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西装管家那句“供养神明”的话在玩家之间引发了一系列的强连锁反应。
仇忽然看向蔺怀生这边,那样强烈的目光,让蔺怀生几乎以为对方看到了他。
偏偏身后的祂也加重了抱人的力度,显然对仇这个玩家仍没打消危机感。
而这个祂抱重了,别的祂就不高兴了,于是西装管家也看过来。于是这又算是一连串的反应。
到最后,所有的人或明白、或不明白地看着一团空气。
细致如施瑜、赵铭传很快就发现在对称排列的祷告塑像中似乎少了一个。而他们听到仇直接问。
“你供奉给你那个神的食物是什么。”
谁能想到祂真的只在为填饱爱人的肚子而全心全意地努力呢?
仇在这个轮次已经用掉了提问的权利,管家就更不可能如实地回答。
西装管家耸肩配上摊手的姿势,甚至不介意让玩家们看到自己脸上明晃晃的恶劣嘲弄。
“你们可以猜。”
蔺怀生止不住地笑:“你心眼真坏,这么说了他们估计会想得很夸张。”
这时候的蔺怀生完全倒在祂的怀抱里,千千万万个祂,但实际上蔺怀生的爱人只会是一个,所以外头的爱人也听到了蔺怀生这样开心的声音。
祂就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也得到了同等的快乐。
在这之前,祂从万千来到游戏里的人类脑海中提取、借鉴、学习,以此不断完善这个世界。但祂的快乐和爱,全部只源自蔺怀生。
蔺怀生忽然仰头说:“这里头的声音会泄露出去吗?”
“不会。”
“怎么了?”
祂多问了一句。
而蔺怀生好像就是在等祂多问的这句,他干脆整个人翻了个身,面朝这个广阔而炙热的胸膛。
要抱都已经够娇了,但他还不是要抱。蔺怀生亲了亲那个令他发问的根源。
“你心脏跳得好大声啊。”
口头上疑问,行为上却给予鼓励和肯定。
这是给祂最大的赞赏,让他自豪这颗人类的心脏装得有意义。
抱着蔺怀生的这个祂只想好好地、深深地怀抱住怀里的这个宝贝,那么就由别的祂来告诉。
蔺怀生也听到了。
【是因为所有的我都在为你悸动。】
不是别的哪里,就是他贴着的这颗心脏。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蔺怀生他就是听到了。
也许这颗心脏也是一个祂变化而来呢。这个祂放弃了英俊的外表,放弃了能够和爱人真实接触的机会,由祂来变成一个象征,一个证明。
是祂想证明,祂可以不是一个神或一个世界,而可以是一个爱人。
他们里头甜蜜得每一句话都能是表白,可惜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他们这边有多甜,另外那头的玩家们心情就有多差。
正如蔺怀生前头说的,在管家说完那样一句故意诱导的话以后,几人的脸色猛然难看。
他们很难不去想,所谓的“食物”,是不是昨天晚上离开安全屋的蔺怀生的尸体,就像他们先前在地窖里发现的那堆尸山一样。
这其中不是所有人都为蔺怀生的“死”而悲伤,但这种死法不免让他们牙关发紧。
而祂正是故意的。祂任由玩家们这样猜想,毕竟祂现在可是生生的帮凶。
祂甚至故意往玩家那边走了一步,制造一种压迫感。
“我的祷告还没结束,几位仍打算留在这里吗?”
玩家们便在管家隐含的威胁中从小教堂离开,他们不会放弃这里的线索,但必然要与管家错开。
五个人站在外头,心情都不轻松。
但观众们却犹不过瘾,他们就像这个世界上那群最无聊也最恐怖的看客,为了满足自己的低级趣味而不断起哄。
【这就走了?】
【这个小教堂十有八九是个大宝贝呢,就这么放弃也太孬了吧。】
【没事,我看他们几个之后还会回来的。】
【人类最喜欢探究到底了……】
仇啧了一声,他现在看这些弹幕心情就火大。
“这些鬼东西就不能关掉吗?”
一般的弹幕都是活跃气氛的,像这次从头到尾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实在见了鬼,特别是刚才那一句,仇觉得这些人其实想说的是好奇心害死猫。
而他们就喜欢虐猫。
覃白忽然问道:“仇,你之前来过这。”
仇知道她要问什么。
“对。”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那里一共有六个祷告塑像。”
六这个数字很难不让他们多想,因为玩家的人数也正好是六个。
苏柏说:“所以蔺怀生真的死了?”
