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上,太阳一照,一阵头晕。
“哎呦,小心点!”做饭的陈嫂子赶忙来扶,这孩子生得俊,就是身体太瘦,苍白的脸更称得两眼如黑玉一般,真是可怜见的。
“张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陈嫂子端着饭菜,问那位年长的青年。
“哦,叫我张金金就好。我和表弟去南平。”
“南平!”商队的陈领队叹道:“这一路有千里之遥啊!”
“唉,没办法!”张金金叹道,又轻声说:“我表弟家遭了灾,他父母都在山崩中去世了,他又体弱,没什么赚钱的营生。我爹心疼妹妹早逝,就让我带着他,沿路处理些生意,一同回南平去。”
赵大叔盛了大半碗饭,菜铺得堆起来,递到张金金手里:“快些吃,小心吃凉了肚子痛。跟着咱们的车去依云镇,你们再自己走,那就不远了!”
“好呢,谢谢大叔。”
依云镇啊……黑衣的青年抱着小猫回到车上,靠在车壁上发呆。
马儿一声嘶鸣,车厢轻摇,商队又出发了。
张金金钻进马车,坐到暖路旁的软塌上,便听得那黑衣青年懒洋洋地问道:“又编了什么故事去骗人啊?感动得大娘饭菜都给你打了双份,吃得我撑坏了。”
“唉,你这人就是这样,“张金金叹道:”待你好还要被你抱怨。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把你从伏魔山里挖出来。“
“后悔了?”青年斜睨他一眼:“现在再把我埋回去,还来得及。”
“哎哟算了,费了我那么多珍贵的药材和符咒,好不容易才把你从一堆骨灰变成人,我容易吗我,古!青!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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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古青桥:唉,不容易啊,活在回忆里的我终于出场了。为什么这么慢?
作者:怕你抢了阿沄的戏份啊!要不我再给你加一点?
古青桥:算了算了,还是我家阿沄重要些!
第4章 灵阵(修)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沐夕沄已在天机峰生活了三个月。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梅花从枝头飘落,转眼梅叶已郁郁葱葱。山下的桃花开得灿烂,山上弟子们嬉笑依然。
自从除夕夜入定突破,沐夕沄剑法也有大进,这三个月里日夜苦练,剑气已可运转自如,出剑之时,剑未至而气已到,气至如风,接触则有如实质。识海之中,灵力渐渐聚集,经脉也大为开拓。按照五十年前的经验,突破剑气境进入剑意应相距不远。
但却总觉得练功有所阻碍,不得精进。
这一天,他练完剑后回到弟子舍内打坐,不多久,感觉经脉中似有所动,忙催动内息,收拢全身灵气。灵气运转越来越快,隐隐有突破之像。沐夕沄深吸一口气,催灵入海。灵气在识海中不断盘旋,身体却没有应有的舒畅之感,反而觉得僵若木石。突然间沐夕沄身躯巨震,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葛亮这会儿正在他窗下玩耍,听着动静奇怪,探头朝窗户里看了一眼,见师兄吐血,脸色也白得吓人,急忙咋咋呼呼地叫来了师兄们。
具蔚杰拉起沐夕沄的手,探了探脉,只觉得他体内真气乱窜。自己试着输入一小股灵力,却立刻遭到反击,反击的灵力阴寒无比,如冰箭一般直射而来。具蔚杰的右肩一酸,右臂已失了知觉。他后退两步不敢再试,这时莫知岐已大步走了进来。
莫知岐一握沐夕沄的手,便知道事情严重,忙叫弟子们将他搬入石窟寒洞,又吩咐弟子各自修行不得打扰,这才打开机关,将人放入寒玉棺中,结手印将真气输入棺中。
一个时辰后,沐夕沄的脸色才慢慢回复一点血气,身体也不再颤抖。莫知岐收回灵力,招呼弟子们将他送回房中。
沐夕沄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他定定地望着床顶,经脉内仍刺痛不止。他不怕痛,痛,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如果,如果昨日无人相救,就这么随他去了,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脚步声响,莫知岐推门进来。
沐夕沄翻身下床,施礼道:“多谢长老相救!”
“不必。”莫知岐看他神色,知他身体应已无碍,只是这心境,怕是又冰冷了几分。
“你可知为何会走火入魔?按照你的性子,应不会太急躁才是。”
“这事的确蹊跷,”沐夕沄沉吟道:“五十年前我的境界只高不低,灵力发动变化之迹也了然于心。昨日发动之时,并无异常。”说着,便将当时的感觉描述了一番。
伸手又给他诊了诊脉,莫知岐说道:“你走岔的真气已理顺,只是体内有股寒凉之气,郁结不散。”莫知岐起身倒了两杯茶,自己捧起一杯,沉吟半晌,问道:“你可记得除夕那天突破时,是什么机缘?”
