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谢峤总能文思泉涌,不消片刻就想出了一又一个奇思妙想的消息,听得白骨一愣一愣的。
谢峤:“还有,八一八孤雪仙君不得不说的凄惨身世……”
沈孤雪轻咳了一声。
谢峤停了下来,对上了沈孤雪的视线。
沈孤雪:差不多得了。
谢峤:行吧。
白骨并不知道两人的眉眼官司,还在疑惑谢峤怎么停下来不继续说了,等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继续道:“然后?”
谢峤抬手蹭了蹭鼻尖:“这个就算了,就这些。你先放出去,后续看反应再调整。”
白骨应了下来:“是!”
做完了散步流言的事情,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城镇,朝着山的那一头行去。
……
山峰陡峭,寒风阵阵。
谢峤周身灵气流转,不过眨眼间,就已经抵达了山巅。
残雪未化,他一袭红衣立于其中,衣摆随风招摇,就如同一团炽热的火,可观望不可触及。
谢峤微微侧过身。
山峰居高临下,可俯视众景。
隔着茫茫苍云,似乎可以看见巍峨古朴的中州城。
也不知中州城里,此时又是怎么样的一片景象。
谢峤的目光一凝,似乎要穿过千山万水,看清中州城中发生的一幕幕景象。
他也不知,离开中州城的这个决定是好是坏。
中州城是一个漩涡,四周充斥着来源不明的危机,而正是因为危机的存在,才让人敏锐地知道每一刻发生的变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沈孤雪踏上山巅,见到的就是谢峤一副沉思的模样。
“在想什么?”他走了过去,问。
谢峤答非所问:“太安静了。”
群山之巅尚未有人涉足,只有亘古不变的寂静,安静到连雪化的声音都能听闻。
不过,谢峤指得“安静”,并非是环境的安静,还有其他的意义。
之前他隐藏身份离开中州城,在半路遭遇了明月宗主。
明月宗主有备而来,像是预知到了未来,早早地布置下了阵法招式,使得他自投罗网。
经过一番曲折,他虽杀了明月宗主,但始终不知道幕后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谢峤原以为,黑衣人一击不中,还有后手。可没想到,直至今日,黑衣人都没有再度出现。
这让谢峤的心中始终悬着一件事,久久不能放心。
沈孤雪不明所以:“安静,怎么了?”
谢峤睨了一眼过去。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防备沈孤雪的,可现在……看在崽崽的份上,暂且将沈孤雪算作是一方的。
谢峤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沈孤雪的眉头一拧:“我从未见过什么黑衣人,不过……”他顿了一下,“就算黑衣人有无上神通,也不敢在此时现身。”
谢峤恍然大悟。
这黑衣人之前是让明月宗主出面,自己在背后执掌全局,说明黑衣人不是修为不足,就是有所顾忌不敢显现出真身。
现在他与沈孤雪同时在,就是给黑衣人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现身。
很简单,打不过。
黑衣人仅仅对付一个谢峤就需要费劲心思,更不用说此时还有一个沈孤雪。
或许世间有人能敌过其中一个,可当两人联手的是坏,那就是真正的世间无敌。
谢峤想明白了这件事,反倒皱起了眉头:“这样不行。”
白骨落后一步上来,茫然:“啊?什么不行?”
谢峤:“我不喜欢被动。”
这种藏在暗中的算计就像是一条毒蛇,潜伏在阴影处,冷不丁地就蹿出来咬上一口。
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但就是让人觉得恶心。
谢峤:“得想个办法把他逼出来……”
什么办法有用呢?
他与沈孤雪同时在的情况下,黑衣人是绝对不会出现的,那么反理可得,只要他与沈孤雪分开,黑衣人就有可能会来。
谢峤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喊道:“沈孤雪。”
沈孤雪:“嗯?”
谢峤不怀好意:“帮个忙呗。”
沈孤雪谨慎问道:“什么忙?”
