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泽问:“你会害怕吗?”
林溯觉得你这是在看不起谁:“当然不会。”
时闻泽点头,如果你不害怕,那我就负责害怕的这一部分,总之今天必须要有心动男嘉宾牵手环节,甚至还可以更过分一点。
排恐怖屋的游客一眼望过去,十一个有十个都是情侣,剩下一只孤零零的跂踵成为了爱情的陪衬,他本来还在盼望着能多一些同样单身的游客,结果抬头就见林溯和时闻泽拉拉扯扯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买一送一的粉红草莓甜筒。
直男跂踵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男人吃什么草莓冰淇淋!
在游戏正式开始前,管家先简单做了一番介绍,说故事发生在欧洲古堡,建议所有玩家给自己取一个外国名字,以便后续更好地融入场景。
别人都是露西约翰爱德华,过分一点的就是李雷和韩梅梅,反正出现在英语课本上的都能强行充当外国友人,只有时闻泽和林溯,一个叫老伙计,一个叫土拨鼠,怎么讲,确实洋味十足,挑不出任何毛病。
林溯被滤镜蒙蔽了理智,他愿意当一只爱情的土拨鼠。
这个项目的实景搭建非常良心,时闻泽在当追捕手的这些年里,也算见识过不少凶案现场,但变态分尸案也没这里看起来刺激。进门还没拐三个弯,耳边已经尖叫声一片,林溯被吵得心烦意乱,想说真是岂有此理,这难道是一个靠分贝取胜的游戏吗?
虽然号称恐怖推理屋,但推理浓度其实并不高,主要还是以恐怖为主。
李雷和韩梅梅是一对货真价实的情侣,小年轻看着只有二十出头,初中课本上没有被圆满的结局,在这里终于得以Happy Ending。土拨鼠·林和老伙计·时跟在他们身后,刚开始还挺羡慕这种时刻都能牵手的爱情,结果在过第一个推理关卡的时候,爱情就出现了裂缝。
初中课本上的李雷尚且会礼貌问一句Can I borrow your ruler,眼前这位冒牌小哥为了表现勇猛,二话不说就从尸体手里抢匕首,结果不知道触碰了什么机关,整间房都开始红光闪烁警铃大作,吓得韩梅梅女士差点叫破嗓,回过神后又破口大骂男朋友,其余玩家不仅要解谜,还要充当中世纪老娘舅搞家庭纠纷调解工作,就很心累。
林溯觉得自己大意了,这环境完全不适合作为培养感情的温床,倒是非常现实地展示了什么叫爱情消失后的残酷模样。
而时闻泽的装害怕计划也没能顺利实施,主要是因为周围一片男玩家个个像是由红牛倾情赞助,看起来都很勇,自己完全没机会受到惊吓。虽然妹子们都叫得很真实吧,但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时哥真的做不到对标小姑娘。
算了,来都来了,快点结束就行。
两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偏偏这个破地方又非常大而空旷。
半天走不到头。
浴缸前,一群玩家围成一圈,正在争论凶手是谁。一块大屏幕上不断闪过线索,都是些零碎的图片和文字。
时闻泽和林溯站在门口,都没兴趣往前凑。两个人等了一会儿,见里面的人不仅没解开谜题,还吵得越来越热火朝天,只觉得十分佩服,怎么做到的。
其中一只良龟行动最缓慢,态度最强硬,嗓门还不小。时闻泽眼睁睁看着他带偏了所有人,稍稍侧过头,在林溯耳边小声说:“可惜我没有卖保健品的朋友,浪费了这大客户。”
林溯“噗”一声笑出来,偏偏这时房间里又突然变得安静,顿时显得笑声尤为突兀。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门口,良龟不满地说:“大家都在做题,你们两个也别偷懒了,快点一起来。”
林溯说:“选神父。”
“什么神父?”
“凶手,选神父。”时闻泽也说,“第三排第三个。”
两人都是轻描淡写,但也因为太轻描淡写了,所以嘲讽效果拉满。
良龟刚准备开口辩驳,时闻泽已经弯腰捡起地上一个弹力球,随手砸向了神父的画像。
“不要!”所有人都想去阻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结果下一刻,紧闭的密室门就轰然打开。
时闻泽揽过林溯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看吧,选神父。”
良龟:“……”
“为什么会是神父啊?”过了一会,人群里有妹子问。
时闻泽示意大家继续往前走,抚在林溯肩头的手也随之下滑,在跨上一个高台时,顺势牵住了他的指尖,轻声叮嘱:“小心。”
林溯心里微微一动,不自觉地就看了一眼时闻泽,结果这帅哥正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淡定给其余人解释为什么神父会是凶手,一脸社会主义大好青年从来不搞对象的正直面貌!
