会正在中州召开,哪里有这么大胆不怕死的魔修,崽中州附近作乱?怕是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
如此一来,就不是魔修。
谢峤灵光一闪,冷冷吐出了一个词:“域外天魔。”
白骨一怔。
谢峤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圆圈,然后轻轻一点:“不是魔修,在进城的时候,我没有察觉到魔气。”
不是魔修,那是域外天魔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之前在中州时就有所听闻,域外天魔并没有被完全根除,在外作乱害人,只是行踪不定,就连沈孤雪都没有找到域外天魔的踪迹。
谢峤望向了窗外的点点灯火,一个又一个的线索闪过脑海。
伴随着域外天魔降临世间的灰雾。
像是预知了未来,早早布下埋伏的明月宗主。黑衣人,还有琉璃碗中出现的相同灰雾。
还有,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失踪事件……
谢峤自语:“……我知道了。”
白骨:“尊上,您知道什么了?”
谢峤:“我知道,为什么沈孤雪会找不到域外天魔了。”
这个话题的跳跃性太大了,白骨都傻眼了:“啊?”
谢峤低声说:“域外天魔无影无形,唯有附体才能在世间行走。域外天魔必定已经占据了一具身体。”
“而这具身体的身份必定不高不低——太高,容易引起注意,太低,就不方便行事。”
白骨:“那是……?”
谢峤心中隐隐有所察觉。
当初在灰雾中,只有一个人完全附和这个要求,那就是……天机阁阁主林重羽。
若是林重羽被附体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林重羽有一双能窥探未来的重瞳,被域外天魔附体后,也能起到一定的效用。所以之后他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了对方的猜测中。
为什么域外天魔要针对他?
答案很简单,崽崽与域外天魔相生相克,域外天魔必定不择手段想要除掉崽崽。
而对付他,就是除掉崽崽的第一步。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么——黑衣人就是被域外天魔附体的林重羽。
域外天魔附体并不是没有条件的,他需要精血来维持身体的正常,所以这个城镇中才会出现修士失踪的事件。
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都能连上了。
白骨已经完全搞不懂了:“尊上,您是怎么知道的?”
谢峤的语气轻松:“猜的。”
白骨眼眶中的鬼火闪烁,像是在说:尊上,您能不能靠谱一点?
谢峤:“我有七成的把握。”
白骨:“还有三成呢?”
谢峤:“试一试就知道了。”
白骨生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怎么试?”
谢峤冷笑了起来:“他自以为掌握了未来,就可以掌握了全局,殊不知……这也能变成我们的优势。”
他的眉眼舒展了开来,凌厉的煞气一闪而过。
……
第二日一早。
谢峤装作没事人一样,再次前往了乘坐飞舟的地方。
掌柜的依旧坐在柜台里侧,见到谢峤一行人来了,一点都不惊讶,而是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谢峤上前去,没有废话,直接道:“租赁一艘飞舟。”
掌柜的也没问谢峤租赁飞舟做什么,也没说要多少钱,一口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飞舟就停在后院上方,客官可自行去取。”
谢峤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可他为了见到幕后的主使者,只能自投罗网。
这个方法有一定的风险,但他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谢峤轻轻颔首,在掌柜的带领下,往后院走去。
掌柜的一边带路一边说:“只要客官将灵气传入飞舟的核心阵法,就可以掌控飞舟的方向,想去何处就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