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江佑从手机的世界里脱离出来，再次想起母树，它似乎是对自己被改造基因这件事很抵触，因为自己才说完“修复基因”之类的话，它就暴怒了。
究竟是为什么？它自称坚守了“千百万年”，那么它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说“那不是你该走的路”？什么路？被基因改造成变异人的路？还是什么路？
见他眼神恍惚，兴趣不大的样子，韦一暝追问：“怎么样？你在听吗？”
“在听。”江佑回过神敷衍道，“那就拜托你了。”
他有点萎靡地缩在沙发里，眉头渐渐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韦一暝很想过去帮他熨平，就像上次在越野车里时那样，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低着头一口一口把他那份金枪鱼也给吃掉，然后提起背包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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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怪物基本被肃清，一切又恢复了平和有序的样子，六组再次成为研究中心各个外勤组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据说，下个月六组就要到下一个地方去处理虫洞了，临时基地暂时保留，毕竟没人知道逆光世界会不会再卷土重来。
这几天是休整期，王刻和曾笑在忙着收拾东西，张罗着往M市运送人员和设备，韦一暝到总部去调试假肢还没回来，罗远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找不见人。
韦一暝不在的这几天里，他们两个雷打不动的每天晚上九点三十分用手机通话。
有时候韦一暝还会给江佑发过来视频通话，他的大头怼在前置镜头前，刚毅的脸完全走形，每次江佑看到都觉得很搞笑。
江佑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因为每次接通之后，他的手机就会被随手丢在床上，韦一暝只能看到钢筋水泥的天花板。
一般情况下，他们说不上几句就会被韦一暝那边的各种事情打断，匆匆挂断电话。
在总部里，他各种汇报工作，各种传授经验，还要调试假肢，给研究部门说明江佑服用胶囊之后的反应，忙的不可开交。
这些江佑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韦一暝再不回来他就要憋出毛病了。
江佑整天窝在家里，一趟门也没出过，他感觉想杀他的那个螳螂人韦一暝肯定没死，而且正在到处找他，他想等韦一暝从总部回来，看看有没有帮他复原的办法，在那之前，还是尽量避免正面冲突的好。
反正螳螂人的目标只有他而已，尽管再强大，对这个世界来说还是无害的，跟怪物不同。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几天，韦一暝终于回来了。
韦一暝身上的黑色制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风尘仆仆的，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爬上三十层，有点喘。
江佑老远看到一辆黑色大越野车开过来，就猜到他来了，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坏笑。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空荡荡的门框上，看了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长官，十八分钟，该好好锻炼身体了。”
“呼——”听出他的调侃，韦一暝白了他一眼，尽量调整呼吸，把袋子递给他，“不考虑换个低点的楼层吗？”
江佑打开，里面是一副黑色手套。
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就当是……送你的土特产。”韦一暝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表情古怪：“罗远说，骑摩托车的时候戴这个会比较cooooooool！所以托我带给你。”
江佑忍俊不禁，这确实是那个傻缺能干出来的事。
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见到他了？”
“无意中遇到的，他也在总部。”
“……”
不用问江佑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总部。
虽然早知道罗远要去参与“超级战士改造计划”，但听说他真的去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你们那个超级战士计划，靠谱么？”
“应该吧？给你的胶囊不是很管用？这证明研发部门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
韦一暝说的有道理，可江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对了。”韦一暝掏出一个透明小盒子，里面放着蓝色胶囊，“这是最后一颗。”
江佑接过来看了几秒，放进口袋。
韦一暝：“你不吃吗？”
江佑：“再说吧，现在没胃口。”
韦一暝：“……”
韦一暝：“那你记得吃。”
江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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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就在刚刚，江佑想起了母树的话。
【过分追求强大只会适得其反。】
【那不是你该走的路！】
他无条件相信韦一暝，但是又觉得事情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不是必要情况下，还是维持现状，暂时不要吃了。
他转移话题问韦一暝：“之前说过的，把改造人变回人类的事，有眉目吗？”
“跟研发部门沟通过，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韦一暝知道江佑的打算，担心地说：“他最近没有再找上你，不代表之后也找不到你……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江佑摇头：“不知道。”
每次一提到那个人，江佑的情绪就出奇的低落，韦一暝早就发现了这个规律，他的心也跟着沉下来，忽然用力搭上他的肩膀，半推着把他带进小房间里，按在床上坐下。
韦一暝提醒道：“别无精打采的，想一想，之前你是怎么发现其他怪物的？”
是感知。
难道，螳螂人也有类似的能力，可想要覆盖C市的话，那起码要高于他的感知力数十倍，甚至数百倍才行，可能吗？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离开C市，一直追到L市，又跟随自己下到深海里的呢？难道他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不远处？
江佑想不通。
他又想到之前在海底的时候，自己的感知能力已经增强了好几倍，那都是吃下蓝色胶囊的效果。
研究中心一直在尽最大努力帮助自己，这都要感谢韦一暝的争取。
江佑是个容易记得别人恩情的人，一记就是一辈子，这是他一再帮助眼前这个韦一暝的原因，也是无法跟原先世界那个被改造成螳螂人的韦一暝反目成仇的原因。
他对韦一暝坦诚了“感知能力”，并且和他一起排除了螳螂人是用这种能力找过来的，排除过后，他们的疑问似乎更加无解。
