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宁安。”耳边是他含着水光的一声声呼唤。
这些字眼宛如一点星火,转瞬间就把所有的冰雪蒸发,化成一道又一道的水汽,缠绕在两人身上。
戚宁安瞳孔里的灰色变成化不开的浓墨,桑愿拽着他衣襟的手越来越近,直到微凉的气息包裹了他们,他才捉住他仍在作乱却不得寸近的小手。
桑愿委屈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这样你会伤到自己的。”戚宁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入鬓发,他看见柔嫩的瓷白被热气染上一层又一层的绯红,落下一句,“我帮你。”
蔷薇里的甘甜被他噙出,桑愿喉咙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那些得不到的渴求终于被人耐心地一一满足,两人的呼吸交缠,雪山苍松的苦意一点点融入草木清透的气息,血池里泛起微微的涟漪,只留下春光暖意。
春日里盛开蔷薇花旁停了只雀儿,它好奇地看着这朵散发着馥郁芬香的花朵,看它在风中巍巍颤颤地抖动,然后毫不犹豫地飞向娇嫩的花蕊。
梦境里突然起了风,未受过风吹雨打的花儿哪里受的住如此对待,花汁四溅中花瓣飘飘撒撒地落了一地。
两人彻底陷入旖旎的春日梦境,他们在里面奔跑追逐,双手紧握。
情果和灵血混合浸入的炉鼎之毒在第二日就尽数解去,可捆仙链在地上的摩挲声却足足响了五日。
第七日的早上,桑愿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只是偶尔停下歇息一会儿。
“桑愿。”戚宁安在身后唤了他一声,得到的是一个回首的白眼。
他的双颊鼓鼓的,显然气还没消,凶巴巴地朝后骂了一句:“别喊我!也别跟着我!”
戚宁安如他所愿地没有喊他,却仍是在后面跟着他。
短短几天,他就由化神期一跃进阶到合体期,足足跨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但修为的猛涨让他止不住羞愤,而这份羞愤就发泄到了始作俑者,剑君戚宁安头上。
这厮...这厮竟然在他炉鼎之毒解除的情况下,恬不知耻地一次又一次。直到昨日,才有空把他脚踝上的捆仙链彻底除去。
丹田的灼热感早已消失,可却有了挥之不去的几丝剑意,就像是戚宁安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痕迹。
桑愿气得要死,在碰到邪魔时准备出手发泄,只是还没动手,那些邪魔就消散了。
在第八只邪魔被身后的戚宁安一剑灭杀,桑愿终于止住脚步,猛地一回头却刚好撞到他的胸膛上。
硬邦邦的,更令人生气了!
戚宁安趁机捉住他的手,无师自通地道歉:“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哟,这厮还知道自己错了?
桑愿瞪他:“你错哪了?”
戚宁安诚实回答:“错在时间太长,你都说了不要......”
桑愿一把捂住他的嘴,脸上爆红,呵斥道:“别说了!”
戚宁安此时眉眼舒展,神态里都是说不出的魇足,甚至顺从心意地亲了一下他的手心。
桑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生气都忘了,冷笑两声又不理他。
“桑愿。”戚宁安柔声唤他,眼底的柔情浓得化不开。
“闭嘴吧你!”桑愿暴躁了,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没有下次。”
只是,这一瞥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别样的旖旎。
戚宁安喉结剧烈地滚动两下,情不自禁地想起他那时眼尾发红的模样。
“你脑子里的画面给我停!”桑愿一眼就看出这厮在想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嗯。”戚宁安微微颔首,迅速地默念十几遍清心经,总算恢复了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
只是,耳尖上的红始终都散不去,目光也时不时地停留在他身上。
见他没有再说那些奇怪的话,桑愿消气了一点,走了一刻钟才发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这是怎么回事?”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从未有过太阳,天幕微沉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桑愿天性喜阳。
“这里是邪魔界。”戚宁安为他解释道,偶尔有窥探而来的邪魔均被他随手解决,“准确地说,这里曾是修真界,后来被邪魔占领。”
桑愿惊了一瞬,心神立马被此事吸引:“被邪魔占领?意思是这里的修士没有胜过邪魔,沦为邪魔的养料?”
