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跑远了,她又去看叶宛童:“叶道长见笑了。”
“没事。”叶宛童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和这小丫头挺有缘分的。”
“是吗?”女人笑起来。
叶宛童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还在进行的法会:“我那边还有事,不陪您多聊了。”
女人连连点头,说不耽误叶道长,您慢走。
傅敏和站在女人看不见的角落朝叶宛童招手:“过来!”
叶宛童慢悠悠晃荡过去,一把被他拉进墙角没人看见的地方。
“你刚干什么呢?”
“结缘啊。”
傅敏和呸一声,说你拉倒吧,你那笑脸比商场里的塑料模特还假。
京墨站在他身边观察那对母女,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异常,不禁问:“你在她们俩身上发现什么了?”
叶宛童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道:“发现了……死气。”
她的阴阳眼只能看见同行落魂者身上的死气,因为井中与npc有关的故事走向都是固定的,一切按着这个世界的剧本来,该死掉的死掉,该杀人的杀人,都是有定数的,所以叶宛童并不能看见将死的npc身上的死亡气息。
唯一的例外是在他们去找方雨惊的那个世界里,叶宛童破天荒的看见了即将去世的老方脸上的死气。
一般来说npc的死亡是不能避免的,但介于老方虽死,又以另一种方式在井墟活了过来,所以他们认为npc的剧本是固定的,但结局却未必。
叶宛童给那小女孩护身符,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母女俩昨天也来过,而且从昨天开始,那股死气就缠在她们脸上了。”
“昨天也来过?”京墨问。
“对。”叶宛童点头,“我昨天在这儿待了很久,来往香客的脸记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她们俩两天都来过。”
井提供重要线索时往往不会明言,需要他们自己去观察询问,重复出现的母女或许可以看作线索,但具体有什么用处,还得结合他们之后发现更多的线索才能判断。
法会还没结束,叶宛童不能离开道观,傅敏和和京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方雨惊的电话又打不通,只好留下陪她。
叶宛童坐在藤椅上监督小道童背经文,错一个字就打一下手心,下手还没轻重,打得那小孩儿手肿得像猪蹄,哇哇一阵哭。
傅敏和和京墨坐在一起看天,被那一阵阵大道无情大象无形念得犯困,脑袋一点一点,好几次垂下去又醒过来。
傍晚的时候,法会终于结束,小道童已经能抽抽嗒嗒地把经文背完,叶宛童随手把戒尺往竹木桶里一扔,朝俩人招手:“走吧。”
三人一起下山,打算去方雨惊所在的那片区域看看情况,谁料刚出山门,就看见一位穿着粉裙子、留着长头发、皮肤黝黑、肱二头肌比傅敏和还要发达的……少女。
叶宛童觉得没眼看,嫌弃地咦了一声捂住眼睛,别过了脑袋。
大佬薇薇安穿着新买的粉色裙子,站在山门前和傅敏和相顾无言。
傅敏和傻了。
两边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京墨先开口,他朝着薇薇安一点头,问:“有什么事吗?”
薇薇安看见他简直两眼放光:“我找你。”
傅敏和一听就不乐意了,急道:“你怎么找来的啊?”
薇薇安拿两只牛眼瞪他,捏着嗓子喊:“关你屁事!”
昨天他就想去找京墨,无奈京墨提前一步先去找了傅敏和,让他扑了个空。今天他被方雨惊一张道具卡吹进了山里,起先还沮丧得不行,觉得见不到了,谁知道傍晚一上街就看见三辆车整整齐齐停在山下,乐得妆都没画就追了过来。
叶宛童用指缝去看薇薇安,哎呦一声,说你这什么烂桃花呀。
京墨原本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几道裂痕,活像个被晚辈调侃揶揄的长辈,他清了清嗓子,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见他开口说话,薇薇安原本瞪着傅敏和的眼睛立马弯起来:“你也是老手吧?我看你经验很丰富的样子,我们要不要——”
“不要。”傅敏和咬牙打断他。
薇薇安直跺脚,高跟鞋踩在青石板地上哒哒响:“人家跟你说话了吗!”
傅敏和看他那扭得跟蚯蚓似的样脸上肌肉直抽抽,怒道:“你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女装大佬也不是你这样的!能不能别侮辱人姑娘了!”
