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莫尼都从指挥舱里走出来，擎着一张高高在上的脸，却不得不冲江佑竖起大拇指。
　　他的副组长在旁边直嚷嚷：“老大，我要去总部接受‘超级战士计划’！”
　　今天早上研究中心才在内网推送“超级战士计划”的宣传片，主角当然就是江佑，视频中还做了个他跟怪物搏杀时候的集锦，循环播放。
　　很多人看了都不怎么服气，特别是一些之前忙于外勤而没研究过影像资料的基层干员，他们大多数都认为人类再怎么强大也不过就是体格强健一些罢了，视频有可能是为了宣传而做了某些特殊处理，这并不难。
　　基因改造在这个世界的普遍认知当中，还仅限于克隆技术和医学相关，眼前的确是目前公众所知的基因方面的最大改变。
　　现在，他们完全被现场的情形给震撼了。
　　原来人类真的可以变成怪物，甚至比怪物还要强大的存在？
　　他们看江佑的眼神完全和之前不一样了。
　　江佑抬起修长的指节碰了碰鼻尖，社恐如他，对自己变成焦点这件事始终不太能适应，韦一暝见状，拉着他进入船舱，找到莫尼给他安排的房间，让莫尼他们自己去给怪物收尸。
　　回到房间，他从口袋里掏出保温杯接了一杯热水，随手往里面扔了几颗鲜红的枸杞，笑着揶揄：“这下风头出大了，江干员。”
　　江佑的嘴角抽了抽：“B级而已，至于么？”
　　“他们又不懂这些，你来之前，我们大部分时候都是看个头判断强弱。”
　　“……”
　　韦一暝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翻找舱室内的医疗箱。
　　江佑看他从医疗箱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眼神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问：“你受伤了？”
　　拧开瓶子，里面的药膏是墨绿色的，韦一暝笑着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拉过他的胳膊，也不解释就往他胳膊上涂。
　　江佑接受着他的好意，对这药膏的效用并不起疑。
　　“药草配方对止痒方面有奇效，一会儿再吃片抗过敏药。”韦一暝一边专注涂着药，一边说。
　　江佑不屑：“紫外线而已。”
　　韦一暝无奈：“又不是没条件处置，干嘛要硬撑呢？”
　　略微粗糙的指腹划过江佑的手臂，让他僵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明明只是简单的碰触，却像是被捏住了要害。
　　江佑害怕。
　　他怕自己一动，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做出某些奇怪的举动来。
　　韦一暝就好像没有察觉他的异常，很认真地帮他涂完整条胳膊，接着又换成另一条。
　　江佑感觉有点煎熬，把呼吸放得很轻很轻，他看到韦一暝下垂的眼帘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又看到他放下小瓶子，轻轻往自己胳膊上吹凉气，稍稍翘起的上唇距离自己的皮肤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韦一暝身上太久了，以至于在他涂完药直起身体之后仍旧有点挪不开。
　　韦一暝突然开玩笑似的问：“是不是我这个当组长的对你再好一点，你就不走了？”
　　江佑感觉自己的喉咙哽了一下，嗤笑着问：“能有多好？”
　　韦一暝认真看向他：“不睡烂尾楼？咖啡管够？包进化？给介绍女朋友？”
　　江佑听他越说越没谱，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
　　“怎么了？”韦一暝问。
　　“没有。”江佑挪开目光，一边平复心情一边迅速转移话题，“之前我说的让改造人变回人类的事……”
　　韦一暝去盥洗台洗手，在江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情变得复杂：“我一会儿就跟中心长联系。”
　　那个“韦一暝”始终深埋在江佑的心底，他一直都看得出来。
　　有点棘手，各种意义上的。
　　“谢谢。”江佑说。
　　“跟我……就不用道谢了吧？”韦一暝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此刻，他特别不愿意听他道谢，这样显得两个人的关系很疏离，起码没有另外一个“韦一暝”跟他亲近。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把药瓶放回医疗箱，又从里面翻出一盒白色药片，那是抗过敏药。
　　接了杯温水，连同药片一起递给江佑：“这回你必须喝水了。”
　　“知道了长官。”江佑强压住上翘的嘴角，就着水把药吃下去，朝他的左手指了指：“弹药这样就用光了？”
　　韦一暝摸了摸自己稍硬的胳膊：“用光了，他们说弹药太重，开始不要放太多，需要慢慢适应。”
　　江佑问出了心头的狐疑：“那个粒子炮，你们的世界常用吗？”
　　“怎么可能。”韦一暝摇头：“科研部门最近研制出来的，还在测试阶段。”
