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什么英语水平,骂人说how are you?”岳筱玉拨开许游,走到王蚺面前,“先生,请你马上停止这种到处喷洒毒液的危险行为。”
王蚺张开大嘴,猛地俯身逼到她面前。
时闻泽和许游都觉得这条王蚺是想震慑岳筱玉,但岳筱玉本人并不这么认为,她直接将此判定为袭警,当下飞起一拳,“砰”!
许游一整个惊呆:“时哥,我怎么觉得岳姐这985高材生的执法水平也没有比咱俩高到哪里去?”
时闻泽无所谓:“不管,反正这次不是我先动的手。”
王蚺被打得原地螺旋,他甩了甩脖子,整条蛇勃然大怒,一条巨尾裹着满地垃圾横扫过来,让许游直感慨这是什么保洁快乐尾,好用程度堪比大号吸尘器。
岳筱玉变回原身,展开羽翼停在半空,王蚺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继续不含糊愤怒地说着,一对尖尖的小翅膀先是指着岳筱玉,然后又指着许游和时闻泽,三百六十度无差别点兵点将。
许游听不懂:“这哥们一直叽叽歪歪什么呢?”
岳筱玉一边登记护照信息一边回答:“他说要投诉我们三个。”
许游顿时觉得很冤枉,不是吧阿sir,没打架也要被投诉,我这次很文明啊?
岳筱玉登记完基本信息,又问:“职业?”
王蚺嘶嘶嘶地回答:“艺术品收藏家。”
岳筱玉在系统里熟练录入:无业。
时闻泽对“艺术家”三个字天然敏感,他给林溯发了条微信,问他知不知道这条王蚺在人类社会的身份。
这次林溯倒是回复得很快,只有两个字,知道。
时闻泽等了半天,没等到“知道”之后的详情表述,于是干脆把电话打了过去。
林溯迅速按着遥控器关掉电视,躺在沙发上,调整出刚刚睡醒的低哑嗓音,林露端着水杯,刚走出厨房就撞见这造作一幕,顿时定在原地,问就是不敢动。
时闻泽果然被这夜半小哑音给蛊惑到了,他有些心动又有些抱歉:“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林溯回答:“没睡着,你还在加班?”
“在夜市遇到了一条王蚺,自称是艺术品收藏家。”时闻泽往过看了一眼,“脾气大得离谱,好像在主动挑衅我们,许游没搭理他,交通部的岳姐倒是给了一耳光,不过我觉得他在那个瞬间还挺高兴,直到现在垃圾桶后面还躲着个拿相机的哥们,不知道是不是同伙。”
林溯皱眉:“我不认识这条王蚺,但是我知道这次嘉永拍卖行的慈善晚宴上也邀请了一位欧洲的环保艺术家,名叫Boa,擅长挑起矛盾、摆拍和制造假新闻,你们小心一点。”
“那八成就是这哥们。”时闻泽要过许游的手机,按照林溯说的名字一搜新闻,果然有许多相关报道,再打开妖怪的搜索引擎,图片识别这条王蚺,出来的消息也不少。
林溯问:“要不要我给嘉永那边的人打个电话?”
“不用,我来搞定。”时闻泽说,“你早点休息,明天晚上要是有空,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你还是先解决那条王蚺吧,如果他真的是Boa,小心被碰瓷。”
“行,那我先去工作。”时闻泽笑笑,“明天再说。”
岳筱玉这边登记完了王蚺的信息,又出示了自己的编号,就示意对方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来继续巡逻,你去电话投诉,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结果却被时闻泽一把兜住:“岳姐,帮我翻译两句。”
岳筱玉警觉性很高:“翻译什么,少给我捣乱。”
“我什么时候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捣过乱,保证不违规。”时闻泽叫住那条王蚺,“喂,先别走。”
王蚺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时闻泽指了指墙角的扫把,又指了指地上几滩巨大的口水印:“麻烦你清理干净。”
许游虽然不懂时闻泽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多年的默契使他二话不说就把清洁车推了过来,往王蚺面前一放:“不好意思,我们的清洁人员没有配备防毒液装备,请你自己收拾一下。”
王蚺看着脏兮兮的清洁车,胃里一阵翻涌,拒绝了这个要求。
时闻泽倒也没勉强,示意许游把地拖一拖,然后吩咐:“找个地方烧了。”
许游:“啊?”
