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喻兰还未回神,就被一只大手压住了后脑勺,整张脸都埋进了对方的胸膛。
“你做什么……”谢喻兰情绪一下转不回来,整个人都懵了,“你、你放开……”
“别动!”秦岚之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一手揽在对方背上,有些笨拙地抚了抚,跟撸马一个德行,“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没别的意思,也没想惹你生气。我……”
他向来不跟人低头,更不会示弱,一句话磕磕巴巴在嘴里转了半天才道:“抱歉。”
谢喻兰一下不动了,茫然地睁着眼睛,手指无措地揪住了男人的衣服。
秦岚之又想了想,道:“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话,我跟你道歉。”
“你……别哭。”
作者有话说:
谢喻兰:???秦岚之:嗨呀,脾气真大。
第39章 他的告白。
谢喻兰这一路的变化,秦岚之其实一直看在眼里。
从最初去万壑宫找他时的死缠烂打,机灵鲜活,到后来沿路的活泼爽朗,时不时还会逗逗小月儿,同老六等人插科打诨,明明是个少爷,却从未有什么架子,感觉同谁都能聊到一处,朝气极了。
可线索查得越多,越接近真相时,谢喻兰的情绪便愈发沉闷。秦岚之常能看见他一个人望着某处长久地发呆,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思念家人,哪里能想到这其中还有谢喻兰讳莫如深的秘密。
他僵硬地同谢喻兰道歉,只当对方是因为案情接近真相而情绪不佳。
毕竟牵涉到了蒋家,同谢家有亲戚关系,新任盟主蒋雷泽还同他娘亲是师兄妹,这其中的复杂自然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提及的。
两人沉默下来,谢喻兰靠在秦岚之怀里,能听到那急促跳动的心跳。
他因为发怒而变得迟缓的脑袋终于慢慢把事情捋明白了,他抬头看着男人,迟疑地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岚之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得按自己的理解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今天怎么了。”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秦教主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无聊。
一行这么多人,哪怕不算上小月儿,可以聊天的还有老六、老七和其他暗卫等等,他却非得拽着谢喻兰不放——只因为对方今天一整天没看自己,没同自己搭话,自己便像个孩子般追过来质问。
越想,秦岚之越是尴尬。
他仿佛是不想让谢喻兰看到自己的表情,又一掌按在男人后脑勺上,将对方重新按进自己怀里,目光看着远处,面无表情道:“我以为你是哪里不舒服。你这个人……平日看起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真要发生了什么,你都自己扛着不说。”
秦岚之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越说越感觉是这么回事,于是理直气壮起来:“所以我才来问问你。谁知道你脾气这么大,问一句都不行。”
说罢,秦岚之想起方才男人似炸毛小兽般气势汹汹,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怎么会有人连生气都那么可爱,连哭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谢喻兰尴尬地沉默了片刻,整个耳朵到脖颈都红透了,秦岚之想退开,他反而揪着对方衣服不放,整张脸埋在对方滚烫的胸膛里闷声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秦岚之瞄了一眼对方白皙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都泛起了青筋。指节一根根地红了,让人想抓来亲一口。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动,风静静从二人身旁卷过,偶有鸟鸣在树间时隐时现,竟让人从内心生出了安宁的感觉。
秦岚之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于是揽着谢喻兰的手从肩膀往下,一路滑倒了腰上,微微紧了紧。
他像是试探什么,不时偷偷往下瞄,好在谢喻兰没有什么抗拒的反应。
又抱了一会儿,谢喻兰身前出了点汗,不好意思地将人轻轻推开了。
“我、我没事了。谢谢。”
秦岚之看着他还泛红的鼻尖,提议道:“我陪你跑会儿马吧?散散心?”
谢喻兰点了下头,不等他去牵马,秦麟便主动哒哒过来了,高大的黑马看也不看自家主人一眼,主动蹭了蹭谢喻兰的耳朵。
秦岚之便去牵了谢喻兰骑得枣红色大马,两人翻身而上,先前那点郁卒消散殆尽,异口同声喊了声“驾”,二人相视一笑,策马扬鞭,风风火火地朝前跑去。
谢喻兰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秦麟本又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渐渐地就将秦岚之甩在了后头。
他一边分神想着心事,一边被拂面而来的冷风吹得心头敞亮,脑袋也清醒过来。
他在这儿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呢?想知道答案,直接去问便是,他同秦岚之结伴走了这么远,难道还要怀疑对方的人品不成?
