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一向好脾气的杨依娣都气得不轻,只怕门派嘴脸并不友好。
但帮门派报仇,调查药人,哪件不是难度极高的事情。不说门派,就是苏谷雨背靠天道,还是对药人知之甚少。
“药人不被控制时与寻常人无异,各处因为如何处理药人闹出了不少矛盾。”
“药师为了研究解开药人的办法,积攒了不少药人。有药人逃了出来,说药师并没有研究药人的解药,而是做别的研究。”
“有些药师的确如此,可有些药师是被冤枉的。药人不被控制时并非就一定是好人,他们也会撒谎,也会杀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使用自己的身份。”
“其中一个药人便是借着自己被控制时还有意识作为理由,被一个大门派的药师要走了。没过几个月,那药人不仅获得了药师的所有配方,还杀死了那个药师。偏偏这样的一个凶手,逃到另一个门派之后,还被保了下来。”
“一个门派说他是药人,杀死药师是魔修所控,不能怪他。撒谎说没有配方,配方都被魔修拿走了,要报仇就得去找魔修。另一个门派带着上百弟子将门派团团围住。”
“僵持了许久时间,还是一个渡劫期的大能出山,把那药人的记忆拿出来给大家看个一清二楚,才得知事情真相。那个门派是知道实情的。”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后面还发生了不少。直到魔修拿够了东西,消停了。药人才安分下来。”
“门派没有能力分辨药人,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此时苏谷雨有些后悔,如果他当时不是自以为是地认定自己杀死了害了全门派的温浅卿,躲进小秘境中不闻世事,又怎会不知后面药人仍旧有目的地进攻。
但如今杨依娣这一番话,也证明了一件事,除了天师之外,还有旁的魔修在控制药人。
当年温浅卿受伤,有楚梦舟贴心照顾。
只要苗左左和苗右右没撒谎,天师险些死后就被带回魔域,不在修者大陆。
现在就剩下跟着一只有怪鸟的血蛇魔君有嫌疑了。
“我知道了。药人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放心交给我。”苏谷雨说。
“这……”杨依娣有些想笑,还是委婉地说,“药人是关乎三界的大事,总也得有个人搭把手才好。这是我的传信符,要是方便,我们可以时常交流一下消息。”
苏谷雨接过那传信符,收进储物袋里。
杨依娣这才松一口气。她需要苏谷雨帮忙,但又害怕苏谷雨还记恨着她和远儿以前的态度。
收下传信符,总也是关系缓和的证明。杨依娣难得地多了几句话,“我们得知药人的事情之后,心里也挣扎过。就回去找了你,结果找遍了干翠门附近,都没找到有关你的消息。”
“我去秘境了。”苏谷雨道。
杨依娣干笑点点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抹掉大家有关于你的记忆,关于你的存在痕迹。那时候的我们只以为你对干翠门失望透顶了,也就不好再打扰你,干脆当没有了你的存在。若不是这次恰好碰上了你,得知你也在追查此事,也没脸跟你说这些。我不奢求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
苏谷雨原本感慨着当年,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打断杨依娣的话,“你说什么?干翠门没有了我的存在痕迹?”
“对啊。”杨依娣瞧见苏谷雨凝滞的表情,有些害怕,“我们当时问了不少人,可他们说杀死干翠门药人的是魔修,不是苏谷雨。我们又回头去找干翠门的名册纪录,可同一批的弟子里,根本没有你的名字。还有干翠门的剑术比赛,本该有名次的你也不见了。问起这件事,那人说了一个我和远儿根本不认识的名字。”
“就连你常去的极乐宫,我们也找过。大家说根本没有你这么一个人。”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远儿还记得你,便以为你故意留下我们,让我们记得对你说过的话,活在后悔里。”
“但因为这件事,我们也不敢再提起你,怕也要被抹掉记忆。我们不想忘记你。哪怕发生了不好的事,可也算从小一块长大,是我们割舍不掉的朋友。”
“后来再有人问起你,我们便只说不知道。”
“直到如今。”
第136章 天师死了 你不是害死干翠门的凶手
“谁这么无聊抹去我的痕迹。抹去我的痕迹有什么作用?”苏谷雨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想, 这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能够从那么多人脑里抹掉记忆,可不容易。”楚温玉说道。
改掉物品简单, 只要偷偷潜入,拿高阶法器改变即可。
但修改记忆,还是仅仅有关于苏谷雨一人的记忆,却得废一番功夫。更不提,几乎所有认识苏谷雨的人都被修改。覆盖面如此之广,根本无法轻易做到。
“这其中有什么利益得失吗?”苏谷雨想不明白。
依照杨依娣的想法,抹掉让自己恐惧的门派的痕迹,让自己杀人的真相消失,求一个心安理得,似乎很合理。
可换成别的谁在做这件事,就纯粹地吃力不讨好。
杨依娣听见, 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那张肖似男人的脸多了几分女子的感觉,“什么, 不是你吗?”
