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江佑接过来，毫不费力地扯开包装，朝罗远用力一扬，“刷”的一下，他身上的凝珠迅速结成冰粒。
　　冰晶顺着空气中的水汽向四面八方漫延开，从罗远身上开始，所有相连的水珠都被冻结了，它们渐渐在半空中凝实成奇异的形状。
　　一时间，河面上，空地上，洞顶倒挂的钟乳石之间，到处都是剔透的冰晶，整个空间形成一栋造型别致的冰雪堡垒。
　　可是谁也没心思欣赏这壮观的景色，一队的干员们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身体附近的冰晶，冲到罗远和那名倒地的干员身边去清除他们身体上的冰粒。
　　“先救他。”江佑指着地上那名干员，“清理鼻腔，注意别让他失温。”
　　江佑不确定凝珠进入到他体内多少，如果太多而导致他的呼吸道被整个被冻住，那恐怕真的没救了，反而是罗远，虽然身上的火都熄灭了，毛也不那么光滑了，但一双大长腿始终不停在地上蹬来蹬去，看起来生命力顽强极了，肯定没什么大事。
　　事实确实如此。
　　经过一番折腾，那名受伤的干员总算缓过来，罗远也在别人的帮助下从地上坐起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残霜，大骂着跳起来要跟怪物拼命：“看老子把这些冰溜子都烧没咯！”
　　“是想再被缠一回？”江佑拍掉他的爪子，顺便摸了一把，没察觉出他爪子上的黑色金属有什么异样。
　　罗远怂了，立刻老老实实变回人形。
　　老实说，江佑还是有点羡慕罗远的。
　　他第一次经历基因改造就成功了，没有副作用，随时变身随时变回来，如果当初自己能被成功改造的话，应该就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嗯……当然，也就遇不到这个世界的韦一暝了。
　　还有……
　　他的心里忽然疼了一下，把那个不该再想起的人摒出脑海。
　　罗远搓着下巴，围着冰晶形成的柱子转了几圈，“啧啧”两声，问：“佑儿，这啥？”
　　“凝珠。”江佑回答得心不在焉。
　　“怪物图谱里好像没见过？”
　　“是没有，因为它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怪物。”
　　“那是什么？”
　　“算是一种超自然物质。”
　　“好家伙，知识就是力量啊，佑儿……”罗远手很欠儿地在冰柱上敲了敲，立刻听到清脆的响声，“等等，既然不是怪物，怎么知道攻击人呢？”
　　“凝珠产生在寒冷的环境下，却喜欢有温度的东西。”江佑指指那名干员，“刚刚你去河边的时候碰触到它们了，然后他又碰了你。”
　　罗远恍然大悟，他立刻朝那名干员抬手示意抱歉，顺便呲了呲牙，那名干员回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
　　江佑注意到那名干员的脸色还是惨白的，建议：“叫人把他送出去吧。”
　　罗远二话不说，立刻指派了一名干员陪伤员出去休息治疗。
　　相当配合。
　　凝珠结冰后不需要处理，等冰融化了之后就重新又会变成流动的雾的样子，任何处理方式都只会加快它们的融化速度。
　　听完江佑的解释，罗远长长地感叹一声：“我说那么大一条能量源，这得多少怪物啊，原来是这玩意儿！”
　　江佑愣了一下。
　　凝珠这种物质类的能量源也是可以被感知到的吗？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是第一次见到凝珠，就算以前没有感知能力的时候也很少见，所以他不太确定。
　　但是，常识告诉他，不太可能。
　　他下意识开启感知，探查周围的情况。
　　就在这时，旁边的干员突然惊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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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拿着手电筒的干员下意识往头顶照去，在夜视仪下，他们看到头顶的钟乳之间仿佛湿了一块。
　　湿痕慢慢扩大，一直漫布到他们头顶，干员们用武器对准头顶，议论纷纷。
　　“又是那东西吗？我这也带了干冰。”
　　“好像不太一样呢！”
　　“用强光手电照照看？”
　　江佑眯起眼，仔细分辨头顶的东西，感知之下，他发现那些湿痕是由一粒粒微小的能量源组成的，那些能量源遍布头顶，像是无穷无尽的浩瀚宇宙。