只因为“魔教”两个字,他便要像其他人一样,给秦岚之扣上偏见的帽子吗?
许是那日夜里的暧昧影响了他,教他这些天都魔怔了,竟是钻了牛角尖。
若是被大哥、二哥知晓了,不知道要如何笑话他呢。
谢喻兰深吸口气,仰头看着头顶纵横交错的枝叶,阳光从缝隙里零碎地洒下来,天高云阔,美好的不像是真的——爹、娘,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儿子成为这样优柔寡断,知难而退的人吧?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依赖任何人了,明明打定主意要变强大,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前路。怎么不知不觉,似乎又陷入了以前的泥沼里。
他仰头看着天,身下马儿颠簸,单薄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从背后看,仿佛随时要一头栽下马去。
秦麟跃过地上粗壮的树根,他身子微微一斜,还没来得及坐正,脑后就响起“嗖”地风声。一双大手猛地拉住了马缰,吁了一声,谢喻兰后知后觉,才发现背后多了个人。
“跑这么快,喊你也不应。”秦岚之皱眉,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来,“发什么呆呢?很危险知道吗?”
“哦。”谢喻兰回头看了眼男人,对方应该是用轻功追上来的,枣红色的马儿还被远远甩在后头。
“谢谢。”谢喻兰想开了,弯起眉眼,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树顶上零碎的日光洒在他头顶,圈出淡淡的金粉,又像是晃一晃,就能落下满身粉糖,看着温柔极了,也甜极了。
秦岚之看得一愣,手指不由更用力地握紧了缰绳,道:“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谢喻兰摇头,干脆往后一靠,之前秦岚之也不是没这么带过他。
秦岚之有些莫名,但怀里被填满的空隙让他心里一暖,便也不再多问,只轻夹马腹,让秦麟慢慢前行。
一个无意识地纵容,一个有意识地依恋,两厢竟也契合得很,只余哒哒马蹄,敲在安静的心房上,时不时带出令人心动的涟漪。
接下来的路程,谢喻兰恢复了正常。
秦岚之一直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因为这件小插曲,迟迟没找到机会。
两人心思各异的抵达了锦城——谢喻兰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们没有立刻去谢家,秦岚之怕谢喻兰难受,只让暗卫前去探听消息。
谢喻兰刚进城时沉闷了两天,锦城多得是认识他的人,见他出现,总忍不住打量。于是谢喻兰拿了秦岚之的兰花面具戴在脸上,又换了一套自己平日不怎么穿的深色衣袍,将探究的视线纷纷挡在了外头。
也不知秦岚之做了什么,转天,客栈里便不敢有人打量、讨论谢喻兰了。连戏园、茶楼也都停了戏,街上路人也少了许多。
更有说锦城里但凡同谢家有牵扯的江湖名门、商贾世家,最近都闭门谢客,显得很是低调。
谢喻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吃饭的高大男人,堂堂秦教主,这一路没显露过什么“大魔头”的样子,这会儿倒有那个味了。
他一身黑衣,宽袖拂膝,哪怕是坐着背脊也挺得笔直,微微扬着下颚,是习惯性的冷漠高傲,俾睨天下。
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他转过头来,阴戾的眼神同谢喻兰对上,便散去了那点灰霾,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怎么了?”秦岚之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谢喻兰笑了笑,仿佛下定了决心,“我……有话同你说,一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可好?”
“好。”秦岚之没有犹豫,也没有多问。仿佛谢喻兰说什么都是好的。
待用过饭,两人共乘一骑去了郊外桃花庄。
说是桃花庄,但其实庄里各色花树都有。还不到时候,漫山枝叶翠绿却不见花苞,清新的香气钻入鼻尖,沁人心脾。
秦岚之不知为何要来这里,便见谢喻兰找来找去,找了颗不高的玉兰树,在树下站住了。
此时有风,谢喻兰摘下兰花面具,风将他的发丝托起来,又轻轻放下,衣袂轻柔翻飞,仿若花中仙人。
他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紧张,将那面具攥紧了,道:“阿之,我有事要同你说。”
秦岚之每回被他这么一喊,就有些腰软,但堂堂秦教主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于是负手而立,面上镇定自若,点了下头:“你说。”
“这一路你帮了我许多。”谢喻兰其实早早打好了腹稿,但到关键时刻,又不知该说什么了,便颠三倒四地道,“我很喜欢你的面具……兰花,我名字里也有兰,你名字里也有岚。我偶尔会想,这可能是缘分。”
秦岚之:“?”
