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和的表情僵在脸上,旋即朝前边儿的司机道:“开车开车。”
司机应了一声,沿着路往前开,京墨的司机开车跟在后边儿,傅敏和伸手摇上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挡板一合上,周围瞬间安静不少,傅敏和立马伸手抱住京墨,活像只三个月没见主人的小狗。
“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待会儿去找你。”
京墨买的那块地还在开发,建筑工地被蓝色的铁皮板围得严严实实,但灰还是飞得到处都是。他在周围转了几圈没发现线索,npc也没遇上,只好来找傅敏和。
傅敏和一听,立马道:“司机刚刚和我说了个事儿……”
他把刚才司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说到“垃圾场闹鬼请了大师来作法事也没解决”的时候,京墨也和他一样想起了叶宛童。
远在大山深处的叶大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她用橡胶鞋底碾着院子里的小石头,伸手搓了搓通红的鼻子:“谁在背后骂我?”
就算是大师,在背后被人说小话也是会打喷嚏的。
叶宛童啧了一声,一脚把鞋底的小石子踢开,指甲盖大小的石头从地上飞起来,砸在旁边的围墙上,弹了两下,掉进草丛里。
这道观在她早上买的时候就已经建好了,她来了也没事干,就站在一边瞅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发呆。
有小道童抱着香从她跟前过去,跑出去两步又跑回来,问您搁这儿干啥呢?
叶宛童看一眼他怀里的香,说我等人呢。
小道童问等谁呀?
叶宛童敷衍一笑,说等一个有缘人。
小道童似懂非懂,点点头,抱着一摞红艳艳的香进去了。
叶宛童继续搁那儿百无聊赖。她刚来的时候和京墨一样在周围转了好几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那结果当然是……啥也没找着。
要是找着了她也不搁这儿待着了,她从兜里摸出把白生生的腰果,扔了两个进嘴里,转身往外走,准备去山里看看。出观门的时候,她的余光似乎瞟见了什么,突然停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跟着一对母女飘进身后的道观里,等到人都消失不见了,还站在原地往里瞅。
傅敏和带着京墨在城里瞎转悠,从天亮转到天黑也没转出什么名堂,眼见着要到九点,只好回了别墅。
他们到的时候客厅里的落地钟正好敲响,两人匆忙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方雨惊坐在一边,朝他们投以询问的眼神。
傅敏和摇了摇头,示意没出事。
不过很快,这份基于“没出事”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晚上的掷骰环节还是从叶宛童开始,叶宛童扬手又是三个六,手气好到其他人都以为她出千,尤其是早上扔了三个一的傅敏和。
小人又往山里走了一大段路,周围空空荡荡,什么建筑也没有,就在王志准备接骰子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开口:“等一下。”
围在桌子周围的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刚才这位贵宾在移动的过程中触发了特殊事件。”
傅敏和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京墨和方雨惊也立刻将目光投向叶宛童,叶宛童面无表情,一双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主持人。
“什么事?”她问。
桌面的角落处凭空出现一张事件卡,主持人把那张卡片拿起来,展示给所有人看。那张卡的卡面上画着一只半透明状的幽灵,看着还挺可爱,但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主持人继续道:“这位贵宾深夜进山,被山里的孤魂野鬼缠身,需要前往道观上香祈福,以解除该状态。该状态持续期间,您不能参与任何如掷骰、使用道具卡等环节。”
叶宛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听到这里,傅敏和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这事儿听着可怕,但这个世界既然有明显的游戏规则,那么只要叶宛童不被直接淘汰,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她本人看着还挺淡定,不过也是,那鬼要是真来找她,也不知道是谁运气不好。
其他人依次掷骰,有了白天的掷骰环节打样,大家这次显然收敛了很多,不再贸然使用道具卡,进行土地交易也都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唯一不同的是方雨惊,他因为早上路过道具卡商店买了两张卡,加上主持人早上和晚上发的两张,导致现在手里有四张道具卡,必须使用或弃掉一张。
他用了一张“查看他人或弃卡堆中道具卡”的卡片,目的相当明确地指了指弃卡堆。
很快,他的面前弹出防窥虚拟屏,展示着已经使用过的道具卡,傅敏和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但那个细节转瞬即逝,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一圈下来后,晚上的掷骰环节圆满结束,大家又乘车离去,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雨惊才开口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傅敏和等人。
傅敏和早就等着了,率先发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方雨惊表情凝重,看向京墨,问:“你早上用的道具卡只有一张,对不对?”