谁知道薇薇安给他这么说还来劲了,闭上眼睛啊地大叫一声,把林子里的鸟吓得飞了二里地。
“你闭嘴!臭男人!”
傅敏和:?
臭男人骂谁?
京墨在一边看两个小学鸡吵架都看得无语了,一阵冷风从他们面前刮过,薇薇安立马嘤嘤嘤,朝京墨说我好冷啊。
傅敏和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他。
“诶,你。”太阳就快落山了,山里的气温降了不少,叶宛童实在看不下去,朝着薇薇安一扬下巴,“你到底有什么事?”
薇薇安看她一眼,旋即哼一声别过脑袋,嘴角往上一厥,有些用力过猛,像只鸭子。
几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互相对峙,薇薇安嘴上嘤嘤嘤想和京墨这样那样,却怎么也不敢往前;傅敏和他们想下山,但无奈薇薇安不让路,也没法走。
眼见着太阳下山,周围黑黢黢一片,叶宛童愈发烦躁起来,不停地往林子里看,似乎很忌惮。
“你他妈到底有什么事?直说行不行?阴气真要那么重我现在就收了你!”
晦暗的月光照下来,映亮了薇薇安的眼睛,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面前的三人,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傅敏和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低声征求其他两人的意见:“现在怎么弄啊?”
“我管你怎么弄,你他妈快点把这阴阳人弄走,这鬼地方再待下去要出事了。”
就算叶宛童不说,傅敏和也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在入夜后降了不少,月黑风高的阴气还重,这种时候最容易撞鬼。
而叶宛童的视角看得就比他清楚多了,林子里到处都是游荡的孤魂野鬼,身上的衣服在死时被烧成了灰,露出焦黑的皮肤和骨头,惨得人都不忍心看。
“奇怪了……”她不动声色地解下背上被符咒包裹住的拂尘和桃木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不远处的林子。
傅敏和盯着薇薇安,问什么。
“宫观受三清祖师爷保佑,有那么多神像,周围怎么会有鬼?”
“什么鬼啊?”
叶宛童瞪着眼睛:“被烧死的鬼。”
说到这里,傅敏和才想起来他忘记告诉叶宛童今天白天在消防局发现的怪事。
他下意识将视线投向叶宛童,道:“这山上没起过山火?”
“什么?”
“我说——”
突然一道铃声乍起,原本正要动作的薇薇安和叶宛童都愣在原地,傅敏和掏出手机尴尬地笑,说我来电话了。
“喂?”
电话那头是方雨惊,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有很多人,隐约还能听见警笛的声音。
傅敏和笑着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就僵了。
方雨惊说,小和,出事了,有人在垃圾场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第91章 第 91 章
天已经黑透了,傅敏和等人驱车往垃圾场赶,感觉一路上碰到的红灯比这一辈子碰到的还多。
车虽然开得快,不管去哪儿都行,但交通规则还是得遵守,三人挤在一辆车里,后边儿跟着三辆车,两辆空的,最后是那位说一不二怎么着都要追着来的大佬薇薇安。
傅敏和坐在后座里盯着挂在前边儿的红灯,抓着前座椅背,不时回头看,怒道:“他跟来干什么?!”
叶宛童挤在他俩中间,所幸个子小,位置还算宽裕:“可能是怕你对他的心肝宝贝开心果做些什么不好的事吧。”
傅敏和气得瞪她,指着京墨道:“这他妈是我对象!”
“哎呀,没领证法律上大家都是单身。”叶宛童往后挪了挪,靠在真皮椅背上,把他的手打开,“别指着人家,不礼貌。”
京墨懒得搭理他俩吵吵,沉默地坐在一边盯着窗外的街道出神,绝世而独立,硬生生把车内隔出了两个世界。
傅敏和见他没反应也不吭声,有些恼,又不能对人家发火,只好跟叶宛童叨叨:“不是,你跟来干什么?”
叶宛童看傻子似的看他:“不是你们俩来找我的吗?哦,事情办完了就把我扔一边儿,管杀不管埋是吧?”
“不是不是,”要不怎么说男女的脑回路不大一样呢,傅敏和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是说,你跟着上这辆车干什么?”