这是在说什么呢?
谢喻兰清了清嗓子,朝秦岚之招了下手:“阿之,你走近些。”
秦岚之仿佛被蛊惑般,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犹豫片刻后干脆站到了谢喻兰身前,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谢喻兰红了脸,连眼皮都泛着粉色,眼尾那点天然的红更是扩散开来,仿若抹了胭脂。
他睫毛轻颤,道:“我、我是想说,那天……那天在村里,你对我……那是什么意思?”
秦岚之心跳砰地漏了几拍,他下意识地想:来了!此刻不说更待何时?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谢喻兰又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算了,你还是先听我说。”
秦岚之:“……?”
就见谢喻兰闭着眼,深吸了口气,秦岚之此时福至心灵,也不知想到什么了,突然就开了窍——完了,该不会要被拒绝?他还以为谢喻兰也有那个意思。看这情况,莫不是要跟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等等,先前对方突然情绪不稳定,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他太过自负,太过得意,居然从未想过对方会有拒绝的可能。
秦岚之一下急了,难得慌了神,伸手要去拉谢喻兰的手。
就听男人轻轻道:“秦岚之,我喜欢你。”
秦岚之:“……”
喜欢……谁?
一口气说出来,谢喻兰心里反而轻松了,胆子也大了,抬眼看着男人的眼睛,笑了起来:“秦岚之,我喜欢你,想一直陪着你,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会觉得我太轻浮吗?”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喜欢你。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试试追求你,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谢喻兰说得太快,喘了口气,又道:“谢家虽然不行了,但我会光复谢家的。我不会给爹娘丢人,也不会拖累你。查案这事,很抱歉将你卷了进来,但等一切尘埃落定,此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不管你是不是魔教的人,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喻兰发现,要将自己的喜欢表达出来,好难。
他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但翻来覆去,只有这么几句。令他自己都急出了一头的汗。
秦岚之沉默地看着他,那双阴戾的眼睛越来越温柔,仿佛万年冰山逐渐融化,听到了第一声春的声音。
他拉下谢喻兰微微颤抖的手,握在掌心里,尚未开口,先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一声笑,刺激了忐忑的年轻男人。
谢喻兰眼一闭,心一横,也不去想对方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听对方的回答,像是安了心暂时做一只闷头的鸵鸟,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襟拉了下来,不等秦岚之反应,就直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临时有事,错别字来不及改了。晚点回来改。啵。
第40章 金丹一直在呢。
那日兰花树下仓促一吻,让秦岚之记忆深刻。
风里隐约有泥土和花枝的芬芳,路边不知什么品种的野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带了点微妙的甘甜。
那蜻蜓点水的一吻从唇上离开时,秦岚之甚至还没感觉出对方嘴唇的温度,下意识伸手想将人揽回来,谢喻兰却已运起‘燕子抄’,风一样的从眼前消失了。
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觉,是一场落于花香里的梦。
那之后,谢喻兰离开了客栈,躲了秦岚之整整三天。
秦岚之简直哭笑不得,他让暗卫一直盯着谢喻兰,对方在哪儿他一清二楚,只是他认为谢喻兰害羞,不想逼迫,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四日,谢喻兰让暗卫送回来几朵白玉兰花苞,尚未开花的玉兰,叶片一层盖着一层,含羞带怯似的,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上头还沾着露水,想来是谢三公子大清早去摘的。一想到年轻男人戴着兰花面具,躲在庄园里偷花,清晨日光在他身上蒙了一层水雾般柔和的边,那白皙手指拈花,一手捞起衣摆,走在庄园小路上……堂堂秦教主就忍不住地感到心痒难耐,坐立不安,想亲手牵了心上人,一同披着露水走过小道,在太阳升起来之前接个绵长的吻,然后一起拿着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