苏谷雨摇头, “当年离开后,我找了个秘境修炼, 一直到半仙修为才离开。”
不对!
还有一段记忆不对。
那就是他进了秘境之后,遇到小白蛇之前, 他孤身躺在雪地里, 全身是伤的时候。
遇到小白蛇时, 他的记忆全失, 还错误地以为自己刚从现代穿越到修者大陆。
可实际情况必然是, 他在成为干翠门弟子之前就穿越了, 因此才能在当干翠门弟子时知道麻将这种不属于修者大陆的物品。
说不定还是更加前面, 在他与天道达成共识前。说不定就是天道找了他这么个穿越者去完成任务。
可能性有两个,苏谷雨一时分辨不出哪个可能性更大。
“半、半仙?”杨依娣惊讶看向苏谷雨。她肯定苏谷雨修为比她高,却没想过苏谷雨的修为高到如此程度。半仙那是什么,可是即将踏入仙界,修者大陆最强的存在。
不管是带着讨好,还是为了解开谜团,杨依娣说道:“说不定对方算出你有大机缘,不敢与你为敌,又怕我们找你帮忙,所以才把有关于你的记忆清理干净啊。”
苏谷雨觉得这个说法过于强硬,甚至有些不合逻辑。
对方是能够控制药人的强大魔修,想要杀死当时的他简直易如反掌,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清除记忆,还放他去秘境修炼。这简直就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
对方能算他有大机缘,就不该算不到他躲去了哪里。
假如连魔修都找不到他的位置,杨依娣她们更无法找到他。而身在秘境里的他不知外界年岁,也就没有出去一说。
兜兜转转一圈,抹除记忆还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想不出个所以然,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苏谷雨干脆抛诸脑后。
想起什么,苏谷雨问道:“你知纯阴之体的孩童吗?”
“知道啊。那个可恶的楚温玉。别让我捉到他,我一定把他打死。”说起这事,杨依娣气呼呼的。
苏谷雨看向身旁的楚温玉,然而楚温玉神色不变,宛若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迹。
“怎么了?你不仅追查药人,还追查纯阴男童吗?”杨依娣没想到苏谷雨这么有侠义精神。
“嗯。”苏谷雨怕误会,补充道,“我们怀疑这两件事的幕后之人是一样的。”
至于是一个幕后之人,还是一群幕后之人,就不好说了。
他们以前认为温浅卿是凶手,结果冒出一个天师,天师都没了,又轮到血蛇魔君,仿佛没有尽头。
“啊?你怀疑楚温玉是药人的操纵者?”杨依娣难以置信。
“不是。”苏谷雨赶忙否认,否认的同时不忘看一眼身旁的楚温玉。好在楚温玉根本不在意。
杨依娣以前没把这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过,如今听到苏谷雨这般说,她竟觉得隐隐有些道理,“我曾听过传闻,药人让女子受孕,然后被送到山中,以阵法催生。那些女子会在同样的时刻诞下同样的婴孩。”
这样就能保证孩子的生辰八字是阴月阴日阴时。至于能不能拥有纯阴之体,倒还讲究一定的运气。可也远远比那三界胡乱寻找要有效得多。
“没想到楚温玉这般可恶。越来越讨厌他了。”杨依娣哼声道。
“不是。”苏谷雨认为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并不是楚温玉。”
“你怎么知道不是?知人口面不知心,人心最难猜了。”杨依娣认为苏谷雨被蒙骗了。那么多人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不是楚温玉呢。
苏谷雨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为自己的爱人辩驳一句,“楚温玉是我的道侣。”
“啊?你的道侣不是……”杨依娣下意识看向苏谷雨身侧的俊美男子,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原来苏谷雨的道侣就是楚温玉。杨依娣赶忙道歉,“抱歉抱歉。肯定不是你。绝对不是你。那幕后之人太可恶了,居然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倒不是她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楚温玉,而是当着苏谷雨的面,总不能说些不好的。