　　说不上为什么，江佑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韦一暝以为他在担心，安慰道：“放心吧，等这边事情解决的差不多，我就会总部去装填弹药。”
　　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佑从口袋角落里翻出自制的子弹交给韦一暝。
　　“这是干什么？”
　　“酸液子弹，装进普通手丨枪就可以。”
　　“酸液子弹？”
　　“变色蟾蜍的涎液做的，类似爆裂弹，穿透怪物身体之后，能从内部腐蚀它。”
　　“你做的？效果应该不错！”
　　“就一发，保命用。”
　　韦一暝笑着道过谢，把子弹收好。
　　江佑：“你跟我也不用道谢了吧？”
　　“嗯，好，不道谢。”韦一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锃亮的指环，“这个给你，算是回礼。”


第51章
　　未知生物研究中心总部，陆北陵结束跟韦一暝的通话后，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经过重重门禁，他进入最里面一道密封的金属门内。
　　房间里很黑，只有房间正中的几根灯柱泛着微弱白光，灯柱环绕着一个悬浮在半空的正三十六面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瑕。
　　等陆北陵站到它面前，乌黑金属表面的光泽就开始流动，慢慢亮起来，暗紫色的纹路在上面时隐时现。
　　陆北陵恭敬地低下头，喊了一声“大人”。
　　过了很长时间，金属才传来回应，声音空灵而悠远，像是出自远古的神明。
　　“什么事？”那声音问。
　　陆北陵仍然低着头，不敢直视三十六面体，好像那就是神明本身。
　　“大人，L市海域遇到了麻烦，我的两名手下联手了，他们实力很强，恐怕……”
　　“我已经知道了，值得庆幸的是，其他的位置还没被发现。”
　　“大人，我会尽量把那些愚蠢的干员赶远一点的。”
　　“不用担心，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就随他们折腾去吧，我现在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
　　“重要的事？我能做些什么？”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声音陡然充满了威严，似乎是不高兴了，陆北陵浑身一震，连忙弯下身子表示歉意。
　　“大人，我知道了。”
　　声音停了停，问：“第三颗胶囊交给他了吗？”
　　“还没机会，大人，我刚刚已经召回韦一暝，我认为还是由他亲手交给江佑比较好。”
　　“说过几次了，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蠢货！”
　　一个名字而已，他的大人总是这么喜怒无常的，陆北陵赶紧再次道歉。
　　那个声音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哼”了一声。
　　“大人，刚刚韦一暝来问，是否有办法把一个基因改造人变回普通人类，是不是那个人想要摆脱……”
　　“所以你要赶快让他把胶囊吃下去，至于其他的，照计划进行。”
　　“是，我知道了，大人。”
　　“你要用脑子做事，WF98155号时空的蠢蜘蛛已经被我处置了，不要学他。”
　　“我会的，大人。”
　　对方没有再回应，三十六面体表面暗下去，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陆北陵长长呼出一口气，虽然明知道对方已经看不见这边的情况了，还是深深地向三十六面体鞠了个躬。
　　随着他的身体下弯，身后渐渐竖起一根粗大的蝎子尾巴。
　　-
　　莫尼叫人把海面上漂浮的怪物尸体打捞取样，然后在指挥舱里通过雷达观察了一会儿周围海域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下到休息舱去找韦一暝。
　　他走到舱室门前停下，想到早上的一幕，这次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然后没等里头回答就推开。
　　舱室内一切正常，没有看到辣眼睛的东西。
　　江佑正在盥洗台前清洗胳膊上的绿色药膏，这东西抹上去不到一分钟就吸走了胳膊上的所有多余热量，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没多一会儿，胳膊上的疹子都消了，除了皮肤还有些泛红之外，一切如常。
　　听到有人进来，韦一暝回过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垮塌。
　　他的脸色变化被莫尼抓了个正着，他理直气壮地冲韦一暝吼：“我敲门了！”
　　“我听见了。”韦一暝扶额，“都处理好了？”
　　莫尼：“嗯，我们正在继续向远海进发，估计两小时后就能到达能量源聚集的中心地带。”
　　韦一暝看向江佑：“有什么提议？”