他想起了血池中的灵血。
自古天道之下不管经历多少更迭大战,必是邪不胜正而为结局。这里竟是颠倒着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天道在某种情况下消散,天道法则消失。
只是,是先有天道消散还是先有邪魔?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桑愿并不知晓。
“你怎么知道的?”桑愿拧着眉毛,不解道,“这里还有活着的修士吗?”
他站在一片废墟中,头顶是灰蒙的天,可那双眸子却灿如星辰,轻易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即使背景截然不同,可戚宁安知道他就是自己曾在错乱时空中看到的那个人。
时光荏苒,他终于落入自己的怀里。
“剩余的修士全部被取了灵血存储下来。”戚宁安确定道,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我搜了这里魔主的魂,他是最初一代的邪魔,后来是这里,也就是苍冥界的魔主。”
邪魔天性嗜杀,本质里没有善良一词,有的是无尽的掠夺和侵占。
苍冥界?这名字与苍蓝界这么像?难道是有什么关系?
桑愿突然想到,这些跟神树需要跟他查探的东西有关吗?
若有关系,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好不容易知道现在戚宁安异常的原因,还在考虑用什么办法打消他捅苍蓝界天道的念头。
“你在想什么?”见他迟迟不说话,戚宁安忍不住问道。
桑愿却突然看着他,斟酌着开口:“这里没有天道法则,应该就是邪魔产生的原因吧。”
所以,为了苍蓝界的苍生,哪怕是为了玄天门,你捅天道的计划能不能放弃?
哪知,戚宁安摇头,说道:“并不是,我从刑魔的记忆中看到,最初的邪魔是有人在域外空间圈养的,后来域外空间不知为何破了,这些邪魔就穿过空间界限逃到各处。”
邪魔由邪气和魔气侵入生灵,把他们神志吞噬后取而代之而成,换言之,这些邪魔曾经都是其他生灵,只不过现在没了作为原先生灵的灵智,只留下邪魔本性的杀戮。
吞噬完苍冥界的生灵之后,这些邪魔就互相吞噬,宛如养蛊一般,最强大的成了魔主,次一点的便是魔将,而其他没有神智的邪魔就供他们驱使。
戚宁安把从刑魔记忆中得到的信息一一跟他说了,清冷的嗓音抚平了桑愿心里的一些烦躁。
桑愿:我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了的。
只是对于有人圈养邪魔这事他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能:“邪魔乃天地不容之物,圈养之人定会受到天罚,若是这样,他做此事的目的何为?”
戚宁安没有直接反驳他,淡淡道:“若是,做这些时能获得的利益远远胜于受到的天罚呢。”
桑愿一愣,想起了这个可能,喃喃道:“可是这要用无数的生灵作为代价啊。”
戚宁安知道他对万物有一种怜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天地间,最不缺的是为利益所驱使的生灵。
“别想太多。”他站在桑愿面前,遮挡了他落在枯枝上的视线,“若你想知道更多,我们可以去找其他有神智的邪魔。刑魔虽被搜魂,但仍有一部分记忆受到禁制保护,当时时间不够,只来得及搜出我想要的记忆,若他不知的,还剩余三位魔将活着。”
“你把他杀了?”桑愿惊讶道。
“没有。”戚宁安没有隐瞒他,嘴角微抿,“重伤,留着给你出气。”
桑愿知道多想无益,虽然先前对刑魔施了报复,可想起在血池边的日夜,仍然想踩他几脚。
“带我去。”他忍不住瞪了戚宁安一眼,吩咐得明明白白的。
戚宁安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地瞪他,也知先前是自己过于孟浪,本能地就顺从着他。
“好。”他没有一点生气。
见他这副任打任骂的模样,桑愿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里。
“我带你去。”戚宁安唤出天衍剑,伸出手想拉他上来。
桑愿却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自己跳了上去,只是步子太大,牵扯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差点一个趔趄掉了下来。
即使在后来进阶到合体期,但大乘期的冲击确实令人难以承受。
戚宁安手快地扶了他一下,侧过身低头问:“好点了吗?”