　　他还没看出这些微小的生物是什么，那边，罗远的强光手电筒已经打开了，一缕雪亮的光直直射在头顶的石壁上。
　　强光一晃，众人下意识摘下微光夜视仪去看头顶。
　　“我艹！”罗远大叫。
　　密集恐惧症如他，现在只想求一双没看过这些东西的眼睛。
　　头顶是密密麻麻的虫子，能看出是一种形状奇怪的蚂蚁，每一只都有将近手指那么长，背后还背着两片透明的翅膀。
　　它们原本只是在疯狂扩张领地，罗远的手电光就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下一滴冷水，蚁群“嗡”的一声炸开，向入侵者俯冲而下。
　　从蚁群下方能看到它们的胸腹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尖刺反射着幽光，一看就很有杀伤力，要是被刺上一下……
　　罗远打了个哆嗦，后背起了一大排鸡皮疙瘩，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被一条粗壮有力的枯树枝给扫进河里，和他一起落水的，还有其他干员。
　　江佑本身倒是不怕这些食人蚁，蚁群暴动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激活了全身金属的形态，只不过，他特意避开了金属螳螂人的造型，只是在身体外面包裹上一层金属盔甲。
　　那是他痛苦的回忆。
　　不得不说，研究中心对他基因修复之后，真的比原先的“残次品”强大多了，也方便多了。
　　他的右手变成“树人”状态，结实的枝杈把所有人一股脑扔进河里，除了一名被冰柱隔开的干员。
　　角度原因，江佑没能第一时间救到他，如果强行打破冰柱，势必会连冰柱一起扫进河里，那么凝珠将会融化——泡在河水里的凝珠杀伤力会加倍，那将会害死所有人。
　　江佑只犹豫了半秒钟，就决定放弃他。
　　“轰”的一下，岸上的两个人被食人蚁包裹成黑乎乎的两团人蛹。
　　那名干员倒在地上痛苦抽搐起来，惨叫声渐渐变成了“呼哧呼哧”的痛苦喘息声，很快就发不出声音了，食人蚁钻进他的衣服里，有的直接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钻进呼吸道，锋利的尖刺不断剐下他的皮肉，内外夹击之下，他很快就被吃成了一副被衣服包裹住的空荡骨架。
　　江佑的身上也落满食人蚁，它们发现啃不透他的皮肤，就专注进攻起他的荆棘头盔。
　　头盔是密实的荆棘织成的，但多少还是要留一些缝隙呼吸用，江佑透过头盔缝隙看到那名干员死亡时的惨状，很懊恼，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一颗硕大的食人蚁脑袋，乌黑油亮圆滚滚的，可嘴巴周围的一圈细碎獠牙表明它一点也不可爱。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居然从眼前的狭小缝隙中挤进来，并且嗅着味道在江佑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细微的疼痛成为点燃江佑的怒火的火种，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冷静地控制荆棘收拢起来，把那唯一一个缝隙给彻底封闭住。
　　头盔里面的食人蚁慌了，触角快速晃动着，开始四处乱爬寻找出口，在爬到江佑嘴边时，被他一口咬住。
　　一股咸腥的味道在他嘴里漫延开，憋闷的情况下味道显得尤为明显，封闭太严实的弊端就是容易窒息，江佑开始觉得空气不太够用，他感觉现在自己急需一个火焰喷丨射丨器烧掉这些该死的东西。
　　不，要什么火焰喷丨射丨器？
　　“罗远，烧——”
　　河底的人们憋着气沉在河底不敢冒头，通过河面看着岸边的景象，经过水面的折射，加上周围的阴暗环境，他们看到的场景十分扭曲，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江佑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进河底，罗远勉强听清江佑的叫声，这才意识到他需要自己的帮助。
　　原来这玩意怕火？
　　跳出水面的一瞬间，他腾起一身火焰，大叫着冲向江佑。
　　“放开我的佑儿——啊啊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颇有跟食人蚁群同归于尽的架势。
　　果然，在他经过的地方，食人蚁纷纷退开，有些闪躲不及时的被燎着了翅膀，顿时身体成为一个燃烧的小火球。