谢峤笑得真诚:“没什么,就是我俩来演一场恩断义绝的戏。”
……
夜风冷冽,一团篝火忽明忽暗。
沈孤雪绷紧了下颌,表示了拒绝:“……我不会演戏。”
谢峤眨了眨眼睛:“很简单的,就这样,然后这样……”
沈孤雪平日里连说谎都不会,一下子跳跃到高难度的演戏,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谢峤:“你就装得冷一点,来点杀气,再说两句台词就行了。”
沈孤雪硬邦邦地说:“不行。”
火光跳跃,映照在两人中间。
谢峤也是要面子的,这么一而再再二三地被拒绝,他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你不要不识好歹。”
沈孤雪低声解释:“我是真的不会。”
谢峤的眉梢一挑:“你别逼我。”
沈孤雪:“……我没有。”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僵硬了起来。
白骨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抱着崽崽缩成了一团,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崽崽一无所知,还在呼呼大睡。
僵持了一会儿,谢峤突然开口:“帮我一下怎么了嘛。”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孤雪。”
沈孤雪的喉结上下一滚,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听见自己说:“好。”
谢峤瞬间变脸:“你答应了的,不能反悔哦。”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沈孤雪自然不会反悔,他定定地看着对方。
谢峤笑得得意,脸颊倒映着一团火光,像是染上了一抹胭脂红,楚楚动人。
沈孤雪低声道:“什么都依你。”
也不知道谢峤听到了没有,他的眼睫飞快地眨动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我教你——到时候我们先开始吵架,然后假装交手,最后怒而分开,知道了吗?”
沈孤雪问:“怎么吵架?”
谢峤奇怪道:“你没吵架过吗?”
沈孤雪摇头:“没有。”
明月宗冷清,他一向清心寡欲,再加上身份地位超然,从未与他人起过争执。
谢峤嘀咕:“难怪每次骂你都不还嘴,活该被骂。”
谢峤想要当场教学,酝酿了一阵,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沉默了片刻,说:“跳过吵架的环节,直接开打算了。”
话音刚落,他的指尖就流转出了一道刀光,刀光化作了一道弧形,直接朝着沈孤雪而去。
沈孤雪下意识地避让。
谢峤冷声道:“拔剑!”
沈孤雪见谢峤来势汹汹,杀意不似作伪,不免怔了一下。眼看着又一道刀光扑面而来,他这才拔剑相挡。
“锃”得一声。
刀剑相撞,一道无形的波纹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熟睡中的崽崽被惊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白骨的骷髅头,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沈孤雪听到崽崽的哭声,不免分心,差点连手中的剑都被击落了。
谢峤缓步走出,一脚踩在了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手中折镜刀转动,刀刃光芒流转,像是拿着世间的第二轮月亮。
“你的心乱了。”他步步相逼,轻声说,“连剑都拿不稳了。”
沈孤雪右手垂下,剑尖指地,心思纷乱,连带着通碧剑轻轻颤动。
第39章 太奇怪了
一阵夜风突地刮起, 吹得篝火四散,周围树影摇晃。
谢峤立于火光所笼罩的范围内,脸颊倒影出了一层橘色的光芒,眉眼精致如画, 目光流转间, 杀意不似作伪。
沈孤雪的右手手指松开,又猛地用力握紧手中之剑。
他对谢峤生不出杀心, 当被迫握剑的时候, 就连手中的剑都不再像以往那般的坚定。
隔着婴孩的啼哭声, 两人遥遥对望着。
沈孤雪的脸庞被阴影所淹没, 看不清此时是何神情。
谢峤没等太久, 提刀欺身而上。
绯红的衣摆在半空中旋转而开, 犹如一朵开至奢靡的花。可这花并不是用来把玩的, 而是淬了毒, 稍有不慎就能取人性命。
沈孤雪心思杂乱, 眼见着刀光刺来, 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
叮——
两者相撞。
沈孤雪往后退了数步,一直到力道卸去, 方才停了下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 心中涌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
他不忍对谢峤刀剑相向,谢峤却表现得如此的决绝。
是谢峤无心于他, 还是说……
沈孤雪一心为剑,从未有过彷徨迷茫的时候, 可现在一牵扯到谢峤身上,他就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陌生,失控且不像自己。
谢峤本还想着等沈孤雪说上两句表现一下,可一抬头, 见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情低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角,低声道:“不快走?”