京墨点头说是。
当然是,早上的时候主持人只发了一张卡,任谁都是一张。
听到这里,傅敏和立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你该不会看见了两张遥骰卡吧?”
方雨惊点点头,将目光移向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宛童:“我怀疑有人偷偷用了能控制他人骰子点数的道具卡。”
“他想害宛童。”
第87章 第 87 章
方雨惊话一说完,周围就陷入了一种落针可闻的沉默,傅敏和咽了口口水,看向京墨,京墨又看向叶宛童,叶宛童挑了挑眉,没说话。
“可没听说过有能直接控制别人骰子点数的道具卡啊……”
“是,是没听过。”就像咱也没听过能避开主持人直接就把道具卡给用了的情况。
傅敏和皱起眉头:“行吧,就算,就算可以,以上说法都成立,就当这些都有吧。但那个在背后控制宛童骰子数的人,为什么选择先害她?”
用碰运气来解释太牵强了,从目前来看,叶宛童是地图上唯一一个与世隔绝的玩家,她的位置处于城市的西北角,距离离她最近的王志都隔了老远。
如果说只是随机想要去掉一个落魂者,刚开局就玩这么大,只为了除掉一个对自己威胁最小的叶宛童,似乎说不过去。
傅敏和觉得有些难办,他抓了把头发,去看站在一边沉思的叶宛童:“你什么想法?”
“没想法。”叶宛童道,“既来之则安之呗。”
傅敏和差点给她气乐了:“那要的是你的命!”
“现在不也还没要上吗。”叶宛童不以为意,朝他们一晃手机,示意电话联系,旋即转身往外走。
“死丫头你!”
傅敏和说着就要追出去把她拽回来,心说那就算是死也得死他们边上。不料叶宛童跑得实在太快,傅敏和才刚追出去,她已经两步上了车,坐在车窗的那边朝他们挥手说再见。
再见再见,再你妈的见!
逆子,逆子啊!
这边老父亲气得不轻,那边的逆子倒是挺乐呵,叶宛童坐车到了晚上休息的地方,朝着司机摆手说辛苦了,然后就自个儿推门进了大堂。
因为才进来第一天,一切情况都不明朗,第一晚大家选的位置基本都在自己的地盘,当然,傅敏和除外。他以“垃圾场怎么住人”“我和京墨不能分开”为由,屁颠屁颠地跟着京墨回了住处。
至于叶宛童,她也没回自个儿的地盘,让司机随便在市中心找了个酒店把她放下,说好明天早上六点再来接。
刚才出的那档子事着实是把傅敏和吓得不轻,但她本人倒觉得没什么,她以前进井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不少人看她孤身小姑娘一个好欺负,回回都是第一个害她。
现在她都免疫了,这种背后做手脚的她都懒得搭理,反正规矩摆在这,不能把人淘汰都是无用功,与其瞎担心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她在前台办理好入住,拿着房卡上门,放下行李进浴室洗漱,一切完毕后,躺倒在床上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主持人说她遇到特殊事件被孤魂野鬼缠身,她特意没回道观,生怕人家不敢来,专门开了个房间等着那缠身的孤魂野鬼来找她。
然而这等啊等啊,等到酒店墙上的钟都指向十二点半了,那位阿飘兄弟也没来找她。
叶宛童百无聊赖,想吃点儿东西,但又不想再刷牙,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一亮,傅敏和在他们群里发了条消息。
他发消息就算了,还特意把人艾特出来,叶宛童抓着手机回了一条,突然,房门被人敲响。
“这个世界的鬼这么懂礼貌?”她一边嘟囔一边走到门边,问:“哪位?”