　　有生人在，江佑又恢复了习惯性的扑克脸：“没有，看情况再说。”
　　经过刚才的视觉冲击，江佑这个人对莫尼来说等同于被从教材上搬到了眼前，感官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话在莫尼那里有了相当的分量。
　　他虚心求教：“所以，没有虫洞的话，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消灭怪物。”江佑解释，“传送应该是一次性的。”
　　“原来如此，这倒是简单了。”莫尼松了一口气。
　　江佑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简单才怪。
　　-
　　在轻易消灭几只跃出水面的怪物之后，小行星号再次停在海面上，江佑跟着韦一暝走上甲板，看到甲板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六组的人也都在，并且做好了战斗准备。
　　江佑的感知范围只有几百米，在广阔的大海上这个能力就不那么灵，重点还是得依靠五组的雷达之类的能量探测器。
　　莫尼告诉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怪物的分布形成了一个漩涡形状，这里就是漩涡的中心，周围基本没什么怪物，正适合停船。
　　接下来，他们打算抛出诱饵吸引怪物上钩，单独清理。
　　莫尼正说着，最上层的停机坪就升起了几架飞机，开始在海面上低空飞行。
　　韦一暝看向江佑，征求他的意见。
　　江佑走到船舷边往底下看了一眼：“那你们先这样，我下去看看。”
　　“下去？”韦一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别闹，这里是深海，不能下去。”
　　江佑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急了，于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凑近他的身边小声说：“报告长官，我进步了，第二颗胶囊效果很好。”
　　耳朵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的一瞬间，韦一暝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在江佑重新拉开两人距离之后，他见到令人安心的笑容，慢慢松开手。
　　江佑不是个莽撞的人，他完全可以相信他。
　　等江佑瘦削的身影在船舷上做了一个漂亮的跳水动作，接着消失在甲板上之后，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廓，回头就看到一众六组成员包括莫尼都在看着他。
　　“都没事干？”
　　韦一暝有点暴躁，自从受伤之后，很多人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就连最老成的巴山雨也经常对他欲言又止，这让他十分心虚。
　　不就是在出事后多维护了江佑几句么？有什么奇怪的？一个个都这么多事！
　　他故作镇定地安排大家协助莫尼的工作，然后一个人扒着船舷努力往海里看，恨不得自己长着一双透视眼。
　　江佑的入水没有激起一点浪花，早就消失在他的可视范围内了。
　　跳进海里后，江佑不断下潜，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异动，可是，什么都没有，不但没有怪物，就连正常的海洋生物都没有，真相是莫尼所说的，这一代是“漩涡”中心，仿佛被隔离成了真空。
　　人类的裸潜极限是一百米左右，江佑一直向下，直到周围只剩下一片黑蓝色的暗光，感觉差不多在海底两三百米的时候，他的身体也有点顶不住压力了。
　　【激活属性：鲨鱼。】
　　江佑惊喜地发现，和之前的猎豹一样，他变成了一条彪悍的鲨鱼，十分完美。
　　以前只有四肢可以改变形态且副作用明显的时候，他是绝不会尝试变成这种毫无优势的水中生物的。
　　光滑而冰凉的鲨鱼皮在水里触感丝滑，江佑稍稍用力摆尾，一下子就往前窜出了十几米远。
　　从没体验过的感觉。
　　猛然从大海的压力中解放出来，身体无比轻松惬意，他边感受周围光线的变化，边往深海里游去。
　　他本能地感觉这个“漩涡”不简单，传送不太可能是毫无来由的，说不定深处会有什么特殊发现。
　　游了很久，还是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这片海就像是死了一样，深沉而静谧。
　　他决定扩大范围去碰碰运气。
　　游着游着，前面突然出现一点光亮，远远看过去，是一只发光的软体动物。
　　他盯紧了那东西，突然发力，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一口咬住，顿时周围的海水被染成褐色。
　　第一次实验非常成功，之前没用过这种攻击方式，他心里涌起一种舒畅，那是强大咬合力所带来的能摧毁一切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