他本身气质如霜雪,很多时候带着剑意的侵略锐利,此时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让桑愿想起了两人在血池边情到浓时的那一幕。
豆大的汗珠从他身上滴落,一颗颗地砸在瓷白莹润上,激起一阵阵的战栗。
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陷入**。中的疯狂和炙热。
不得不说,打破禁欲最令人神魂颠倒,更何况猿臂蜂腰的对方还长着一副极俊美的面容。
到最后,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被谁蛊惑的。
桑愿脸上爬上红晕,仍是愤愤地盯着他,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早早泄了气,只偏过头不去看他,声音有点闷:“还行。”
知道他还在生气,戚宁安轻轻地叹息一声,脚下天衍剑随心而动,一只手却落在他的腰部。
桑愿本能地打了个颤,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却感觉一阵温和的灵力从穴位汇入,浑身的酸痛顿时消了大半。
算他有良心!
戚宁安顺着曾留下的印记,很快找到了刑魔,以及一些魔兵魔将。
一位魔将率先看到两人,尤其是看到戚宁安后,竟然第一时间躲在了其他魔将后面。
桑愿一阵无语,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条件反射也过于夸张了一些。
戚宁安握着天衍剑,语气平淡:“不过是打败了他们而已。”
这在剑君生平的战绩中,实属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刑魔在看到两人后红色瞳孔猛地一缩,又在看到魔将下意识的反应后怨毒不已,不顾两人在场,招呼那位魔将:“你过来。”
剩下的两位魔将脸色大变,只能看着那位魔将僵硬地走到魔主前面。
魔主之下,皆为奴隶,这是邪魔之间的天然关系。
桑愿看得不明所以,但这不妨碍他抽出飞天翎,准备上前。
还没等他走近,刑魔张口,对面的魔将在一瞬间目露痛苦,然后全身化为黑烟被他直接吞噬入腹,阴白的脸上顿时浮现满足的神色。
“呕。”桑愿看得胃里翻江倒海,可吐不出什么。其实修士很少呕吐,他只不过是极为厌恶这种场景罢了。
戚宁安扶着他,开口就问:“要直接杀了他吗?”
刚有一点饱腹之感的刑魔差点被吓个半死,出言为自己争取生存机会:“人你都找到了,无极佛枝也得到了,把我的魔宫和魔兵们都灭了个七八,你还想怎么样?”
“而且,你身上的毒也解了。”浑然忘了自己先前做了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桑愿就来气,他涨红着脸直起身,干脆舍了飞天翎羽,朝戚宁安伸手:“天衍剑借我一用。”
戚宁安很顺从地给了他。
于是,桑愿弯起手指叩了叩雪白剑身,笑着说:“还是我去捅他一剑来得痛快。”
刑魔在一瞬间受到了惊吓,有戚宁安在,目睹过同伴一招之下死得不能再死的两位魔将动都不敢动。
“你想干什么?”刑魔发现自己浑身都动不了,面露惊恐地看着天衍剑,忆起了被一剑穿心的痛苦。
“干什么?”桑愿用剑尖在他身上戳了戳,满意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讥讽道,“不是魔主吗?不是很横吗?想活也容易,告诉我如何找到浮空仙人?”
若说刑魔是凶手,那这浮空仙人便是幕后之人,他不会放过这个魔头,更不想放过这个幕后坑他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全然忘记了先前是自己说的。
剑尖落在了他的鼻翼上,戚宁安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站在桑愿后面,眼神中竟有淡淡的宠溺。
只是,这双眸子的目光在落在刑魔身上时,又如结了冰的深潭。
刑魔终于确认,这人留了自己一命,俨然是为了让桑愿出气。
第46章 “你打算怎么负责?”……
即使再厌恶刑魔, 桑愿暂时也没打算杀了他,毕竟,自己还想从他口中得出所谓浮空仙人的踪迹。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躲在阴暗之处的毒蛇, 说不定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就窜出来咬他一口。
刑魔那些连戚宁安搜魂都没来得及搜出的记忆定是十分重要的,不然也不会在这段记忆上设下禁制。
桑愿没打算跟他废话,对这种天性就是屠杀生灵不给丝毫活路的邪魔只有厌恶之感。
若说其他生灵本性斑驳的话,那以生灵之死而生的邪魔就是纯粹的恶。
戚宁安先前的一剑已经让他元气大伤,因此当桑愿用愿力和道力融合而成的法则之力进入他的识海时十分顺利。
跟戚宁安简单粗暴的搜魂不同, 碧绿中泛着金色光点的气息宛如一道小溪,温和而缓慢地朝刑魔的识海中流淌。
刑魔想要挣扎,却被天衍剑中的剑气压制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宛如朝霞明艳的脸朝自己低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