“那天?”沐夕沄回想了一下,“那天灵力发动之前,我在梅树下……想起了一位……故人。”
“可还有什么不同之处?”莫知岐问。
心中的感觉不确定,沐夕沄犹豫道:“上次似乎有一小股不知名的力量,在经络中收敛灵力,但待得灵力稍顺,便消失了。”
“那么这次呢?”
“同五十年前一样,练剑后灵力发动,迹象与之前并无二致。所以我才会以为将要突破,运气催灵入海。只是……未见那小股力量出现。”
“五十年前,师兄是因剑入道的吧?”
“是。”
莫知岐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沐夕沄:“那么这一次师兄的机缘,怕就是心而不是剑了。日后练功,不随剑意,随心而动,反而会更加顺遂”
修道者千千万万,但各自机缘不同。之所以没有人能将其说清楚,不过是因为入道和突破的刹那玄之又玄,可能是剑意通达,也可能是视物感触,甚至还有因解开心结而悟道的,所以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机缘到了,自然明白;机缘不到,着急也没用。
两人正在说话,却听得敲门声,是大弟子具蔚杰寻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莫知岐朝他点点头。
“郑掌门派人来,说今年的法阵巡查轮到了天魁、天机两峰,问您是否已决定了人选。若已准备好,过几日就可以下山了。”
“我知道了,这事我需要再想想,晚点会派人回复。”莫知岐打发了大弟子,又回头问沐夕沄:“法阵巡查之事,师兄还不清楚吧?”
“这个我确实不知。”沐夕沄答道:“有时听师兄弟们提起,也只是只言片语,不知详情。”
“法阵是在你沉睡之后才建成的,你自然不知。”莫知岐放下茶杯。“不过,倒也是因当年的临魔渊大战而起。”
当年一场大战,各仙门弟子都有参战,损失不小。摩云山掌门受伤,沐夕沄身死;太原秦家家主陨落。更有大大小小的门派,死的死伤的伤,修仙界元气大伤,各派子弟凋零。此时,摩云山掌门郑慨然提出,集各派之力,在中原大地寻找灵力充沛之地,修建五大法阵。
法阵吸收天地之灵气,聚沙成塔,打造出修仙圣地。各派弟子,只需尽其所能,每年为灵阵补充一定数量的灵石,便可派弟子在灵阵修行。
在此之前,人界修仙门派林立,都知道钟灵俊秀之处修行事半功倍,常常会有争夺地盘的事情发生。早年也曾有为争灵山,人类修士大肆屠杀天妖一族,迫使妖族远迁魔域的大战。而争得灵地之派,也须得严加守护,生怕让旁人占了便宜。暂不论其他的门派间的摩擦,单是抢地一事,就令修仙界内耗颇多。
临魔渊一战已让部分有识之士警醒,人界并不能避免纷争,永享太平。如不及时补充人才,增强实力,哪天魔域或妖界再来搅动风云,怕是后果不敢设想。因此,当临魔渊一战中率领群雄力挽狂澜的郑掌门,提出要修建灵阵之时,大家纷纷表示支持。仅仅两年,五大灵阵便已修成。各门派每年派弟子前往,一时间纷争消弭,各派多有合作,修仙界出现了难得的欣欣向荣之相。摩云山也获得了仙门百家的一致称颂。
法阵自动运转,并不需太多维护。摩云山每年会派出几名弟子巡查,补充灵石,顺便也解决一些当地的麻烦。这一季,轮到了天魁、天机两峰。
莫知岐回去想了几天,在一日早课后将沐夕沄留了下来。
“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莫知岐道:“你本是天梁峰弟子,五十年前就剑术已成,剑招方面没人能再教你什么,想要精进只有靠自己努力。搏击之术,在实战中才能有所感悟,你在我峰中也再学不到什么新东西。你天资聪颖,如今三个月过去,医术方面,你已强过大多数弟子,确实也没有理由留你在峰中。既如此,这巡查法阵之事,交给你再好不过。”
还有一个原因,莫长老并未明说。沐夕沄自除夕后就再无大的情绪波动,天天看着这么个石头一般的人,莫长老也觉得日子不太好过,还是让他下山去走走,说不定能因际遇改变一二。
“弟子明白,”沐夕沄施礼道:“我这就去准备。”
他转身走出课室,屋檐下,一对燕子正从窝内飞出,在阳光下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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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惊变