岳筱玉也没弄懂,提醒道:“这是环卫部的公共财产,你烧了是要赔的。”
“就几个拖把垃圾桶能有多少钱。”时闻泽说,“反正这儿也没人摆摊,就地烧吧。”
许游不明觉厉,但他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有搞事环节,这种刺激一定不能错过,于是兴致勃勃,当场点火。
王蚺也十分纳闷,问:“这是在做什么?”
时闻泽友好回答:“放狼烟,我们要把这里的事情上报给总部。”
岳筱玉从牙缝里往外挤字:“这就是你所谓的‘保证不违规’?”
王蚺听完翻译,也是一脸amazing,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lucky!他先是确认了一下这个狼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狼烟,然后又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不用手机?”
“当然。”时闻泽回答,“但那样多没有仪式感,放狼烟是我们的传统联络方式,下个月还准备申遗,以后打算全国推广。”
岳筱玉:救了个大命,我能不能不翻译。
而王蚺已经完全按捺不住心中的汹涌之情了!他这次来妖怪夜市,本来是为了抨击一下大量一次性筷子的使用,结果先是被穿着警察小背心的人踩了一脚,然后又成功激怒另一个警察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顷刻间三千字的新闻稿已经开始头脑风暴,关键词就是环保、落后、肢体冲突和野蛮东方!
可是谁知道呢,这件事情竟然还有更多的惊喜后续!
放狼烟,这是什么百分百完美的不环保?注重形式、低效、荒谬、环境污染!王蚺几乎想要拉起时闻泽的手唱一首谢谢你的爱!
许游点完火走过来,看着王蚺飞快离去的背影,问:“这人高兴啥呢?”
时闻泽拍拍他的肩膀:“躺地上。”
许游:“啊?”
岳筱玉:“……”
五分钟后,鹊山医院的救护车悄悄驶来,把许游装上担架,抬走了。
第二天一早,庆忌快递的小妖怪照常蹬着小三轮来到昆仑大厦,给每个办公室送花里胡哨的《锦城每日早刊》,这种赠刊你们都知道的,除了广告登载,基本不会有人看。
中午十二点,妖怪新闻国际网上果然出现一条呈上升趋势的热搜。他来了他来了,环保组织带着道德绑架走来了!
因为标题足够劲爆,内容也足够猎奇,所以热搜很快就升到了第一。一部分智商正常的妖怪提出质疑,因为靠着狼烟传递消息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不像有脑子的现代妖能做出来的事,但更多的智商不正常的妖怪吵得更凶,有照片,所以一定是真的!
还躺在医院的许游本来也想凑一下这网络热闹,但是他觉得自己烧垃圾桶的背影看起来真的有点猥琐,而且吵架还要靠翻译,太困了,不如睡觉。
睡醒之后再一刷,互联网上已经变了风向,大概是这么一个新热搜——
震惊!某条王蚺在夜市四处游荡,偷拍烧烤摊并止不住地流口水。为保障摊贩与食客安全,巡逻人员及时劝阻并紧急处理,当场焚烧相关清洁用具,但因防护措施未做到位,导致轻微中毒,目前正在医院治疗。
配图是许游的照片,一只螭吻安静地躺在纯白的医院里,无助,脆弱,没法吃。
九宫格拼图,高清美颜,有打光有布景,道德绑架也要卷起来!
这则新闻是从《锦城每日早刊》上剪下来的,发表时间在狼烟事件发酵之前,而且讲道理,内容看起来正常多了,是个人、是个妖,或者是个人妖,都知道应该相信哪个。
于是杠精们自觉退散,互联网世界值得喷的事情那么多,为何要执着这一个。
只有王蚺受到伤害的世界达成了。
他黯然神伤。
甚至想打锦城妖管委热线投诉。
第20章 返校
青湖花园。
林露裹了一张毛毯,把自己搞得跟个吉普赛人似的。她坐在沙发上,学林溯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忧郁,但忧郁了五分钟就觉得脖子受不了了,不行,要得颈椎病,于是改变方针策略,清清嗓子:“我……好……难……受……啊……”
语音之颤抖,宛若午夜大榛子。
林溯放下遥控器:“我给你弄点红糖水?”
“我是蕴鳞期,又不是来了大姨妈。”林露挪过去,双眼烁烁,“哥哥。”
林溯不为所动:“蕴鳞期就回卧室去睡。”
“不睡。”林露把他的肩膀掰正,“再逃避也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时哥图谋不轨?”
林溯一听立刻纠正:“是他对我图谋不轨。”前后语序很重要,你到底是我的妹妹还是他的妹妹?