“京墨的车,你能上,我不行?”她看着傅敏和那副吃瘪样直乐,“我也怕你对神子大人做些什么不好的事啊,我得看着你,你一个凡人,不能冒犯人家。”
傅敏和心说我要冒犯早冒犯了,还等你说。
前方的红灯终于变绿,司机抓着方向盘拐弯,傅敏和隔着叶宛童去看京墨,就在这时,一直望着窗外街道的京墨突然一动,旋即扒着车窗往后看,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了?”
京墨揉了揉眼睛,似乎并不很确定,摇头说没什么。
司机很快把车开到垃圾场,傅敏和开门下车,头顶的云层之间隆隆作响,乌云压得很低,有些憋不住,应该很快就要下雨了。
站在人群中的方雨惊一眼就看见了急速驶来的车,他从拥挤的人群间挤出来,朝着他们招手。
方雨惊长得高,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味道,傅敏和一手牵着京墨一手拎着叶宛童,快步走到他身边。
“怎么回事?”
方雨惊摇头:“不知道,我路过的时候看见有很多人,就让司机把车停下看看。”
“尸体是怎么回事?”京墨问。
关于傅敏和的司机说的“垃圾场前段时间发现过两具尸体”这件事,除了京墨他还没和其他人说过,叶宛童和方雨惊对于这件事表现得显然很惊讶,但远远比不上已经知情的两位。
这件事明明是前段时间就已经发生过的,怎么还能在垃圾场里找到死人?如果说这两件事情之间并无关联,却偏偏都是两具尸体,还偏偏都在垃圾场被找到,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
方雨惊也来了没多久,尚且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傅敏和拨开人群走进去,向里边儿的警察说明身份,询问现在事情到底是怎么个进展。
几位警察同志职业素养很高,相当严谨地核实了他的身份后,说明了事情经过,还让他看了那两具尸体一眼。傅敏和凑过去,看见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心里咯噔了一下。
“死者的尸体被焚烧过,已经严重毁坏,我们暂时无法确认身份,到时候会发寻人启事。这段时间请你不要离开本市,我们可能需要你配合调查。”
傅敏和连连点头,说好好好,行行行。
警察和法医带着尸体走了,傅敏和的眉头皱了起来。
都是两具尸体,都是高度毁坏,都是被抛尸垃圾场,这几个特点和司机所说的八卦惨剧完全吻合,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司机昨天跟他说的抛尸案。
可为什么这件事情会重复发生呢?
傅敏和想起了以前的世界,在叶宛童兄妹的世界里,也是这样,因车祸而死的童嘉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自己的死状,死亡的那一天变成了一个闭合的环,挥之不去地重复重复、循环循环。
那么这一次,井又想向他们传递什么信息呢?
他望着被法医抬上车的两具尸体出神,突然,人群里传来薇薇安粗犷又尖细的声音:“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呀?臭死了!”
他捏着鼻子,嘴里发出自以为娇柔的声音,傅敏和拉下脸,心说晦气。
方雨惊还没见识过薇薇安的功力,看看他,瞅瞅京墨,问怎么回事?
薇薇安准备先入为主:“你是谁呀?是京墨的好朋友吗?我是——”
“大壮。”傅敏和叫道,“别理他。”
京墨预感小学鸡又要吵架,眨了眨眼睛装傻,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在周围看了看,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盯着不远处垃圾堆出神的叶宛童身上。
“怎么了?”
不知在看哪里的叶宛童闻言迅速收回目光,又瞪着眼睛去看那两具被盖着白布抬上车的尸体:“有问腿。”
京墨的目光猝地锐利起来:“什么问题?”
“说不上来。”叶宛童皱眉,连嘶了几声,十分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刮记忆,“觉得眼熟。”
“尸体?”
她点头:“一大一小,我怎么觉得像是白天那俩……”
刚凑过来的傅敏和听见,想都没想,说不可能。
“就算那俩母女出事儿了,这才多久,也不至于烂成这样。”
听他这么说,叶宛童也觉得有道理,她又把方雨惊叫过来,四人围在一起狗狗祟祟交换线索,薇薇安几次想凑过来,都给傅敏和一脚蹬开。
“你说在王志的床缝里发现了胸针?”
方雨惊点头,同时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胸针给他们看。傅敏和看不出名堂,觉得女孩子应该对这个有研究,刚想让叶宛童去看,就听见京墨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气音。
他顿觉有戏,立马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