他是最直接问到关键的人,只能说恨比爱长久。
只是几人都没发现,就在苏柏提了蔺怀生的名字后,那个他们原本厌恶无比的直播屏一下子被吓地静了好几秒,不再有新的弹幕跳出。
又过了一会,直播间的那些观众又若无其事地发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但无人知晓的暗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
真可怕。
是啊是啊。
好疼啊……
昨晚的一条腿……
太可惜了。
但很快,连这种背地的窃声都不见了,一只无形的统治的手掐住了它们的喉咙,剥夺了它们窃窃私语的权利。
祂会为蔺怀生做好一切,也会为蔺怀生杜绝一切。
本来这一次祂应该遵守先前的约定静静旁观,不插手蔺怀生的一切决定,但蔺怀生却主动向他伸手,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那么神也一样会得寸进尺。祂渴望为生生做一切,贪性起来,祂甚至希望生生还是只和祂产生交集、只对祂说话、只看祂。
祂怎么还可能容许这个世界里有对蔺怀生不友好的东西存在。
玩家们离开后,危机暂时接触。
蔺怀生和祂从茧子里出来,而茧子却没有再变回原先的祷告塑像,这个位置就这样空了。
一开始蔺怀生还以为这是祂的打算,怕玩家们去而复返后因为忽多忽少的塑像数目起疑心,但他很快自我否定。
“不对。”
“什么不对?”
这是两个祂的声音。
在恋人面前,雄性动物本能地展现自身优势,蔺怀生喜欢抽丝剥茧的过程与带来的成就感,但很难得表现出来,祂都觉得这样的蔺怀生眼睛里简直盛满了星辰。
祂立刻又有了新的自我革新的打算。
祂要为那些原本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的寂寥无垠添上蔺怀生眼中这么美的星星。
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并行走过来所带给人的感官刺激是强烈的,甚至是恐怖的,但蔺怀生的心跳却愈发加快。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现在很兴奋。
蔺怀生目光灼灼地看着祂们。
“你说过,这个小教堂既存在着陷阱,也存在着线索。”
“不对。”
“不只是线索,而是求生的机会。”
“我直到刚才都认为你是为了帮我躲藏,所以把塑像变成一个可以隐藏人的茧子。”
“但你不会帮得这么低级。”
也不知道是哪个祂率先笑了,脸上是完完全全的愉悦与宠溺。
“这时候都可以顺带夸一下我么?”
蔺怀生觉得祂有时候也未免太容易跑题了,就乜一眼祂,那眼睛水澄澄、清亮亮的,也不是故意,但就能勾得整根脊柱的神经都麻了。蔺怀生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我这会如果再伸手,碰下一个塑像,它同样会把我包裹起来。”
简而言之,这几个塑像就是游戏提供给玩家们的一次性庇护所,数目上当然也是六个。
这好像是这个游戏难得的仁慈,让人不禁想,不禁心动,它的隐形功能会不会不仅限于白天,甚至能够让玩家安全躲过恶魔夜。
就这一点提供的生机,就足够让惊慌之中的人类忘却这个恶劣游戏之前的种种不好,从而对它感恩戴德。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这个生机的。
且不说本身是否发现这个小教堂,发现的时机还必须赶在危险降临之前,而就算来到了小教堂,通道之前先有空中天使的陷阱,之后的玩家则会更审慎不轻易触碰副本中的东西,自然也不可能发现这些祷告者塑像隐藏的真相。
祂鼓掌。
一个揽住他的肩膀,一个来搂腰,明明就是一体,但一左一右在蔺怀生耳边低语时,还是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想象。
“你自己也应该为自己鼓掌,生生。我只是帮了你一次,但你凭自己得到了之后五个回合的优势。”
祂大体可以猜出蔺怀生接下来的计划,蔺怀生之所以激怒苏柏,就是为了躲开接下来被施瑜投出安全屋的可能。他需要所有人都当他已经死了,直到最后他再出现。
安全屋外恶魔夜并不是每晚都会出现,蔺怀生出来的时候就在赌,赌直到下一轮的第三回 合、他的回合,到底有几次真的恶魔夜,而他自己能躲过几次。
“而现在,你每晚都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了。”
蔺怀生觉得某人的话意有所指。
他勾了其中一个祂的下巴,另一个则颇有心计地主动用脸颊和鼻尖轻轻地扫着眼前人的耳垂和耳廓,营造轻柔的暧昧。
“和你?”