沈孤雪抬起了眼皮。
谢峤用目光提醒:演戏。
沈孤雪这才反应了过来,慢半拍似的收回了剑。
谢峤看着这木头一样的反应,起就不打一处来,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他冷声说:“这个孩子是我们魔宗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休想独占机缘!”话音刚落,他就拿刀指向了沈孤雪,“你若不走,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沈孤雪什么都没说——当然也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深深看了谢峤一眼,转身走入了树林中。
不消片刻,身影就消失在了夜幕下。
谢峤站在原地,注视着沈孤雪消失的地方,过了半晌,方才转过了身。
白骨抱着崽崽,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尊上,这……”
谢峤没有多做解释,抬手弹出一道灵气。
“呲”得一声。
篝火熄灭,只余下一堆灰烬。
谢峤没有多做解释:“走了。”
他收起了折镜刀,走在了前方。
白骨追了上去,因为她还抱着个崽崽的缘故,走得并不快,一下子就被甩出去了一段距离。
谢峤走出去两步,察觉到了这一点,特地停下了脚步,伸手道:“我来抱他。”
白骨将崽崽递了出去。
崽崽一到谢峤的怀中,就感受了熟悉的气息,趴在谢峤的身上,小手拽着一缕发丝不肯松手。
他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在问沈孤雪去哪里了。
白骨小心翼翼地问:“尊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峤用左手托住崽崽,随意地说:“还能怎么办?去前面乘坐飞舟,回西魔州。”
夜雾萦绕,可见前方不远处一座城镇若隐若现,城墙上,旌旗猎猎。正是魔宗弟子所说,可以乘坐飞舟的地方。
谢峤闲闲道:“走吧。”
白骨跟在谢峤的身侧,忍不住问:“若是黑衣人不上当,那又该怎么办?”
谢峤和沈孤雪演得这一出恩断义绝的戏,就是为了让黑衣人相信,使得他露出马脚。
可若是黑衣人不信,岂不是这戏就白演了?
谢峤:“不信就不信咯。”他仰起头,目光落在了前方富有历史气息的城墙上,“不信的话,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甩开沈孤雪。”
白骨讶异:“啊?”
谢峤侧过头:“怎么,你该不会真想让他去西魔州吧?”
在传闻中,孤雪仙君最为嫉恶如仇,若是到了西魔州,遭罪的肯定是他们这些魔修。
白骨想也没想,当即否认道:“当然不想!”她又迟疑道,“可是尊上与仙君之间……”
这些日子以来,白骨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将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以她脖子上的骷髅头作证,孤雪仙君必定对尊上抱有非同寻常的想法,而尊上也不似说得那么好不在意。
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且暧昧,就像是一团打了结的线团,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
白骨欲言又止。
谢峤矢口否认:“我和他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白骨:“……”
她很想问:尊上,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个词叫欲盖祢彰。
谢峤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激烈了,别开了目光,生硬地将话题带了过去:“先进城再说。”
……
这座城位于东洲,是连接中州与东洲的必经之处,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来往之人比其他城镇要多上许多。
谢峤与白骨混入了进城的队伍中,没有引起任何的主意。
谢峤抱紧了崽崽,以免让其他人碰到。
崽崽趴在了谢峤的肩膀上,好奇的东张西望着。他出生不过几日,已经能看出精致的眉眼来了,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如同水灵灵的葡萄一般,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好可爱的孩子。”
“你看,他在冲我笑。”
“孩子他爹长得也不赖……”
听着四周传来的切切私语,谢峤有些无奈,拍了一下崽崽的头:“安分点,别乱看了。”
崽崽咧嘴笑了起来,用肉嘟嘟的小脸贴上了谢峤的脸颊。
谢峤感觉到脸颊处一暖,连带着心尖都化了,嘀咕道:“差不多得了……”
在交谈间,蜿蜒的队伍不停地向前蠕动而去,不消片刻,就轮到了他们。
在缴纳了入城费用后,谢峤迈过了城门,进入到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