说是准备,沐夕沄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孑然一身回到这世间,现在随身的,也不过是几套摩云山的弟子服和几本医书,用一个小小的包袱装好便算是打点完毕。
临走前的晚上,莫知岐来了一趟弟子舍,看了看沐夕沄的小包裹,不由得失笑。若随便找一个人,给他一次再活一次的机会,十有八九那人会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唯恐这白得的一辈子过得不好。却很少有人会像这位师弟这般,过得浑不在意。
莫知岐解下随身的一把剑,递给沐夕沄。
“此剑名赤霞,是师尊云游时偶然所得,虽比不得灵山宝器,也算是出自名家之手。”
沐夕沄拔出剑,剑光凛冽,薄薄的剑锋在灯光的映照下,透着森森的寒气。“好剑!”沐夕沄还剑入鞘,“莫长老太客气了,如此割爱,沐夕沄受之有愧。”
“没什么没什么,”莫知岐笑呵呵地说:“我一个学医之人,练剑也只是强身健体,比不得你们在外斩妖除魔。”说完又拿出些银两、干粮等随身物品,一边给沐夕沄装上,一边叮嘱道:“出门在外多注意些,你的身体不同以往,灵魂和躯体的融合不那么容易。这种事情我也没有经历过,没法给你太多的建议,”说着,他又拿出一瓶丹药,“这瓶固灵丹,可助你稳固灵力,安抚经脉,实在觉得不舒服了就吃上一两粒。”
“其实……”沐夕沄沉吟道:“也无妨。”痛,能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
莫知岐抬起头来正色道:“师兄,虽不知你对重生一事如何感觉,但这段时间我也能看出,你其实内心有所抵触……”
沐夕沄的脸垂着,昏暗的灯光下睫毛投出长影,看不清表情。
莫知岐接着道:“师弟不才,却也知道生命可贵。修道之人,修的也不过是天命和机缘。若师兄如过去五十年般沉睡不醒,没了这份机缘,那么天命如此,也没什么可惜。但既然能够醒来,顺应天命去寻一寻这其中的机缘,又有何不可?”
“机缘……”沐夕沄终于抬起头来,“长老之言别具深意,沐夕沄受教!”
“不敢当,”莫知岐圆胖的脸上又露出了惯常的笑容,“师尊云游天下,不时也会和各法阵的本门弟子联络,这次下山,你也留心关注一下。如能寻得师尊,一切疑问便可迎刃而解。”
第二日一早,具蔚杰拉着葛亮来跟沐夕沄辞行,具蔚杰照常说了些平安保重之类的话,葛亮却忽闪着大眼睛,神秘兮兮地说:“慕师兄,我听说天魁峰这次派出的,是苏言君苏师兄哦!”
“君子剑苏言君?”具蔚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嗯嗯,就是他!昨天去吃馄饨时,听到天相峰的师兄说的。”小葛一脸依恋,显然对昨晚的馄饨还恋恋不舍。
“苏言君是郑掌门的关门弟子。君子剑温文尔雅,剑术已入剑心境。他行走人界多年,据说锄强扶弱,素有美名。天魁峰里除了大师兄郑宇得,就是他最受掌门青睐。”具蔚杰拍拍沐夕沄的肩膀,“师弟运气不错,这趟巡查,必能有所收获。”
沐夕沄谢过了两位同门,拎着包袱来到前厅。
前厅里,一袭白衣的苏言君正在桌前喝茶,果然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慕师弟来了!”他看见沐夕沄出来施礼,赶忙站起来,“早听闻慕师弟在天机峰,学业精进有成,人也温和易处,今日一见,果真不错。”说着便拉起沐夕沄的手拍了拍,却眉头一皱道:“师弟手这么凉,可要多穿些。别看现在春日和暖,早晚还是天凉,别生病了才好。”
沐夕沄微笑着答道:“多谢师兄关心。”
话不多说,两人去长老室向莫知岐告辞,便一同向山下走去。
走到山门,门口停着两辆大车,放的都是些草药和普通法器,各有两名天相峰弟子跟着,随他俩一起下山。
苏言君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次下山巡查法阵,咱们按照惯例,先去山海城,然后是百花谷、月牙城、玄冰岭和无尽草场,正好转过一圈。今天是给依云镇送药材法器的日子,咱们顺道押车,先去一趟摩云药堂,帮着安排一下,明早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