林露酝酿了半天的审判词,万没想到她哥竟然如此不假思索,一下给整不会了,半天憋出一句:“说好的只是高中同学呢,怎么突然就上升到了图谋不轨的高度,难道你们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轰轰烈烈搞过一回,现在属于青梅竹马相爱相杀七年之痒破镜重圆?”
林溯被这狂野不羁的用词噎了一噎:“你们媒体人平时就是这么做新闻的?”
“媒体人要求真实准确客观公正,我这是规则允许下的合理推测。”林露又琢磨了一下,发现果然她哥近期所有的不正常都是从夏伽阳演唱会那天开始,前有进群装病,后有粉丝聚会,聚会还没结束就已经把人拐去了雾界开房,这是什么改革开放一日千里的惊人速度,放在电视里演不了三集就要happy
第21章 烧烤
当年上课的西山楼已经被拆除了,东山楼和新建的学苑大楼相比,也显得又旧又破,像上个世纪的遗留建筑。
林溯觉得照这个趋势,东山楼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于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时闻泽陪在他身后,无所事事地看墙上的名人名言。之前上学的时候光记得一个鲁迅,现在才发现左右还有屠格涅夫和苏格拉底,两人一个说要相信你自己,另一个说为理想奋斗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本意可能是为了劝学,但时闻泽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支爱情拉拉队。两句话虽然简单又常见,可是一旦配上油画头像再挂上墙,立刻就显得尤为令人信服,充满了时不我待说干就干,这对象我现在就要搞起来的煽动性。
时闻泽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出一个帅气的表情,回头却看见一个保安。
“……”
不是爱情的保安,是山海高中的保安。
他手里提着警棍,充满警惕性地问:“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时闻泽摸了摸鼻梁,他在林溯的耳边悄声问:“你想不想体验一下高中时缺失的翻墙跑路?”
林溯其实是不介意的,但他又觉得面前这位保安大叔看起来至少得有六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hold住警匪追击的成龙场面。人不该,至少不应当,于是他示意时闻泽你给我消停一点,自己对保安说:“我们以前也是山海的学生,回来看看东山楼,马上就走。”
保安却不信:“谁放你们进来的?走,先跟我回保安处!”
“嘶,不用吧,大爷我们马上就走。”时闻泽拽住林溯的手腕,转身就撤,长廊尽头却走来另一个人。
穿着蓝衬衫的中年男老师手里拿着一叠转学生的资料,正在哼着歌高兴班上马上就要多一个尖子生,结果抬头就见这两个人正在和保安玩校园追击,顿时又惊又怒:“时闻泽!站住!你又干什么呢!”
怎么讲,有些事情它确实被刻进了DNA,听到这熟悉的一嗓子,时哥不仅当场站住,甚至还想主动写个500字检讨上交,再弄找一把笤帚去扫操场。
这一套逃课被抓流程属实是玩明白了。
王宏余问了保安几句情况,就让他先回了传达室。时闻泽双手握住林溯的肩,把人往前面一推,挡在了自己面前,你来,我需要一个好学生做掩体。
林溯:你这种行为放在微博是要被全国网友劝分的OK?
王宏余看到时闻泽的动作,好气又好笑,他还要赶着去上课,没空多聊,于是只问了林溯什么时候回的国,又叮嘱两个人以后别再翻墙,别在学弟学妹上课的时候跑来捣乱,说完就急匆匆地回了教学楼。
时闻泽感慨:“都这么多年了,老王的唠叨风格还真一点都没变。”
“下次有空再来看老师吧。”林溯说,“走,我们去吃烧烤。”
时闻泽高中时常去的烧烤摊在背巷,刚开始是小推车,后来有了小店面,近些年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网红店,经常会有主播来打卡,高峰期连座位都难找。
不过再难找座,时哥的面子还是得给。老板姓孙,他一看到时闻泽过来就乐,也没让两个人坐在外面,直接给整了个VIP包房——其实就是原本的后厨,烧烤台前搭一套桌椅,深夜食堂山海分堂立刻开张。
孙叔对林溯没什么印象,听说他也是山海高中的学生,就表示那你肯定学习好,不像小闻,他那时候三天两头往我这跑,我要是忙不过来,他还能帮着烤,偷学了不少绝活。
“帮烤也没见打折。”时闻泽骑摩托没法喝酒,于是自己拿了两瓶可乐,屋檐很低,他得稍微低下头才能不被撞,“生意这么好,怎么也不重新找个大店面,这里应该快拆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