因为这条路很崎岖,所以牵手看起来并不奇怪。过了一会,甚至还有另一个头上长角的大兄弟也挤过来,想拉林溯的手,可能是想形成一种群众紧密团结共同对抗风险的视觉效果。
林溯:你哪位啊!
时闻泽虽然看起来在解释案情,但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的温度上,他的神经高度紧绷,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寸细微的触碰,想着那细细的骨节或许还残留着草莓奶油的味道。
于是不自觉就握得更紧了一些,声音也越发温柔起来。
周围一圈男玩家:靠,为什么这个人分析杀人犯时要用这么恶心的声音?
女玩家却都被蛊到了,反思同样是男性,为什么有人就能高大帅气有逻辑,而自己的男朋友却只能阿巴阿巴,这份无趣的爱情是不是不要也罢。
时闻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恐怖屋玩成了分手快乐屋,他只是觉得这里稍微有些阴风阵阵,而林溯的衣服又还是湿的,立刻就连后半截都不想再继续了,直接呼叫管家申请提前退场,带着人直接离开了假冒古堡。
“怎么不玩了?”林溯打着喷嚏问。
“再玩你得感冒了。”时闻泽说,“回去冲个热水澡。”
林溯指着小摊:“那我们带点红豆糕回去,你还想吃什么?”
时闻泽已经被包养得十分熟练,他大肆挥霍金主的微信零钱包,又买了三大盒烧烤和一盒小龙虾,不像谈恋爱,像要去看球。
林溯欲言又止,我虽然知道那半块三明治你肯定吃不饱,但当前这个路线是不是有些过于务实了。三百多平的帝王套房也就那间餐厅还稍微浪漫一点,摆上烧烤啤酒小龙虾,气氛被一把子整无。
但时闻泽的恋爱水准就是这么浮动,上限和下限都很离谱,堪比股市K线图。
生手,业务还不太熟。
林溯觉得参考对方的表现,自己可能要在这份拉扯里贡献出更多的力量。
他站在浴室里,一边出神地想着,一边打开花洒,冲掉一身玫瑰味的泡沫,觉得这香精味真是好cheap,于是坚决不肯再用同系列的身体乳。结果穿着浴袍一打开卧室的门,时闻泽立刻就跟个大狗一样抽了抽鼻子,由衷称赞了一句:“这么好闻,什么牌子?”
林溯:“……”
默契能不能再多一点点,你这样我们将来真的很难共同生活。
第17章 邀请
林溯不动声色地退进浴室,给自己重新弄了一点身体乳。
时闻泽没有用那个放着银质烛台的美丽欧式长餐桌,而是在客厅茶几上随便铺了张塑料台布,把所有餐盒都打开摆上去。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林溯站在灯火明亮的客厅中央,无语地看了半天聚焦重点和人大会议,还是只想搞对象,不想搞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不过时闻泽的注意力却不在电视上,只要有点声音,随便几台都行。他刚刚也冲了个澡,又懒得把头发全部吹干,整个人半潮不潮,浴衣一披拖鞋一踩,林溯不得不承认,这气质确实更适合吃烧烤,又街头又大哥,更别提他真的还有一辆野摩托。
沙发距离茶几太远,两人索性都坐在地上,七八个靠垫堆出一个深夜快乐窝。林溯原本没什么食欲,结果时闻泽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他弄了一个夹满小龙虾肉的烤饼,十三香的诱惑令人难以抵挡,于是林溯立刻决定先不emo了,好饭趁热吃。
这一吃,就是一个半小时。
林溯酒足饭饱擦擦手指,看着满茶几的龙虾壳意犹未尽,觉得刚才应该多买两盒。
时闻泽叫来服务员清理垃圾,房间里的味道太大,于是他问林溯:“想不想再出去走走?”
