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看清,那小小的影子已朝他飞扑过来!周敛瞬间清醒,抬腿一蹬——那感觉犹如踢中一个坚硬的铁块,但芯是软的。
影子发出惨烈的低吼,周敛心惊肉跳地从沙发里弹起,揪起那东西伸来的爪子,扔出了窗户!
玻璃被哗啦砸得稀烂。
他透过砸碎的窟窿往窗外看去,被街上的景象震惊了——
街道人山人海,数不清的人彼此簇拥着,他们的皮肤铁青,眼瞳灰金,散发着衰败的死气,安静而僵硬地站立着,像是某种集会。
他站立的身形映在玻璃上,街道中几百双金色眼睛倏地转向酒馆,下一秒,人群朝门窗涌了过来!
***
郁臻蹲在红色屋顶的檐角,他的脚边有一具断头男尸,全身青黑,像肉干似的挂在屋檐上,杜彧站在他身后,他们静静地俯视着下方街道的情况。
“喂……怎么还有这种情节?”郁臻看成群的冻尸涌入酒馆,暗自为周敛捏了把汗,“我不会打群架的。”
“可能这个岛受过诅咒,所有尸体都复活了。”杜彧先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又接他第二句话,“你想救他吗?”
郁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杜彧一脚将屋檐挂的青肤无头尸踹下去,翻身落到三楼的阳台,进了屋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郁臻:元素过多,放弃思考。
杜彧:我也不清楚。
第57章、安息岛(七) 冻尸
天色骤然暗下, 留在旅店里的人们好奇地推开了窗户。
郁臻站在屋顶的一角,看旅馆的窗户一扇扇点亮,有人在探出头朝下观望, 并呼朋引伴叫来其他人, 对街道的景象指指点点。
“——别出来!”郁臻挥舞双臂, 大喊道, “不要出来!外面危险!”
距离远, 风大, 他的话未必能准确地传达到那些人的耳朵里,却吸引了底下的冻尸们集体昂头, 无数双灰金色瞳眸呆板而痴迷地仰望他, 非要形容,是死物嗅到鲜活血气的眼神, 使人不寒而栗。
天光暗沉,郁臻在屋檐晃动手臂, 衣摆翩飞, 喊着听不清的话语,让旅馆的人一头雾水。
柳敏一开窗, 见隔壁屋的俩人也趴在窗边, 转头问:“他在说什么呀?”
她看不见郁臻的表情,但感觉他很着急。
“不知道。”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专注地盯着街道,“镇子上的人回来了,但他们为什么那么安静?”
他的女朋友疑惑道:“他站在屋顶上干嘛?是让我们快点过去?”
“不是吧,好像是让我们待着别动……”柳敏嘀咕道, “这个岛上有什么古老的传统习俗或活动吗?我们碰上他们排练了?”
柳敏头顶一阵杂乱的奔跑声穿过, 楼上房间的人出门了, 他们下楼直奔室外。
不一会儿, 两男一女跑到院子里,他们合力打开铁门,去了街上。
“他们跑下去做什么?”隔壁男生语气激烈道。
远处屋顶上,郁臻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两秒后,他肢体柔软敏捷地翻下三楼的阳台,再手臂攀住栏杆吊着身体下到二楼,是要去接应那三人。
柳敏撑着下巴的手放平了,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几人的背影。
只见三人中为首的男生喊了几句话,街道上的人群突然向他们围了过去,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爆发!
“啊啊啊!不是人!他们不是人!是怪物!”
与此同时,二楼的郁臻纵身跳下——
他的身形极快,落地前手按住一具冻尸的肩,借力腾空而起,旋腿扫倒一片,然后飞身撞开眼前冰冷坚硬的行尸走肉们,冲入尸群拽住里面唯一有温度的手臂,矮身躲过冰刃般锐利的腐烂手指,向旅店的小院狂奔!
郁臻救的是三人中的女孩,其余两个男生在他落地时已经被捅穿了肚子——大概是大夏天用筷子捅进西瓜的音效。
冻尸会被温度吸引,那两具尸体喷溅的新鲜血液让它们蜂拥而至,冻成冰块的手如铁爪撕开死尸肚腹掏出内脏,往自己的身上抹——它们在给自己解冻!
郁臻拉着女孩一路狂奔逃回小院,柳敏扶着大门向他们招手:“快点!快点!”
他们踏进院落的同一时间,柳敏和她的邻居将两扇铁门关拢,再用铁链上锁,将迟缓追来的怪物们挡在大门外。
郁臻两手撑着膝盖,弓背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女孩受到惊吓,泪痕挂在脸上,失去语言能力。
柳敏背靠着铁门,惊魂未定,问:“那些人怎么了?”
她旁边的男生摘下眼镜,用衬衫一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道:“像是中了病毒,丧尸、僵尸一类的,你们懂我说的吧?”