　　一时间，罗远的行进路线上遍布这种火球，像是一串明明灭灭的萤火虫。
　　虫群发出一连串翅膀和硬甲壳摩擦的声音，它们疯狂后退，跟后面过来的虫群撞到，一起被点燃。
　　溶洞里瞬间燃起十几团超级大火球，空旷的场地被映照得一片通明。
　　罗远冲到江佑跟前，手舞足蹈地帮他点燃周围的食人蚁，忙的不亦乐乎。
　　蚁群很快退去，罗远拍拍江佑的胳膊示意他没事了。
　　江佑打开头盔，“噗”的一下把嘴里的食人蚁吐在地上，压下嗓子里的干呕。
　　解除激活状态，他立刻被罗远的爪子烫了一下，连忙抽回胳膊，一脸嫌弃地往他的远处撤开。
　　不过，能再次并肩战斗的感觉真好。
　　他和原先世界的罗远就是这样，当时的他们凭借微弱的力量互为项背，在怪物横行的世界里挣扎着生存下来。
　　罗远龇牙笑起来，一脸骄傲：“咋样，还得是哥吧？”
　　熟悉的感觉让江佑的心里融满暖意，他淡淡横了罗远一眼，面无表情地竖起食指指指头顶。
　　看都不用看，感知告诉他，还没完呢。
　　罗远抬头瞅了一眼，炸毛：“我烧——”
　　江佑摇头：“别费事了，我们的目标不在这里，从水里走。”
　　说话间，铺天盖地的食人蚁再次向他们围上来，江佑不由分说拽住罗远的胳膊跳进水里。
　　这条河是流动的，一定可以离开这处洞穴。
　　贴着冰凉的河底顺流而下，在火光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之后，再也憋不住气的罗远从河里探出头来。
　　周围都是陡峭的石壁，没有落脚点，这条河道不知道通向哪里，江佑的感知表明，他们前后左右，包括头顶的岩层里都有怪物蛰伏着。
　　河水很凉，在他们漂流出几公里远，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浅滩。
　　浅滩上怪石兀立，被不远处的洞口拉出长长的影子，寒风裹着雪沫子从洞口吹进来，刚上岸的一行人冻得直哆嗦。
　　江佑甩了甩袖子上的水，罗远咋呼着变成狼人形态招呼大家过来烤火。
　　干员们各个冻得嘴唇发紫，“呼啦”一下围到罗远身边，嘴里不自觉就发出幸福的喟叹声。
　　罗远端着神圣伟大的架子，像是一个燃烧的火炬，周围的干员动作整齐划一，就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一个个抱着自己的肩膀，宛如最虔诚的信徒在用特殊的姿势行礼。
　　江佑看着一群没正形的人，扶额。
　　不过也没办法，他们这样出去肯定要被冻死。
　　“佑儿，来暖和暖和？”罗远招呼。
　　江佑摇摇头，却也没多说别的，他的注意力放在洞外，外面有一个巨大的能量源，他必须保持警戒。
　　可惜，六组的干员们不会知道了，探测器这类东西通常没有防水功能，他们随身带的那些现在完全成了废物。
　　好在外头的能量源没有移动的迹象，不知道有没有发现附近来了入侵者。
　　既然怪物没动，江佑就不催他们出去，不管怎么说，总得等他们烘干了衣服再说。
　　他坐到地上，一边拧干身上的水分，一边联系韦一暝。
　　这边山里信号不好，记录仪摄录到的画面没法实时传输到系统中去，用处不大，再加上原先江佑反对过出任务的时候带多余的设备，所以这回六组干脆就以信号不好为由不戴了，这也导致韦一暝没法及时了解他们的情况。
　　通讯器接通，韦一暝略带焦急的声音传进江佑耳朵，声音断断续续的。
　　“江佑，里面什么情况，刚刚王刻说有受伤的队员从洞里出来。”
　　“嗯，后来又死了一个人，所以跟你汇报一下。”
　　“什么？什么情况？你没事吧？”韦一暝的声音显得更加急切。
　　“遭遇食人蚁群，没救到。”江佑淡淡地解释。
　　韦一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沮丧，他默了默，问：“其他人呢？”
　　“在烤火。”
　　“？”
　　“围着罗远烤火，他们在开篝火晚会。”
　　笑话有点冷，但难得江佑冒出一丝幽默感，通讯器另一端的韦一暝只好配合地“呵呵”两声，他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没事吗？”
　　“没事，就是有点冷，我们从河道进到洞窟内部了。”江佑漫不经心地解释。
　　“情况怎么样？安全吗？”
　　“暂时安全，前面是一个洞口，外面是露天的。”
　　“你们出去了？找到虫洞了吗？”
　　“不算出去，经年累月产生的一处露天地形而已，出去以后还有其他通道可以进洞。”
　　韦一暝对江佑的人肉X光系统还是信服的，他说：“那行，你们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