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就算能够隐瞒住一时,等到孩子落地,一样藏不住。
一阵风吹过,掀乱一池春水。
沈孤雪此时的心境就如同这池塘一般,久久难以平静。
这个麻烦还没能够解决,又即将迎来下一个麻烦。
沈孤雪望向苍穹。
红霞漫天,几近黄昏。
天马上就要黑了。
伴随着夜色的降临,谢峤总会梦游一般摸到他的住处,缩在他的怀中汲取着灵气。
沈孤雪的神色平静,但心中却生出了一股隐秘的期待。
……
夜一点点地深了。
到了这个时间点,谢峤雷打不动地开始犯困。
但他心中的疑惑还没解开,并不想再度陷入无知无觉的沉睡之中。
谢峤拧了一下手臂,想要保持清醒。
“嘶——”
他没有留手,狠狠地拧了一下手臂上的嫩肉,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就浮现了一道红痕。
谢峤也靠着这点疼痛驱散了困意,不过他只清醒了片刻,眼皮又一搭一搭的。
不行……
这个方法行不通。
谢峤很怕疼的,若非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想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
拧一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总不能为了保持清醒,给自己来上一刀吧?
那可太蠢了。
谢峤迷迷糊糊地想,得换个方式。
于是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在自己的身上拍了一个符咒。
这个符咒没有一点杀伤力,所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的作用大概是和开玩笑差不多,就是提到一个提醒的作用。
谢峤注意到,每次他醒来都是在天亮的时候,所以,他定了一个时间,让符咒在半夜把他叫醒。
他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绪一闪而过,然后谢峤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向旁边一倒,软软地靠在了枕头上。
他的呼吸平缓,像是熟睡了一般,看不出一点异样。
过了片刻。
谢峤的手指轻轻一颤,然后他闭着眼睛站了起来,推开窗户,轻车熟路地走了出去。
夜色弥蒙。
一袭招摇的红衣闪过,走上了一条熟悉的道路。
那是……通向明月宗的路。
……
滋——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臂上传来,似乎在叫他醒来。
谢峤睡得正舒服,并不想理会。
他像是泡在一池温热的泉水中,浑身放松,提不起其他的心思,只能任由自己在水中沉浮,随波逐流。
滋滋滋——
谢峤的手臂又是轻轻一震,外力一次又一次地传来,一直要将他叫醒方才罢休。
他不免生出了一些不耐,想要去制止,可手刚一动,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以他的修为,外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接近他,更不可能有人敢惊扰到他睡觉。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外力”是他自己留下来的。
在睡着之前,他就准备在这个时候醒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谢峤逐渐清明了起来,睡意荡然无存,过了一息,他悄然睁开了眼睛。
有些意外的是,他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至少谢峤对此毫无印象。
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将面前的摆设尽收眼底。
房间很素净。
这是谢峤的第一印象。
他一向喜好享受,连带着魔宗上下都往这个方向跑偏了,穿得用得都极尽奢华,就连临时的住处都摆上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让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暴发户”是怎么写的。
而这里恰巧截然相反,冷冷清清的,连点多余的点缀都没有。唯一的装饰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
谢峤盯着字画看了半晌。
这上面的字满是锐气,可偏偏每一笔都在藏锋,就像是给一把锋利无双的剑加上了剑鞘。
这个房间的主人,应当是一个剑修。
在想到这一点后,谢峤的心中一突,他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扭过了头。
谢峤:“……”
在他身边躺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算是化成了灰,谢峤也能认得。
是沈孤雪。
草!
刚刚还在认真推理的谢峤,现在却被惊得浑身炸毛,差点就要直接蹦起来了。
还好他意识到不能发出动静,又硬生生地按捺住了。
他浑身僵硬地躺在那里,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沈孤雪。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孤雪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和沈孤雪为什么会谁在一起?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闪过脑海,多得让谢峤都来不及去反应。
很快他就意识到,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要的事情是——离开这里。
万一沈孤雪醒来,发现他出现在这里就完了。
想得再多一点,万一被别人看见这一幕,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谢峤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想要不发出任何动静地离开这里。
他一点点地挪下了床榻,就在快要成功脱离的时候,突生异变。
一只手从旁伸了过来,拽住了谢峤的胳膊,生生将他拉了回去,按在了怀中。
“唔——”
谢峤下意识想要抵抗,可沈孤雪的力道太大了,他连动都动不了,只能被迫靠在了一处结实有力的胸膛上。
他清楚地听见了脉搏声。
一下、两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心跳声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谢峤挣扎了一会儿,见挣扎不开,只好放弃了抵抗。
他眼神一闪,轻声开口:“沈孤雪……”
过了半晌,上方传来了“嗯”得一声。
谢峤咬咬牙,用气声问:“你要做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沈孤雪:“……这要问你。”
谢峤一愣:“问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谢峤感觉身上的力道松懈了不少,他推开了沈孤雪,仰头看了过去。
沈孤雪不知该如何说清面前的情况:“你……你每晚都会过来。”
谢峤恼怒道:“我过来做什么?”
沈孤雪的声音越发的轻:“灵气。”
谢峤脱口而出:“我要你灵气……”
话音戛然而止。
谢峤的动作僵住了,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处。
小腹微微突起,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意识,似乎是在心虚。
是这个孩子在捣鬼。
谢峤咬牙切齿,用力戳了戳肚子,质问道:“平时我的灵气还不够你用吗?啊?这么没出息?”