郁臻摆手,竟发觉自己的手臂一片湿热,血液浸透衣袖,手心手背满是猩红;柳敏忙搜出一包香气扑人的纸巾递给他。
“你受伤了?”
“不是刚才,是之前。”他拿纸擦着左手的血,对那个男生说道,“是,也不是。”
此时,许多住客都下楼走到院子里,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
“我刚才听到有人在惨叫,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我看到街上有很多人,是不是镇子上的人回来了?”
“怎么还流血了?外面暴/乱了?”
“嘿。”
郁臻丢掉脏纸团,听见头顶有人喊话,他抬头,严谌趴在三楼的窗口,抛了一瓶纯净水给他。他右手一伸,接住了,却被坠空的附加重量压得手臂往下一沉。
适时补充水分很重要,郁臻灌了自己半瓶水,撩起袖子,用剩余的清水冲洗左前臂的伤口。待气顺了,他回头一看锁上的大门,说:“还有人在外面。”
“究竟出了什么事?”有人问,“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还有人问一旁陷入呆滞的女孩:“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两个人呢?”
面对十多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郁臻说:“我没有办法和你们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道理可言。”
“外面的东西,是死尸,看死状是被冻死的;它们会动会走路,看不见,但能凭嗅觉和听觉寻找有温度的热源,比如人体和灯光,并且借用热度复苏。这些冻尸苏醒的迹象是肤色变深,皮肤由青白转变为铁青和青黑色,收集的热量越多,它们的肢体越灵活,攻击性也越强。”他再次看向那扇大门,“刚才死了两个人,足够一群尸体复苏了,这道门挡不了多久。”
“他是在说笑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部分人窃窃私语着。
“对啊又不是拍《丧尸乐园》,咱们总不能是穿越了吧?”
“我没空跟你们开玩笑。”郁臻将空塑料瓶捏变形,使它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和杜彧上街后,在一家纪念品店里遇到了第一具冻尸,在昏暗的环境里,他第一反应也以为那是人,看对方是攻击姿态便抬臂一挡——这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
他的手被割伤了,当时杜彧抄起店铺内一把装饰镰刀,砍掉了那东西的头;然后怪物数量增多,成群出现,他们带着尸体上了顶楼,进行了简单分析和研究。
最初冻尸的肤色是青白色,全身坚硬如铁,但动作迟缓笨重;靠近活人(或其他热源)的过程中,它们的肤色将由浅变深,呈现高度腐烂的铁青色;可是当他的血溅到冻尸脸上后,它立刻像熟透煎焦的肉排,变成了青黑色,肌肉皮肤软化,灵活性是冷冻状态的数十倍。
幸好杜彧的砍头技术一流。
上到屋顶,他们安静地观察凭空冒出的尸群,见到周敛被困,杜彧下去救人;他没有跟上去,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
郁臻心里规划好路线,沉着脸对面前的游客们道:“这家旅店有问题,或者说那些房间和里面的放东西有问题;昨天夜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被吵得睡不着觉吧?但那些声音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发出的,现在没时间多讲了。
“我们到达的这座岛,不是我们以为那座岛,它没有经历过雪崩和灾难,就像平行时空一样。警察也许不会来了,因为我们联系到的外界,不一定是这座岛的外界,而且也联系不上了。”
郁臻把变形的瓶子丢进围墙下的箩筐,“还有至少三个人还没回来,”他看向柳敏,“包括你的好朋友。”
柳敏瞪大眼道:“叶子出去了?他怎么——”
“他去码头等船来,可惜没有等到。还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们,可是没时间了,我现在要去找人,给你们的忠告就是:守好这家旅馆,不要乱跑。”郁臻拨开楼梯口人群,疾步上了二楼,在被数不尽的疑问包围前,他回到房间,锁好房门。
他拖出床底的行李箱,开箱翻翻找找,他是连石膏粉末都会备上的人,医用药品自然也齐全。他麻利地挽起袖子给左臂伤口消毒,缠上纱布,打结。然后抠开了箱底的夹层,手掌探进去,摸出一把纯黑色的战术匕/首。
他抽刀出鞘,直狭的刀刃锋利完好,就是尺寸小了些,现在的情况最理想的是拥有一把75cm以上的唐刀,可惜只能想想。
郁臻换了一件短款的外套,显得身材非常修长,他从衣柜里搬出杜彧的箱子,用刀柄砸坏密码锁,开始找尼龙绳、锁扣等登山工具。
急躁的敲门声响起,郁臻把工具收拾完毕,行李箱关上踢回床底,去打开了房门。
柳敏也换了她最利落方便的一身衣服,她焦急地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想去救叶子。”
郁臻摇头:“不行,带上你是累赘。”
“可是我很担心他,如果他有事的话……”
郁臻捂住她的嘴,等她不说话了,才松开手,道:“你就在房间里等着,如果你想做点什么,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柳敏泪眼盈盈地点点头。
郁臻抻手揭下挂在墙面的毛毯,露出那面造型古典的镜子,“我们房间有这么一件奇怪的东西,说奇怪是因为它不像该出现在旅馆里的东西,你去每个人的房间看一看,算出有多少件这样的物品,能拍照最好;等我回来用得上。”
“最好你能去守住餐厅通往厨房的那扇门,不要让人随便进去,当然你看见里面的东西肯定会害怕,所以我不勉强你。”郁臻拍拍她的肩,“我尽我所能把叶子带回来。”
柳敏又使劲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她从背后拿出一柄红鞘的狭长太刀,两手举到他眼前,“这是我下船的时候在一家刀具店买的,你用得上吗?”