门外的人听见声音,道:“叶女士您好,我们是酒店的安保,刚刚我们在监控室看见有一位男士进入了您的房间……”
叶宛童抓着门把手哗一声把门推开,盯着外边儿俩男人,问:“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俩安保一胖一瘦,活像胖瘦头陀,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给她那张臭脸吓得一抖。胖点儿的那个干巴巴地笑着,絮絮叨叨些有的没的话,瘦的那个站在一边,自以为不漏痕迹地往里看。
然而这个窥视的动作在叶宛童的眼里相当于拿着放大镜东看西看了,她啧了一声,往屋内侧了侧身:“别站着了,进来看,屋里看,看得清楚。”
瘦头陀被发现,顿时难为情地尬笑起来,说不敢不敢,又问:“真的……没,没人来?”
叶宛童看向他们的眼神逐渐变化起来,似乎想看出些什么。胖头陀本来哼哧哼哧上楼就累,出了一身汗,刚才的汗还没消呢,这下又给她看出了一身冷汗。
叶宛童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手藏在身后,手指并作剑指,随时都有可能发难。但她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两个正儿八经的大活人,和孤魂野鬼四个字压根不沾边。
“没有。”她道,“还有什么事吗?”
胖头陀再次往屋内看了一眼,说没事,这才带着瘦头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叶宛童没看懂这操作,把门合上后反锁,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把锁打开。
要是能自己进来就好了,门都不用我开。她这么想着,同时躺回了床上,侧着身玩手机,回傅敏和和方雨惊的消息。
京墨拿着傅敏和的手机给她发语音,叶宛童一条一条点开,内容八九不离十,都是叮嘱她一定小心,别把人给吓死了。
对,让她别把人阿飘兄弟给吓得再喝一碗孟婆汤了。
叶宛童玩了会儿手机,走廊上落针可闻,还是没动静。她觉得有点儿困,正准备睡觉,房间里的灯突然闪了闪,原本明亮无比的大灯顿时变得晦暗起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四下打量周围的设施。
床头柜、衣柜、酒柜、投影仪等等等等都看了个遍,就在这时,灯又闪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叶宛童坐在床上,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动静。她用手机照明,又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晦暗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疼。
时间已经将近一点,她揉着眼睛上床,扯起被子躺下准备休息。刚挨上枕头,手机屏突然一亮,她以为是傅敏和又发来了消息,随手点开,却发现那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发件人的号码是一串乱码,数字符号字母都有,应该是随机生成的。叶宛童的目光下移,看向短信的内容。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别侧睡,看着我。
叶宛童盯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睛,然后躺正了,盯着漆黑的头顶问:“像这样?”
房间的大灯闪了一下,照亮了贴在天花板上的男人,不是,男鬼的脸。
这位阿飘兄弟呈大字型贴在天花板上,大半个身体的皮肉都被火焰灼烂,焦黑破碎的皮肤挂在脸上,叶宛童坐起来往边上挪了挪,怕他的脸皮挂不住掉下来砸自己脸上。
那鬼没想到她能这么淡定,脸皮真的有些挂不住,但做鬼还是要有自我修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狞笑,朝着下面的叶宛童展示自己一口白森森的牙。
叶宛童盯着他那口牙看,冷不丁问了句:“你有龋齿吧?”
鬼兄弟差点没绷住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大姐,我好歹是个鬼,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叶宛童困意上来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懒得逗人家玩儿,直接从枕头底下抽出剑,指着那位鬼兄弟的脸,问:“认得吗?”
废话,就算不认得,你随便拿把刀啊剑啊的指着人脸,搁谁谁不怕?
那鬼不说话了,叶宛童啧了一声,说行。
“你不说话也行,我直接问了。你这一身怎么弄的?”
天花板上的烧焦鬼见吓人不成准备跑,然而叶宛童的剑尖几乎贴着他的鼻尖,仿佛随时都能一剑把他的脑壳串起来放火上烤。他咽了口空气,道:“火,火烧的。”
叶宛童看傻子似的看他:“我看不出来吗?”
那鬼给她这么一看,回味过来了,又道:“我还没死的时候,有一次和朋友去爬山,就咱们市西北边那个山。进山之后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那儿过夜,结果半夜的时候林子突然起火,然后我就……”
他指了指自己的全身,示意叶宛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