不去金色大剧院,也不去游乐场,就漫无目的消消食,吹吹风。
于是两人又穿着浴衣流窜出门,正好客房后面就有一个人工湖,一整圈都是健身步道,因为已经到了深夜时分,所以并没有什么别的住客会来打扰。
可话又说回来,根据两人目前的进展,确实也没什么好被打扰的。林溯一个一个地踩过草堆,走了一阵,突然问时闻泽:“你为什么会想起开个文身店?”
“嗯?”时闻泽回答,“是周部的建议。”全职追捕手必须随时待命,没有办法像其余大多数妖怪一样,在人类社会拥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但又不能完全什么都不干吧,所以周远松就把和枫巷的两层小破楼批给了时闻泽和许游,让他们随便开一家什么店掩人耳目。
只有一个要求,生意一定不能红火,越无人问津越好。
这年头,想开一家宾客盈门的店不容易,想开一家完全没有客人的店也一样不太容易。虽然可以考虑从价格上入手,比如一盘炒土豆卖888,肯定能劝退一大波人,可转念一想,万一把网红主播引来了呢。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奔着人身伤害来。上闲鱼花三百块钱买回二手文身机和过期颜料,两位老板连店名都懒得想一个,找隔壁图文打字铺搞了个“低价文身”的招牌一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时闻泽说:“果然从开业到现在,一笔生意也没有。”不过因为小破楼的二层还有一个临时办公室,所以平日里经常会有紧急事件处理部的同事过来加班,进进出出也能冒充客人,不至于让街坊邻居起疑,为什么这家半吊子店竟然还没有倒闭。
林溯评价:“是你的风格。”
“别,我的风格也不至于和一家快倒闭的文身店相匹配吧。”时闻泽有一点点介意这个,就算暂时没有、将来也不太可能有兰博基尼,他也想在他心里做一个冷酷的机车骑士,在深夜里骑着摩托独自电掣风驰!
“不是说文身店。”林溯考虑了一下自己应该怎么描述,可是又觉得好像很难阐明这种感觉,最后说,“算了。”
时闻泽一口气卡在胸口,不行,不能算。
林溯只好解释:“是说随便开一家店这种事,看起来很像你的风格,和具体的经营范围、以及它是不是快要倒闭都没关系,明白吗?”
时闻泽其实不太明白,他心想这难道不是周部的风格?毕竟连二手机器都是用他的淘宝账号下的单。但是又怕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会暴露自己果然跟不上艺术家的思维,所以最后还是选择闭嘴。
夜空挂满星星。
这种夜晚真是又安静又浪漫。
爱情偶像剧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需要被家长投诉举报删除的内容,所以哪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两人也依旧只是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并没有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
时闻泽捡起一小块石头,在湖心甩出一串涟漪。
林溯数了数,一共有七个。
“你扔一个?”时闻泽又找了个更薄的小石片。
林溯拒绝:“我不会。”
时闻泽被逗笑了:“这有什么会不会的,试一下。”
林溯依旧背着手。
时闻泽的声音被夜露浸得有些低哑:“不然我教你?”
林溯很不争气地心跳漏一拍,帅哥你这样是不是有点犯规。
两人在湖边面对面站着,高中时错失的早恋好像要在这个夜晚被补全,总之纯情的不要不要。
最后林溯还是接过了那块小石头,学着时闻泽的样子往湖里一扔。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时闻泽笑着说:“这不是挺厉害?”
林溯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而小石片还在湖面上跳动。
八个、九个、十个。
就像吃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
十一,十二,十三。
时闻泽:“……”
林溯:“……”
发展到最后,整片湖面都被打得波涛汹涌,而那块开了挂的石头还在到处乱舞。
时闻泽意识到大事不妙,拉起林溯的手转头就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一百”!湖里“哗啦”跃出来一个庞然大物,鱼头人笑容满面,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头,如同自由女神举着她的火炬。
林溯:救救我!
鱼头人说:“Surprise!”
时闻泽觉得自己此生再也不想在发财大酒店里听到这个词。
嘉永拍卖行的宋主管湿漉漉地爬上岸,老远就热情伸出手:“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两位,真是太巧了。”
没有哪一部唯美的校园偶像剧里会出现鱼头人,林溯后退一步:“不算巧,我们正准备回客房。”
宋主管很有原则,还是要继续巧:“我也正准备回客房,来,这边走。”
他可能确实十分渴望和林溯攀谈,简直恨不能紧紧贴在对方身上,话说了没有十句,林溯已经往后躲了四回,最后差点没脚滑摔进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