“没关系。”楚温玉并不在意。因果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增加。相反,口舌还会损自己的阴德。
杨依娣尴尬,赶忙转回之前的话题,“我并未过多关注此事,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么些消息。等回去,我再仔细探查。”
分别之后,苏谷雨和楚温玉都没有立即坐上飞舟。
此时他们已经走下了山,在山边的蜿蜒小路上缓慢前行。右侧是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一片。此处正是春夏交接的季节,草木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村落在遥远的山边,苏谷雨瞧见远方的果树旁有几块黄色的斑点,那是村民的茅草房子。
田园风光让苏谷雨稍感放松,只是心头仍是惴惴不安的。
楚温玉也好不到哪里。虽然面上不显,可也一直沉默着,连杨依娣何时离开都不曾发现。
他们都在试图从这段时间里得知的消息找到共同之处。只是这些消息破碎分裂,丝毫感觉不到关联。
眼前有一身影。
苏谷雨抬眼,只见李远勤抱剑靠在石头边,一脚弯曲,踩在石头上。
这显然是在等他。
苏谷雨停了下来。
比起杨依娣的略感陌生,和李远勤时是尴尬且不知如何自处。
在梦境里,还有勤儿作为缓冲。但现实中,勤儿早就离开,杨依娣陪在灶长老身旁,唯有远儿与他玩得最好。
可也是远儿骂得最狠,狠得将他原本就百孔千疮的心捏个粉碎。
“我有件东西想给你。”李远勤也有相同的感觉,没有寒暄,直入正题。
苏谷雨与楚温玉对视一眼。
李远勤却没有多说什么,把布包给了苏谷雨就离开。离开时丢下一句,“小心魔修。”
苏谷雨察觉布包上有一张小纸条。抽出纸条,看到上面的字,苏谷雨心道这李远勤可真会给他麻烦。
将纸条递给楚温玉。楚温玉眼皮微颤,不敢置信李远勤会把此物轻易交给他们。
但转念一想,李远勤拿着这东西也保不住。把麻烦抛给他们,至少还多了一个活命机会。
“谢了。”苏谷雨没有回头,大声道。
“对了。”走出十来步的李远勤停下脚步,他知道苏谷雨的耳力会听见,声音有些小,他说:“我不怪你了。那不是你的错。”
“你不是害死干翠门的凶手。”
苏谷雨的心脏忽地一抽。
他说不上什么感受。他从未等过这句话,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但药人的血是温热的,药人的灵魂与普通人无异,苏谷雨接受不了杀死药人的自己。他一直活在理性和情感的挣扎之中。
这份挣扎将他撕扯,没有痛感,也没有痒意,但会在不经意间被引线点燃,炸得自己遍体鳞伤。等冷静下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难受生气。
这份悄无声息的挣扎却在此时此刻被一句轻飘飘的话轻而易举地抚平了。
他不是害死干翠门的凶手。
这是远儿,干翠门掌门的弟子远儿亲口说的。
心口的郁气随着呼吸离开。
心中生出一份力量。
等苏谷雨有勇气回头,李远勤已经走远,只剩下一个背影。
青山绿稻,郁郁葱葱的杂草在清风中摇晃,李远勤的背影显得意外的孤单,只是他正向他的朋友,他的未婚妻走去。
这份孤独不过是暂时的。
而他。
苏谷雨转头看向身旁的楚温玉,也有了自己的爱人。
手伸进楚温玉的掌心中,楚温玉紧紧握住。他为苏谷雨终于摆脱一条枷锁而开心。
有了线索,两人不再迟疑,往海岛迅速飞去。
他们必须尽快将事情告知墨江年他们。告知大家,他们有了初步解决药人的办法。
回到海岛,不等苏谷雨将好消息告知大家,就看到抹着眼泪的苗家姐妹,以及失魂落魄却变大了好几圈的黑色小奶猫。
“发生什么事了?”苏谷雨心感不妙。
能让这三个如此伤心的,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苗右右想要回答苏谷雨的话,可每挤出一两个音节,就痛苦得大颗大颗泪水滴落下来,哽咽着。苏谷雨一个字都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