最后，韦一暝无奈地安慰道：“反正这几天他没有追过来，说不定你在这里不会被他发现，老实呆着吧，直到研究部门想出办法为止。”
“为什么呆在这里就不会被他发现？”江佑直愣愣地看着他，低声嘀咕。
这个问题把韦一暝难住了，他就是随口一说。
忽然，他胸前的口袋里有红灯闪了几下，是他的通讯器，他连忙塞进耳朵里，接起来。
江佑看他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接着换上一脸无奈。
才刚到C市而已，他以为今天晚上可以和江佑好好聚聚，说一说这段日子在总部的收获，还有针对江佑的身体状况研究部门给出的分析。
主要是，他想跟他好好独处一段时间，只属于两个人的私人时间。
自从在小行星号上调戏江佑那一次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又没完全变。
每次通话，他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江佑也依旧冷冰冰的，可联络工具换成了很私人的手机，似乎就多出了一些超出上司和下属之间的东西来。
会面的氛围被破坏，韦一暝告辞：“临时基地正在准备出发去隔壁城市，抱歉啊，我得走了，曾笑那边出了点问题。”
江佑盯着地面，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站起来送他。
环视一圈他的小家，虽然干净，也精心被布置过，但总觉得不像是一个能住人的地方，韦一暝有点一言难尽。
韦一暝：“真的不考虑换个地方住？”
江佑：“不考虑。”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韦一暝摇摇头，往楼梯处走出几步，看到黑黝黝的洞口时，顿时换做一脸愁容：“你平时就这么下楼？”
江佑也看看那个洞口，突然露出笑容：“你倒是提醒我了，其实还有一个便捷出口。”
“在哪？”韦一暝惊喜。
江佑竖起手指朝后比了比，指向自己的房间。
“？”
不由分说，江佑攥住韦一暝的手腕就往房间里拖。
“？？”
韦一暝瞬间意识到江佑想要干什么，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江佑作为一个基因改造人，如果就这样被他得逞，脸还往哪搁？
走到窗边时，江佑却停住了，回头目露挑衅地看着他：“你怕？”
“我怕？我怎么可能会怕？我……”危急关头，韦一暝不小心中了他的激将法，立刻头脑一热，本能表示反对。
话音未落，他被江佑巨大的力量一拽，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他的怀里，还没等他站稳，下一刻，他感觉脚下腾空了，就那么被江佑轻飘飘地横着抱了起来。
“？？？”
在韦组长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次，哪怕那么一秒会想到自己会……会被比自己还要矮上几公分的毛头小子给来个标准的公主抱。
可是，他没空感到羞耻，因为江佑已经抱着他从三十层的窗口跳了下去。
韦一暝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了。
估计人也差不多要凉了。
这是报复自己在小行星号上对他的恶作剧？这也加码太多了吧？
矜持而内敛的性格不允许他发出尖叫，而且，所有声音都被强行灌进来的冷空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得的要命。
江佑感受着怀里的温暖，一低头，就看到韦一暝慌乱的表情。
他得逞了，这可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景象，他笑得欢快极了。
才一跳出窗口，韦一暝立刻浑身紧绷，一侧脸颊就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紧紧贴在他的肩膀上，搂在他后腰上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则下意识攥住他的手指，指节白的吓人。
攥住手指的力气很大，江佑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被他掰断了。
被风撩动的发丝搔过下巴，有点痒，他把头放低了一些，用自己的下颌压住韦一暝额头上那些不老实的头发，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毫无阻碍的，皮肤和皮肤之间的温度。
江佑有点小得意，却还没忘形。
一切的发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落地前，从他的颈后伸出几根粗大的藤蔓，缠绕在早已经废弃的路灯杆上，一只金属滑轮一样的脚踏在灯柱上作为缓冲，顺利滑向地面，正停在黑色越野车前方几米处。
江佑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收回藤蔓，身体恢复如初。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怀里还抱着韦一暝，只是抱住他的手臂稍稍收紧了点。
几秒钟后，韦一暝才意识到周围完全平静下来，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对上江佑暗金流动的眼睛，他们离得太近了，他几乎连江佑脸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还有他那罕见却又可恶的笑。
他想大骂：“江佑你这……”
江佑一低头，冰凉柔软的唇就印在他额头刚刚被自己下巴挨过的地方，一瞬间就把他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刚刚在半空中时，他就忍不住想这样做了。
韦一暝怔住。
下一秒，他挣开他的怀抱跳到地上，用力在他肩膀上捣了一拳：“江佑你这疯子！妈的！”
这一拳软绵绵的毫无伤害，在发现这一点后，他更是恼羞成怒，气呼呼地拉开车门，又“嘭”一声用力甩上。
越野车就像一匹疯马一样七扭八歪地开上土路，往城市中狂奔而去。
江佑一个人站在黑暗中，突然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没有副作用的感觉真好，可以肆无忌惮变身。
还有，原来作弄人是件这么让人愉快的事。
他看着两道雪亮的远光灯转出这片烂尾楼群的格挡，转身打算回到楼上去，突然，背后本能传来一阵熟悉的凉意。
江佑的指尖颤了颤，回身，果然看到黑暗中隐藏着一双发光的眼睛，像一只蛰伏起来等待猎物已久的野兽。
“挺会躲的嘛，江佑。”
韦一暝从黑暗里走到江佑面前，浑身的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凛然寒光。
江佑后退了一步，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了韦一暝之前交给他的装着蓝色胶囊的小盒子，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出来。
对方步步逼近：“还跑吗？做个了断吧？”
那张脸是韦一暝的，此刻却挂着狞笑，几分钟前，有同样一张脸窝在他的怀里，一脸惊慌无助的样子。
江佑的脑子有点乱。
“韦一暝。”他轻轻喊了他一声，叫出这个名字时，喉咙里像是哽着什么东西，他感觉十分别扭，不太能顺利叫出口。
他试着跟对方交流：“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你没觉得现在的你很不对劲吗？给我一点时间，说不定能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螳螂人无意识挥舞着刀子一样的前爪，喃喃地说：“有什么不对劲？江佑，你该死……是组织造就了我……一号追杀令……残次品不配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