谢峤越想越气,心绪起伏,连带着呼吸都紊乱了。
沈孤雪的眉头拧起,拽住了谢峤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戳下去:“孩子在孕育中,确实需要父……需要双方的灵气。”
谢峤瞪了一眼:“关你什么事?”
沈孤雪从善如流地说:“是我的错,莫要生气了。”
谢峤:“……”
谢峤甩开了沈孤雪的手,气鼓鼓地转过了身。
等等……
谢峤闷声道:“你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了?”
沈孤雪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了:“是。”
谢峤:“那……那你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夹子的缘故,18日的更新在晚上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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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如试试
谢峤决定开诚布公, 和沈孤雪好好地谈一谈。
他不是一个藏得住话的人,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好直接摊牌。再说了,现在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谢峤垂眸扫过自己的小腹, 心中有些焦躁, 但还是尽量控制住了音量,再次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这个孩, 沈孤雪是个什么意见?
是留下, 还是想要……除掉。
若是前者, 谢峤还可以和他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后续的事情。可若是后者,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的刀也并不是吃素的。
谢峤的目光一冷, 一眼不错地盯着沈孤雪, 想要从中看出些许端倪。
窗外月影摇晃。
沈孤雪的下颌绷紧, 像是有些紧张, 过了半晌, 他方才缓声问道:“我应该想什么?”
谢峤:“?”
沈孤雪的眉眼冷峻,闪过一丝无措。
谢峤也不废话, 戳了戳肚:“这个——你是怎么想的?”他说得更明确了一些, “你想打掉,还是留下来?”
沈孤雪的喉结上下一滚, 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一个孩。
一个活生生的孩。
一个他与谢峤的精血所化,活生生的孩。
沈孤雪的心绪波动不止, 最后化作了一句:“……稚无辜。”
谢峤眨了眨眼睛:“啊?”
有了这一个开头,沈孤雪接下来的思绪清晰了不少,他斟酌着开口:“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到孩身上。”
谢峤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耐烦地说:“别东扯西扯的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会不会对这个孩动手?”
沈孤雪微微惊愕:“自然不会。”
谢峤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也不怵沈孤雪,但现在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给自己多找麻烦。
“行了,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
说着,谢峤感觉有些不对劲,现在他与沈孤雪的姿势,会不会太过于亲密了?
他抬眸瞥去。
帘帐落下,形成了一个狭窄暧-昧的空间。
谢峤与沈孤雪靠在了一起,呼吸交缠在了一处,都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他甚至能够察觉到沈孤雪的脉搏心跳声。
谢峤凭空生出了一股燥热的感觉,浑身不适。他眼睫一颤,连忙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夜风徐徐吹来。
谢峤别开了脸,身上的温度稍稍降了一些,余光瞥见沈孤雪也起身了,下意识地说:“别,你别过来!”
沈孤雪停下了动作,站在了不远处。
谢峤拉了拉领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谢峤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框上了,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问:“还有什么事?”
沈孤雪:“孩……”他说得很慢,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需要我的灵气。”
谢峤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他不需要。”
孩:“……”
谢峤话音刚落,就清楚地感觉到小腹处抽痛了一下,就像是里面的孩正在抗议。
“……好吧。”谢峤干巴巴地说,“可能他需要。”
他转过身,靠在了门上,双手抱肩:“所以呢?”
沈孤雪的目光落在了谢峤的身上。
大概是睡了一觉的缘故,谢峤的黑发散乱,眼尾带着一道红痕,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沈孤雪很快就转开了视线,一触即离,他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每晚都会来。”
破案了。
不是沈孤雪跑他哪儿,是他跑沈孤雪这儿来了。
谢峤蹭了一下鼻尖,突然觉得有些心虚,说不出话来了。
沈孤雪:“以后……你都可以来。”
谢峤其实很想嘴硬地说,他不会来的,可转念一想,就算他不来,肚里的这个家伙也会驱使着他来找沈孤雪。
若是在途中被别人发现,再流传出去的话,那可就太丢人了!
谢峤抿了抿唇角。
来,肯定是要来的。
可是,不能直接来到明月宗的地盘。
那……让沈孤雪去他哪儿?
谢峤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魔宗一样人多眼杂,要是沈孤雪天天来,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别人发现了。
“呃……”谢峤眼珠一转,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法,“这样,我在城中客栈定一个房间,我给你传音,你再过来。”
沈孤雪没有异议。
谢峤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乔装打扮,别被别人看出身份来了。”
沈孤雪点头:“好。”
问题解决。
谢峤拉开门就要走出去,刚迈出门槛,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来。
在沈孤雪不解的目光中,他一路退了回来,同时还解释道:“走窗,比较方便。”
谢峤身形敏捷地翻窗而出,再足尖一点,跃上了高墙。
动作之快,之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月色冷清,红衣翻飞。
谢峤回头瞥了一眼,看见沈孤雪笔直地站在窗前,目光交汇间,他一跃而下,化作了一道残影,乘月而去。
……
“呼——”
谢峤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即跟抽了骨头似的,软软地趴在了小榻上。
他捂住了脸,闷声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嘛……”
麻烦。
还在沈孤雪的面前丢人了。
谢峤翻身坐了起来,用力地戳了戳肚泄愤:“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