郁臻藏起眼底的讶异,接过三余尺长的太刀,手激动得有些发颤。这是传说中的心想事成吗?
柳敏说的那家刀具店他曾经路过,在邮轮停靠的港口城市码头,一看就很贵。
这把刀外形铸造得极为华丽,血红的刀鞘,银白的弯刃,优美窄长,的确能勾起路人的注视和购买欲,至于实用性还需要郁臻亲自检验。
有钱确实是好事,他就不能一时兴起买把收藏级别的刀具随身携带。
柳敏目光不知何时聚焦于他的身后,她水灵的双目瞪得开裂,哑声道:“它、它们爬上来了。”
郁臻一转身,房间窗台上蹲着一个皮肤青黑的男人,失去冰层的禁锢手脚灵活自如地附着在窗沿,瞳眸变为赤金色,手背血管爆突,他翕动鼻翼,嗅到屋内活物的味道,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邪恶的狞笑。
彻底解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杜彧:没事,下次我也给你买。
郁臻:这种事还是不要有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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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争取这个副本结束时让他们的关系有点实质性进展/(/ /·/ω/·/ /)/
第58章、安息岛(八) 感染
原来人在太害怕时, 手脚是可以不听使唤的。
柳敏的眼眸映入那头怪物的影子,它的形体仍是人类,但姿态像极了爬行动物;她扶着门框, 着力狠推才能使沉如灌铅的腿脚抽离, 可就在她萌生逃跑念头的一息间, 烁亮的白光刺痛她的眼睛——
拿匕首和长刀的手势完全不同, 郁臻单手握住刀鞘斜横在肋下, 他面向窗, 伏低上身右足踏前,是从后向前逼近之势, 右手虎口压住刀柄, 在怪物靠近的那一瞬拔刀斩向它的头。
柳敏被刀影晃了眼,再定睛时, 一颗头颅滚落地板,灰浆似的尸液从残躯的断颈处喷射出来!
郁臻机警地跳到床上躲开腐臭的尸液, 他看了看怪物的尸体, 再看手里一尘不染的雪刃,是把削铁如泥的快刀了。
柳敏虽然往后躲了一步, 仍被溅了一头一脸, 她拔高声调尖叫道:“太恶心了!”
那具无头尸身还挺立在房间中央,就在他们以为它要倒下之际,它竟然扭曲着肩膀动了!它似乎还残存着思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头都被砍了还有思维,但它扭转身体, 朝着凶手的方向扑了过来——
“丧尸被爆头都会挂掉的啊!”郁臻心里大喊着失效的常见定律, 再次挥刀狂砍无头怪尸的四肢。
“快跑!”他对门口傻站着柳敏道。
后者听了顾不得满身污秽, 奔进走廊大叫着“怪物来了!”唤醒其余住客的危机感, 敲响了住所即将沦陷的警铃。
失去头颅的冻尸行动变得迟缓,砍头有用!它的动作犹如加了减速特攮賵效,略显滑稽;可郁臻笑不出来,他为避免被尸液溅到,每砍一刀就换个位置,窄小的房间四处闪现他的残影。
待他停手,怪物的残肢散落一地,床上墙面都被溅满了绿灰灰的黏糊液体,相当恶心。
“啧……”郁臻踮起脚尖,踩着地板空处去关上窗户,随后进浴室里拿毛巾擦了袖子和刀,又用清水狠狠洗了把脸,带着满脸水珠出了房间。
袭击旅馆的冻尸不止一只,整栋楼充斥着打砸家具和呼救的叫声,他犹豫再三,寻着声源赶去三楼——
他迎面跑来一个留络腮胡学者模样的男人,怀里抱着一本十厘米厚的硬皮书;书本倒映在郁臻眼里,那封面的烫金花纹和双生镜的边框甚为相似。学者慌张地躲避后方来袭的青肤冻尸,脸部赘肉因恐惧而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