被他勾下巴的西装管家明面上宠辱不惊地微笑,还伸手扶了扶单边眼镜,但祂的喉咙却上下滚动,泄露最直接也最强烈的渴望。
“我原来只想过做你的好梦就好了,但亲爱的,你的提议更让我心动。”
第118章 猜猜我是谁(25)
神的话很有暗示性。
而祂的目光明显也兴奋了,蔺怀生看到熟悉的金色眼睛里流过更为熟悉的黑色,那是祂的数据流。祂总是以鲜活的人类姿态出现,只有偶尔像这样的时刻,蔺怀生才能窥见祂作为游戏世界神的原样。
他能让神变成人,又再变成神。
蔺怀生原来也有幼稚虚荣,感谢神来验证、来满足。
蔺怀生朝祂一扬唇,笑得可甜可迷惑人:“骗你的。”
什么时候他也这样明目张胆承认就是骗人呢?
神想起来了,就在祂是C、而他们在逃亡的飞机上时。那时候捅进祂心口的那一刀可真痛啊,但现在祂却真的“长”了一颗心脏,而生生只给予祂无限甜蜜。
即便蔺怀生直说了他在骗人,神也没有因此生气。两个祂都来拥抱,都穿着黑西装,又那么高,像两条黑色的大蟒,交缠地捕获祂们中间的猎物。祂们那么危险,但祂们最后又都消融,似乎要重新合并回一个人,遵从人类爱一个人的方式,而这过程中,但也有无数无形的祂的手也都来抱一抱爱人。
蔺怀生伸手一抓,抓到的不是手臂,而是似乎无形但又有形的数据流。有一根赫然出现在白皙的掌心,黑白界限分明的美感,强烈又暧昧,于是更多的黑色现身,祂们都争抢着渴望得到一点爱人的垂青,手掌、皮肤,而没得到的那些祂们在空中克制又焦躁地挥动,就真像无数条恐怖的黑色巨蟒。
但祂们全部都被包容,被接纳。
蔺怀生张开手臂,尽可能地展露出更多的自己。就像祂自己说的,如果祂的本体就是这样多,无限又无形,那么蔺怀生只希望能够在有限的能力中给予对方尽可能多的爱。
神就这样与他心灵相通、欣喜若狂。
所有的数据流触须都一同向蔺怀生而去,像巨大的浪潮,最后则变成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茧,把蔺怀生包裹、拥有。
蔺怀生被完全“吃”掉了。
他在无数的祂形成的怀抱里,听到祂内腔的声音。
“那我也高兴。”
“生生只会骗我。”
……
夜晚再次来临。
今晚的安全屋主是施瑜。
她从白天到现在一直在期盼一件事,那就是蔺怀生到底还活没活着。但她的期望注定落空了。蔺怀生始终没有出现,更没有被他们找到。
难道他真的死了么。
施瑜不甘心,但眼下在安全屋,这件事不得不先暂放一边。
施瑜看了一眼覃白,用眼神催促她。但覃白岿然不动,就那么抱臂站着。
只是这些许沉默,就换来游戏更为紧迫的催促,它不停地在玩家们的脑袋中闪烁警示。
【请安全屋主尽快做出选择!】
【请安全屋主尽快做出选择!】
似乎在恶魔胜了一局后,游戏突然揭露出它自己的部分真面目。它迫不及待玩家们快点输,哪怕为此牺牲掉一些娱乐的乐趣。
但这种极端的精神压力,才让人性上演得淋漓尽致。
苏柏突然受不了了,他崩溃了,眼底通红地盯着覃白。
“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覃白坦然而冷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然后,她轻蔑又了然地瞥了一眼苏柏,特别是他的腿:“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会不会再次成为今晚的试验品。”
苏柏牙关打颤。
这正是他最害怕的,他不能再出去了,他这一次一定会死的!
覃白没有过多理这个无能的弱者,她的目光均匀地扫过剩下三个人,对其中的安全屋主说道。
“信不信随你。”
过了一会,系统提示。
【请玩家仇离开安全屋。】
仇要出去第二次。